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期的舒小冉温婉大方,美的不可方物,她经过哪里,就会有无数的目光心甘情愿为她停留。
但就是这样一个被老天偏爱的女孩,内心却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更多的爱。
她从小父母离异,母亲改嫁远走,父亲常年外出打工,她跟着奶奶留在山村。她拼尽全力考出了那个小地方,大学四年里她一刻没松懈,凭成绩拿到了保研名额。
一切都在向好发展,这时命运却给她开了个残酷的玩笑。
奶奶突然病危,舒小冉接到邻居电话,来不及请假就匆忙赶回老家,日夜守在床前照料。她那个多年不见的父亲带着儿子回来了,一进门不是关心,而是逼着老人改房产证的名字。
他闹了整整三天,家里鸡犬不宁,在一个深夜,奶奶含恨离世。
因为没有遗嘱,房子自然归了她唯一的儿子,舒父扣下了舒小冉的证件和手机,逼迫她洗衣做饭、下地砍柴,稍有不顺就非打即骂。
舒小冉整整失联了一周。学校组织老师去她老家找人,谢忱也在其中。当他们几经周折找到那间平房时,看见的是一个眼神空洞、几乎失去了所有光彩的舒小冉。
他们当即报了警。
那对父子自然要闹。舒父抄起榔头就砸过来,谢忱一把将舒小冉护在身后,抬手一挡——手臂当场就紫肿了一大片。
后来警察赶到,舒小冉被老师们护着上了车,做完笔录,他们当天就带着她返回了学校。
但这事儿还是传开了,各种闲言碎语火速蔓延,最后安玥气不过,直接站到椅子上,叉着腰把那些打听事儿的人全骂跑了。她当时在气头上,敌我不分,连一起去帮忙的邓霄也被莫名其妙骂了个狗血淋头。
邓霄委屈巴巴地去学生会找谢忱“哭诉”,却在门口听到了里面的谈话——
那时是夏天,谢忱胳膊上的淤青紫得吓人,舒小冉捏着碘酒棉签,手抖得厉害,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你是傻子吗?干嘛替我挡那一下啊?”
谢忱嘶了一声,扯出个笑:“当时也没多想,本能地就这么做了。女孩子不都怕留疤嘛。”
后来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可安稳的日子没持续多久,那两个人被放出来了,每天堵在校门口。
舒小冉不敢出校门,他们就疯狂发短信威胁,各种不堪入目的字眼和恐吓将她逼到崩溃边缘。谢忱陪着她,给她做了大学期间最后一次心理疏导。
两天后,舒小冉决定离开嘉城,谢忱去送她。
在闸机前,舒小冉对他说:对不起。
谢忱摇摇头:“还记得你上周的演讲吗?你说每个天体都有自己的轨道,有时看似偏离,其实是在寻找最适合的位置。”
“你现在就是那颗正在寻找新轨道的小行星,这不是逃离,是新的启程。”
再后来,他们就没有联系了,只听安玥偶然提起,说舒小冉考进了南京天文台,工作很出色,领导准备提拔她。
谢忱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两人阴魂不散居然还是找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是不肯放过她。
舒小冉泣不成声:“我当时正要进电梯,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抓着我的胳膊说……说要绑我回去嫁人,幸好后来有人过来,我才挣脱跑掉了……”
“谢忱。”
舒小冉紧紧攥着他,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上周停车场监控拍到有人撬我车门,原来他们那个时候就知道我回来了……”
“我好害怕,我真的好怕……他们满身酒气,衣服上还有血,肯定又跟人动手了,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不想再看到他们,你帮帮我,求求你……”
她再也撑不住,失声痛哭。
“别怕,别怕。”谢忱帮她擦去眼泪,“交给我,我不会让他们再骚扰你。”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此刻治疗室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细缝。
门缝后面,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屋里的一切,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
舒小冉哭得精疲力尽,缩在沙发角落渐渐睡着了,谢忱走出治疗室,门合拢的刹那,一个声音在安静的走廊幽幽响起。
“哥。”
谢忱吓了一跳:“什么时候来的?”
