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煦拖着脑子有钉的尸体走过长廊、绕下长阶、迈出长门，离开了住处。

月暗星淡、云深夜浓。

苻煦本来还小心翼翼地一步三回头，怕什么血迹啊、诈尸啊、深夜巡逻的命苦卫兵啊。

但值得高兴的是，以上情况均没有发生。

一路过来除了苻煦自己以外一个人也见不着，除了尸体在拖行时发出的呼噜声一点动静都听不见。

好，好极了。

月黑风高夜，正是抛尸时。

苻煦放心大胆地往前走，寻思着给尸体丢到教堂那里去。

人们早上一起来，一进教堂，正准备进行每日的虔诚祷告，结果发现他们尊崇敬畏的天神大人伟岸的雕像底下……

欸！有一具尸体！

一想到人们惊慌失措跟没头苍蝇似的样子，苻煦就忍不住想笑。

于是他独自走在半夜漆黑的道路上时，真就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尤其是他手上拖着的尸体此时还应景地打了两声沉闷明显的呼噜，让本就阴森恐怖的画面显得更诡异了。

［到底谁是Boss？]

［他在笑什么啊，还有，他怎么这么熟练啊！]

[（抱头jpg.）如果这是一个老玩家（像榜上那几位以暴力出名的）我无动于衷，但这哥们是个18岁的新人啊喂！还是副世界来的！]

［先天《翳梦之影》玩家圣体？]

［所以san值的作用是……？]

苻煦本来计划得好好的，可惜天不遂人愿。

当他踏入教堂内部时，发现这里竟然有人！

一个老头。

穿着修士袍、脖子上挂着十字架，头发花白，正佝偻着背，勤勤恳恳地在拖地。

就是这拖把的拖布有点长了。

苻煦视线游移，将尸体藏到身后，若无其事地打算转头走人。

就在这时，原本低着头的老头忽地抬起头，远远望向了他。

一双绿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悚然的幽光。

苻煦顿住脚步，站着不动了。

老头远远地朝他走过来，直勾勾地注视着苻煦，阴恻恻地咧开嘴。

"现在可不是小孩该跑出来的时候。"

苻煦皱眉，眯起眼："我成年了。"

他看着有那么幼吗？没有吧，自己长得也不像小孩啊？这老头眼瞎吧。

老头阴森一笑，意味不明道："那就更不该乱跑了。"

几句话的功夫，老头已行至苻煦跟前，苻煦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放到他手里的拖把上一瞬。

借着身后照进门的晦暗的月光，苻煦似乎在长长的“拖布”里窥见了半张人脸。

这哪是什么拖把，分明是一具僵硬的女尸。

"嘶…你……"

苻煦向后仰起头，重新正视面前的老头。

老头古怪地将嘴角咧上满是皱纹的脸，阴森二笑。

"好巧，我也来抛尸！"

苻煦摒弃顾虑，唰地亮出身后的尸体。

老头：……？

老头不笑了，苻煦开始笑了。

"怎么说，你打算抛哪儿去？"苻煦兴致勃勃地主动发问。

"…果园。"老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这个问题。

苻煦拖着钉子户尸体笑着绕过老头："果园？果园好啊，我也要去！"

说完，他将尸体往教堂正中央一扔。

老头头也不回："那种地方不是你该去的……"话音未落，肩膀拍上来一只手。

老头下意识回过头，近距离怼上苻煦冷笑着的脸。

他将嘴角咧到耳根，眼神透着寒意："那种地方也不是该抛尸的。"

老头："……"那教堂就该吗？

一眨眼，苻煦蓦地变脸，笑得一脸温和："麻烦老人家带个路了，我感激不尽。"

老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尸体："老头我杀人也是很累的……"

苻煦一脸莫名："那你还杀她干嘛？自讨苦吃，抖M吗？"

毫无尊老之心。

接着苻煦又像是明白了什么，往边上撒了两步远离老头。

"你不会想道德绑架，让我帮你吧？不行哦，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老头："………"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前往果园的路上，苻煦走得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老登、不是，哎大爷，你为什么要杀这个人嘞？"

老头："……她是出逃的农奴，接受审判后理应处死。"

"哦——，逃跑失败了。"

苻煦背着双手倒退着走路，突然弯下腰，贴近拖在地上发丝凌乱、死不瞑目的人头。

"你好可怜呀，嘻嘻嘻嘻嘻——！"

随后又嗖地直起身，改成正常地往前走："那又为什么要抛尸去果园呢？当养料？"

老头不语，点头。

"啊——！那果园里的果子一定长得很好！"苻煦张开手臂转了两圈，从左边手舞足蹈到右边。

"待会儿到地儿了我要摘一个尝尝！肯定很甜很解渴！嘻嘻哈哈哈——！"

“用人滋养的植物长得最好了！”

苻煦一下子诡异地亢奋起来，变得情绪高涨。

他蹦蹦跳跳到前方，回头瞪大了双眼笑道："快走吧！我们快走吧！"

他双手合并加快脚步："真令人期待啊——"

比苻煦还像个正常人的老头：…………

游戏系统似乎也卡壳了，马后炮般地在苻煦小跑时跳出光屏。

"嗯？"

苻煦急刹车，停下来查看上面的内容。

"恭喜玩家触发支线任务《古怪的神父》，①躲过神父的追杀 ②调查清楚'古怪'之处。"

