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女将军

赵构复位后立刻将勤王有功之人做了封赏,当时苗刘二人仍握有重兵,赵构引而未发,未追究他们之罪,而是任命他们二人为淮西制置正副使,并加封他们二人为检校少保。张浚同吕颐浩、韩世忠等人并未停止追杀叛军,他们一路过关斩将,迅速攻入杭州。

苗刘二人弃城而逃,迅速逃往福建蒲城县,并俘获了刘正彦,五月二十二日,苗傅逃到了福建的建阳县,被当地一土豪抓获,将苗傅献给了韩世忠,不到一个月,韩世忠就将苗刘二人抓捕归案。

苗刘二人对韩世忠道:“将军之勇猛堪比那打死老虎的武松,为何要替赵构这个不思抵抗,只知道逃命的懦弱皇帝效命,不如你同我们二人共谋天下如何?”

韩世忠冷笑道:“我不效忠官家,难道要与你们这两个无能鼠辈谋皮吗?”

苗刘二人见韩世忠不为所动,知自己大势已去,便对韩世忠道:“我们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你不觉得大宋的皇帝对武将都怀有戒心吗?之前童贯被封王之后,赵佶便立刻找理由解除了他的兵权。”

苗傅仰天大笑道:“不知你韩世忠又能走多远,我即使到了阴曹地府也会拭目以待,等待你同我一样的下场。”

他圆睁着猩红的赤目,仿佛来自阴间索命的厉鬼,让韩世忠瞬间胆寒,他不是没有去想过这些,他对于赵构而言,还有利用价值,如若金人不再入侵,天下太平,他势必会成为赵构的弃子,如若天下能够太平,便是他此生所求,而自己的安危又怎能同天下苍生相比。

苗傅、刘正彦二人被韩世忠押送至杭州,于七月被斩首于市,苗刘兵变至此结束。

平叛后的韩世忠官升武胜军节度使、御前左军都统制,此后深得赵构的信任,梁红玉也被封为南宋以来第一个女将军,护国大将军,从此开启了她的传奇一生。

梁红玉入京接受封赏那天,临安城内人头攒动,都来看南宋第一个女将军。

人群中有人说那梁红玉膀大腰圆,脸黑如碳,天生神力,能拉开一千斤的弓弩。

也有人说那梁红玉声音粗犷,面目凌厉,分不出性别,因在苗刘之变中救出官家,所以被封为女将军。

还有人说这梁红玉原本是名门将女,只因祖父获罪,沦落至京口做了花魁,精通翰墨,舞技出众,武义高强。

所谓众说纷纭,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版本,只能来街上亲眼见见。

众人等了许久之后,才见远处一抹红色往城内徐徐移动,待到来人走进时,只见一个身穿金色铠甲,红色战袍的女将骑着战马徐徐向城内走来,好不威风。

众人纷纷猜测来人应该就是梁红玉,只见她一头黑色的乌发高高地束在脑后,手持一杆红缨枪,面若桃花,眉宇间满是凌厉和英气。

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惊叹:想不到女将军还能生得这么美。

梁红玉骑马到了宫门,宫门的大门慢慢打开,看着宫廷的富丽堂皇,她有点恍惚,她真的做到了吗?从那个人人都鄙夷的烟花之地离开,来到了最为尊贵的皇宫。

赵构正端坐在大殿中央,静静地等着梁红玉的到来。赵构是赵佶的第九子,他记忆中的母亲韦氏是一位非常温柔的女子,像后宫中的其他女子一样,只是赵佶众多后宫女子中的一个,她常常于黄昏后立于院中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父皇,春去秋来,从不间断,而他的父皇却鲜少出现,他每天从母亲期盼的眼眸中看到的是那团希望的火焰渐渐燃尽。

长大后他才懂得自己的母亲在父皇面前并不受宠,连同他也成了不受宠的皇子。与父皇的其他殡妃相比,母亲既没有高贵的出身,亦没有绝世的容易颜,更没有讨父皇欢欣的手段,母亲唯一有的,便只有温顺的性情了,可这样一位女子,对于风流成性的父皇来说,却是渺小如同沙粒般的存在。

他的母亲韦氏起初只是服侍在郑皇后身边的一名宫女,赵佶一日醉酒之后便临幸了韦氏,临幸之后却转头就忘,只给了韦氏一个“平昌郡君”的封号,幸而韦氏比较幸运,廖廖几日的侍寝之后便有了身孕,生下了赵构。

因生了赵构,韦氏很快被封为婕妤,随着赵构慢慢长大,赵佶发现他有不同于其他皇子的智慧与胆略,于是对韦氏也格外施恩,之后又被晋封为婉容,不过韦氏的地位始终与其他受宠的嫔妃难以相比,如若没有金军入侵,他恐怕一直会是这偌大皇宫里的一名不受人待见的皇子。

只因靖康之变之后,皇室的所有成员都被金人掳到了北地,唯独遗漏了他一个,他这才顺理成章的成了大宋的皇帝,一夕之间从被人抛弃的弃子一跃成为受众人跪拜尊崇的官家。

既然这个皇帝是捡来的,那他就要承受所有不堪的代价,自从坐上皇位以后,他就一直被金人逼得南逃,从汴京逃到了河北的大名府,不日,又逃到扬州,没想到扬州又被金军洗劫一空,他只好又南逃经过京口来到了杭州,在这里建立了南宋,立都于临安。

