附近几个镇,老师几百个人,怪只怪每年进城的名额只有两个,秦岭考了几次都没被选上。
“倒也是。”又有人问:“那青哥你呢?是要一直留在山里?”
师吴青眼睛看着手里的菜,洗得专心,道:“我么,没想过走,也没想过留,看心情了。”
最开始那两年,他只在山里内心才能安宁下来。
后面这几年对他而言,也只是待习惯了。
至于其他地方……他倒是经常出去旅游爬山,但一直也没想过要在某个地方停留。
“还是你这没有编制的人幸福啊。”周进不无羡慕,说:“你看你,平时出去旅游是想去哪儿随时都能走,就算在这破山旮旯里一直待着也津津有味,啧。”
师吴青笑:“那你是怪编制的链子太深,绊了你的自在身咯。”
“不至于不至于,唉,还是你们文科生浪漫。”周进扼腕:“听完我还想为了我的教育大业再单身二十年。”
众人大笑不止。
周进也是毕业就回来的。
他是他爸爸的老来子,又是独子,老人身体不如从前爽利,周进想走也走不了。
另一边,李会跟着万现,拎着裙子走得有些坎坷,她说:“早知道是这样的山路,我就不穿裙子了。”
万顺笑道:“哈哈,我们之前上来去的路还算好走,这次是意外,不然早晨我就提醒你了。”
李会倒也没有一直抱怨,她说:“不过我还没拣过柴火呢,都是什么样的?”
万顺指着不远处的小树林:“前面那坡上,捡干掉的树枝就行,我老远都看到了,很多马桑树,那玩意儿每年都有很多干掉的,你老家是在山脚下吧,好像山脚下都不长这个,你见过没?”
“没有见过。”李会抬头看去,都是矮矮的灌木,她有点疑惑:“这也能算树的?”
“算啊,怎么不算。”万顺说:“他们这边有个本土神话故事,不知道你听过没,就说很久很久以前,有棵神树能通天,然后以前的凡人就靠那棵树上天,扰乱了天上的规矩,然后天上的人就把通天树给砍了,那棵树就是马桑,所以现在的马桑树都很矮。”
“这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我也是听学生讲的,就说什么长到三尺就折腰,听着还挺有意思的,不过以前我也没见过这玩意,还是这几年来这山上才见到,通不通天不知道,但当柴火很好烧。”
“哦哦。”
两人在马桑林子里转了个把小时,才一人抱一捆干树枝回来,然后又来回了两趟。
师吴青从另一个方向回来时,看到一大堆柴火都有些瞠目结舌:“整这么多,你们俩是打算在这儿住到过年?”
万顺:“……”
李会:“……”
说住到过年就有些过分了。
她们只是捡着捡着就捡多了。
李会有些尴尬,说:“我今天才发现捡柴火也是会上瘾的。”
为此她的小裙子都被划了好几道口子,并顺利完成进化,成了一条独一无二的破洞仙女裙。
万顺则说:“反正你这山上也没什么人,就留在这里呗,反正风吹不到雨打不到,下次我们再来,就不用再去捡了。”
师吴青挑眉,说了句“也行”,然后就找有抽烟习惯的男老师借了打火机,生了火。
而后人群自动分成三波,一波在烧烤炉子面前,一波在土灶面前,架着专门网上买来的,能明火加热的锡纸饭盒,看来是准备炒菜。
然后还有最后一波人,在分工之后就嗖的一下,直接蹦得离火源超远。
万现掏出几张街上发的不孕不育广告扇分发出去,自己留了一张疯狂扇风:“不行,那边儿太热了。”
“还是轮换吧,烤一阵儿就换人。”
李会本来也想跟着万现明目张胆地偷懒,但看到师吴青拎着一筐子食材调料往土灶前走,她来了兴趣,问:“你要掌勺啊?”
“你这问题问得好。”旁边的人笑道:“实不相瞒,咱们这儿也就青哥的厨艺能撑得起这么多人的认可。”
师吴青笑了笑,李会连忙蹦过来,说:“那我得取取经,这几个月的食堂我都要吃吐了。”
师吴青挑眉,问:“自己不做?”
“偶尔……”李会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好像死去了许多年,进入了一种道法自然的状态:“实不相瞒,我今天还活着全靠自己在厨房的手下留情。”
师吴青:“……”
众人:“……”
李会过来,原本负责添柴加火的人便速速撤离。
李会看他动作娴熟地摆放调料,准备配菜,眼睛都要看迷了。
这长手长脚的人,真的是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李会问:“你学做饭学了多久啊?”