“半小时前。”陆元单肩挎着书包,朝他身后紧闭的门瞥一眼,“里面怎么了?”
谢忱拉着他往旁边没人的地方走了几步:“小冉遇到点麻烦,情绪很不稳定,我在这儿多陪她一会儿。你先回平仲巷吧,小朝应该……”
“我都听到了。”陆元打断他,“哥你不用瞒我。”
谢忱皱眉:“你怎么偷听人讲话?这是别人的**。”
“我有办法解决这事。”
“你?”
“怎么,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谢忱无奈道,“这事本就和你没关系,你现在是学生,首要任务是学习……”
这话陆元听了有无数遍,舌尖用力顶了顶腮,他直截了当地问:“哥为什么要帮她?”
谢忱一愣:“什么?”
“我说,”他深深呼吸,“你是不是还喜欢她?需要我帮忙追吗?”
陆元往前逼近半步,声音里混着一种不常见的冷硬和压抑。
谢忱立刻否认:“不需要!我现在对她只是朋……”
话没说完,开门声打断了后半句话。
舒小冉站在门口,轻声唤着“谢忱”,却在看到陆元的瞬间猛地朝后退——此刻的她如同惊弓之鸟,任何不熟悉的存在都让她恐惧。
谢忱察觉到她的不安,快步上前低声安抚了几句。
陆元也跟上,告诉她自己有办法。
谢忱皱眉:“陆元,别闹。”
陆元道:“我没闹,我是认真的。”
舒小冉的目光在谢忱和那个神色冷淡、带着压迫感的少年之间来回游转,最终,她张了张口:“要不……进来说吧。”
·
这场交谈一直到很晚才结束,酒店是不能回去的,谢忱给安玥打去电话。
关门前,谢忱看到少年正在纸上写着什么,舒小冉坐在他的对面,捧着水杯,安静得一言不发。
没多久,邓霄也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在弄清原委后,他气得直接跳起来:“靠!太不是东西了!小冉你别怕,今晚我去律所沙发上凑合一夜,你安心住我那儿!我看哪个王八蛋敢再来找你,我非揍得他们亲妈都认不出……嗷!安玥你踩我干嘛!”
安玥道:“你小点声!是想让所有人都听见吗?”
“……哦。”邓霄瞬间蔫了,讪讪地揉了揉被踩痛的脚。
谢忱送舒小冉上车:“别担心,大家都在。”
舒小冉终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有你们,真好。”
目送他们的车远去,谢忱也往停车场走去。
“这计划真能行吗?”谢忱仍忧心忡忡,“要是他们不上钩………”
陆元笃定道:“他们会来的,因为他们需要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谢忱停下脚步,借着灯光打量他:“我发现你从北京回来,好像变成熟了很多。”
小时候摔了跤只会红着眼睛找他的小男孩,现在已然能冷静分析利益关系,这种变化让他既欣慰,又有些说不清的怅然。
忽然,他的小指被勾住。
“所以,”陆元很慢地、一字一顿地对他说,“现在能试着依赖我了吗,哥?”
·
后来的一切都如陆元所料。
舒小冉约那对父子见面,人刚进门就被埋伏的警察抓了个正着。
调查证实,富平路那起酒驾肇事逃逸致人死亡的案子,凶手正是舒父。而那个游手好闲的弟弟,半年前在老家夜市闹事被人追打,逃跑时失足跌进溪里,再也没能上来。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邓霄张罗着要给舒小冉庆祝。
“来来来,必须敬我们的小功臣一杯!”邓霄揽住陆元的肩,“快跟你霄哥说说,你小子到底是怎么从小冉的几句话里,就猜到那老混蛋撞了人的?”
少年将杯中的橙汁一饮而尽。
“其实没那么复杂。”
他的目光轻缓地扫过桌边众人,最后在舒小冉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两人之间没有交流,舒小冉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陆元自然地笑着,夹了块清蒸鱼最嫩的腮肉,放进谢忱的碗里。
“我只不过是,在两种选择里,选了正确的那一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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