那日,赵构因苗刘兵变被困于显宁寺,当时赵构正在显宁寺礼佛,却见一众将士冲进了殿内,领头的是一红衣女子,正执剑立于眼前,面若桃花,墨发如鸦,凤目微挑,只是往那里一站,就明艳的让人移不开眼,何况她身上有不同于其他女子的凛冽气势和执剑的洒脱英气,他所见过的女子中都未有她的气质,赵构突然想起一句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来形容她也不为过。

这女子向他伸出了手,他不禁怔在了原地,她微启朱唇,道:“陛下,跟我走。”

他仿佛受到了蛊惑,未曾开口问来人是谁,就安心地将手放到了她的手里,她一把将他从佛垫子上拽起来,他只觉她的手柔弱无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坐上皇位之后,却一直在逃亡途中,从未有过一刻的心安,他逃到磁州时,就眼睁睁地看着跟随他南逃的大臣王云被一群暴民活生生打死,逃到杭州又被手下苗傅和刘正彦发动兵变将他劫持,逼他退位。

他从未信任过任何人,一直以来他身边的人随时都会将他出卖,即使是他的亲大哥,金人攻来时,也将他视为弃子两次将他送给金人做人质。虽然现在的他是至尊无上的皇帝,那种不安全感随时都会将他吞没,在逃亡途中他几乎从未睡过一个好觉,而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却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而这种感觉却转瞬即逝,因为那女子很快便松开了他的手,他被带到了宫外,守宫门的太监只见是官家来了,立刻开门迎接,守城的御营军以为赵构被这一干人等劫持,欲拔剑相相向,赵构眼神示意御营军不要妄动,御营军这才合上了拔出的剑鞘,女子怕宫内安插了叛军,将他一路护送到了宣德殿。

“奴已将官家安全送到,这便回了。”女子行礼之后正欲转身离去。

直到这女子要离去时,赵构才发觉自己还不知道她是谁,便问道:“请问小娘子姓甚名谁?”

“奴乃梁红玉,只因知官家被人劫持,韩世忠韩将军投鼠忌器,无法放开手脚拿下叛军,于是派我来接回官家。”

赵构疑道:“你是韩将军的手下?”

“只是朋友。”

“朋友”赵构又将这两个字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难道她和韩世忠关系匪浅?

“你今日救了我,想要什么赏赐?”赵构问道。

“奴家并不想要什么赏赐,只是现在金人入侵,不想天下大乱,故此救官家出来。”

赵构见她如此心系天下,又救了自己,不予任何奖赏好像不能服众,他思索片刻道:“不如朕就封你为护国大将军吧。”

梁红玉救赵构时并未想到自己会被封为女将军,她当时立于大殿中央,听到将军这两个字时内心一颤,以为自己听错了。

赵构见她立于大殿中站着未动,又说了一句:“等过几日,苗刘兵变彻底被平叛之后,你再来宫中接受封赏。”

梁红玉这次知道官家所言非虚,于是跪拜道:“谢官家赏赐。”赵构立刻上前将她扶起,他从她眼中看到了燃起的点点星火,知道这个奖赏对她来说很是受用。

梁红玉收到赵构着太监送来的官服之后,她抚摸着金色铠甲和红色战袍,不由向往起以后的生活,谁能想象得到不久前她还是醉心楼的花魁,整日以色侍人,而今却风云骤变,成了南宋的第一个女将军。

赵构在大殿中等着梁红玉的到来,想象她穿上将军服的样子,将军服是他亲自设计,并着人打造的,他见到她的第一眼时,觉得她举手投足之间就是戏文里唱的女将军,他也从她的眼里看出了她的野心,她绝对不是一般的女子。

大殿上等待的众大臣也想看看这个南宋第一个女将军是何风采。韩世忠听闻梁红玉被封为女将军时整个人也懵了,想不到赵构会如此看重她,这应该就是她向往的生活吧。知道替她完成梦想的是别人而不是他自己,一阵莫名的酸楚突然涌上心头。

太监这时传令道:“请护国大将军进殿。”

众大臣闻言纷纷看向殿门外,只见一个身穿金色甲胄,红色战袍的美妙女子踏着光而来,这样的女子即使是在美女如云的后宫也难得一见,让她上战场,恐怕是不妥吧,众大臣纷纷议论道。

“微臣拜见陛下。”

众大臣听闻这声如洪钟的声音立刻噤了声。

“爱卿请起。”

这时刚升为首相的吕颐浩进言道:“金人悍勇如豺狼,看到如此俊美的女将军,恐怕作战会更加勇猛吧。”

众大臣闻言也都在殿中失笑了起来。

韩世忠听闻此言,立刻攥紧了拳头,如果不是在大殿之上,他这只拳头恐怕就冲吕颐浩挥过去了,他侧目扫了一眼梁红玉的表情,却见她镇定自若,似乎并未将此言放在心上。

赵构冷笑道:“朕被叛军关押时,可未见众爱卿来救朕啊!当时正是护国大将军不顾自身安危来救的朕。”

众大臣闻言,都羞愧的低下了头,不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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