“学?这东西还用学啊?”师吴青说:“如果你小时候拥有一对做饭因为难以下咽又酷爱炸厨房来证明决心的父母,你也会跟我一样无师自通的。”
李会:“……”
无师自通不了一点。
她就小学的时候吃爷爷做的饭很香,初中高中大学基本都是住校吃食堂,寒暑假在家时,父母都因为工作鲜少相聚,她吃的不是外卖就是住家阿姨的手艺,至于父母的厨艺,在她记忆里就从来没出现过。
她突然拿出手机,说:“我可以拍一张你做饭的照片吗?以后饿了,我就拿出来望梅止渴。”
师吴青装模作样掏手机,掏了个薛定谔的手机出来,一手拿着空气,另一手对着空气解锁搜索:“你等会儿啊,等我查查侵犯肖像权能赔多少。”
“喂……”
李会哭笑不得。
他哪儿来这么多乐子啊!
师吴青笑起来,说:“要拍也是拍成品,你拍我照片能顶用?”
李会拿出手机,开始围着他转,凹角度,一阵咔咔拍,还不忘回答他的问题:“你知不知道有个成语叫秀色可餐。”
师吴青没太在意她的骚操作,只笑道:“我只知道人家夸我都是其貌不扬起手,不像你,上来就戴高帽子,我要是信了就完犊子了,这辈子再也听不得人丑心黑这种词儿了。”
李会要被他逗得笑麻了。
她最后拍了一张他的胳膊,怎么看怎么喜欢,忍不住把手机送到他面前,比划小臂的那道线条:“我好喜欢这个。”
在手机递过去的那一瞬她就觉得十分不妥,但已经来不及了。
师吴青去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会觉得他说话的语气好像淡了下去,可细听,又好像没有区别。
他说:“你是怎么个喜欢法,是喜欢清蒸还是喜欢红烧?还是煎炸烹煮炖闷炒的都喜欢?”
“……”
话音落下时,他垂眸看了李会一眼。
李会恰恰抬头,对上了那道莫名多了几分疏离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她原本活跃的心,突然凉了下来。
而师吴青只觉得她眼里那串光好像黯淡了下去。
他收回目光。
无端的,心中忽感酸涩异常。
他垂着眸子,无视了那阵陌生的情绪。
他刚刚想了什么,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都很清楚。
李会也收起手机,不再开口,坐在土灶边,脸庞被火光映衬得通红。
师吴青往后看了一眼众人,然后随机挑选了一位即将直面火光的幸运儿:“周进,你来替一下小老师,人要热熟了。”
听见他这话,周进哎了一声,摇着一把不孕不育的小扇子,就屁颠儿屁颠儿地来了。
李会哗地一下站起来,往万现那边走去。
周进开始跟师吴青闲聊:“青哥,下午我们去你那边摘桃子,方便不?”
“方便啊,西瓜也熟了,到时候你们一人带一个回去。”
“嘿嘿,就等你这句话了!”
而这边,万顺举着扇子,对着李会汗涔涔的脸猛扇猛扇:“怎么着,我就说热吧,你还非凑过去。”
李会拿纸巾擦汗,说:“是我大意了。”
她的确大意了,不该仗着几次接触就有侥幸之心。
他对每个人都很好。
他对每个人都一样。
李会,你没什么特别的。
你之所以会觉得特别,只是因为你在侥幸地要求。
他满足,是因为拿你当寻常朋友。
你有了过分的需求,他会拒绝。
这是对的。
万顺说:“哎对了,我们刚说到下午去摘桃子呢,到时候一起哦。”
李会只想光速逃离,但现在就提回去只会让大家觉得难堪。
她笑了笑,说:“我也想去,但我想起下午要帮我妈弄个文件,应该是去不成了。”
万顺一愣,而后问道:“什么文件啊?不能之后再弄吗?”
“户口房产相关的,她再婚有几年了,户口还没迁出去。”李会满心愧疚地找了个八百年前的老历史来搪塞,也只有这种烂理由才让人找不到怀疑的缺口。
果不然是,万顺听到“再婚”这个词儿就啊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啊,这样啊,好可惜。”
李会笑着说:“没关系啦,之后再来也一样的嘛,那么大个果园,又不会突然跑掉。”
万顺点头:“也有道理。”
说话间,芳芳也弄好了饮料。
他们居然还专门带了有冰块过来,李会接过芳芳递来的酸梅汤,一口下去,只觉得天灵盖儿都要沁飞出去。
本来中午李会应该吃得津津有味的,烤肉烤串色香味俱全,师吴青弄的几个菜也是香气宜人,叫人望而生津。
但李会就赌气赌到死,偏就不去吃他做的。
结果其他的东西吃着是主打一个味同嚼蜡,心情不好的时候,不适合吃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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