"当前进程：60%"

"噫↘ ↗哪有触发任务时已经完成了60％的？这延迟性也太大了吧！反射弧这么长，真拉胯！"

苻煦翻了个白眼，大声吐槽，"也不知道是谁在幕后运行程序。"

他很心安理得地把问题推到了也许并不存在于自己梦里的"幕后程序员"身上，反正不是他自己的问题，就算这是自己做的梦。

［虽然知道他是在胡言乱语……]

［但幕后…是真的有……]

［他再多说两句，不用Boss出手，他就能先被系统抹杀。]

还未步入果园，苻煦就先瞧见漫山遍野的红。

他抬手张望片刻，惊喜道："是苹果！好耶！"

苻煦欢呼一声，奔向果园。

林中的果子近观比远眺更红润饱满，甚至红到了没有一丝杂色，从头至尾透出鲜嫩的大红，令人垂涎欲滴。

乍一看是如此，毕竟天色很黑。

但苻煦的夜视能力异于常人。

他走到一处枝杈下抬起头，在鲜红的苹果上看见了一张张人脸。

这些脸原本平静安详，仿佛名著中提到过的"人参果"。

苻煦盯着它们端详了半天，恍惚之中这些人脸似乎睁开了双眼、张开了双唇，发出轻声细语的呢喃，像是给小孩子唱的摇篮曲，温柔舒缓。

快啊，快来，吃吧，吃吧。

苻煦按照它说的，仰头摘下了一个苹果，左右看了一圈，没有水，于是在衣服上擦了一圈，毫不客气地直接咬下一口。

在进入食道前，口腔里的那一小块苹果很小地轻笑了一下，但在被咽下的瞬息，霎时销声匿迹。

苻煦咂巴两下嘴，又咬了一口："这怎么不甜呢？外观仅供参考？"

他边说边回头，结果撞见一直在盯着自己肚子看的老头。

苻煦顿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又偏头看了眼手上的红苹果，表情逐渐凝固。

"…干什么？吃了会怀？这子母'果'啊？"

老头点头又摇头，再次震惊地看了一眼什么反应都没有的苻煦，扭头抛尸去了。

苻煦汗颜两秒，揉揉肚子，庆幸地又啃了一口苹果。

还好他是长生种，进入体内的东西都会直接被吞噬。

他可还没准备好要跟釴影有个孩子，尤其这孩子很可能还是个恶魔。

苻煦望了望黑紫色愈发浓厚的天空，耸耸肩，跟上老头。

深夜，果园。

苻煦靠在一棵树上，啃着第三个苹果，看着眼前的老头挖坑埋尸。

"怎么还没好？手脚这么不利索。"

苻煦无视不再发笑，改为尖叫的人脸苹果，啃啃啃嚼嚼嚼。

神父黑着脸回头，直起腰："有本事你来……"

话还没说完。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一段阴阳怪气的唱腔飘来，老头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两下，恶狠狠地低头填土，像是在假装自己埋得是苻煦。

Many minutes later……

等到老头终于直起身，苻煦也站直了身，长呼出一口气，好像刚才干活的是他一样。

苻煦抛了抛手里第四个还没开咬的战战兢兢的苹果，冲老头一笑："好啦，正事忙完了，咱们来玩个游戏吧？"

老头："不……"

一个身影瞬移到他跟前，掐住他的脖子作势要将红苹果往他嘴里塞。

"玩不玩？"

苻煦嘴角上扬，但眼里毫无笑意。

"玩的、玩的…"老头恐惧地看着变得兴奋的红苹果，又惊恐苻煦大得出奇的力气，令他毫无还手之力。

苻煦弯眸，眼底浮现出笑意："来，划拳。我赢了你回答我问题，你赢了我啃一口红苹果。"

苻煦完全没给老头拒绝的权利，向他科普了一下划拳的游戏规则后就开始了游戏。

主世界，现实。

一部分正在观看直播的人的手机／平板／电脑中传出画风诡异的声音——"哥俩好啊！五魁手啊！六六六啊！"

所有在看苻煦直播的人：……

［你让我在地铁上丢尽了脸面…]

［真能闹腾…]

［所以为什么他到了果园san值没动一下，为什么吃了苹果没有被恶魔破肚而出，为什么HP值还是100？！]

［我要举报！这人有挂！挂逼啊！！！]

［六百六十六，这个入是桂！]

［这个苻煦到底什么身份，什么来头…？！]

苻煦席地而坐，赢得相当轻松。

"耶！我赢了！"苻煦摸摸下巴，开门见山，"刚才那个被处死的农奴是被谁审判的？"

老头面无表情："教会。"

"啧，我不是这个意思……"苻煦嘀咕一句，"算了，再来！"

第二次赢了老头后，苻煦问了一个很正常的问题："教会信仰的天神，是仁慈而博爱的对吧？"

老头点点头："对。"

"哦——，最后一个问题，我待会再问你。"

在第三次胜利之前，苻煦咬了几口苹果（其实是故意输给老头想吃苹果）。

而后，苻煦掀起眼帘，似笑非笑："最后一个问题，我要知道，是谁，勾结了恶魔？"

刹那，整片果园寂静无声。

"领主的住处里有人被恶魔附身、处死出逃农奴的审判也是由恶魔降下的、以及这片果园里——红苹果不是恶魔之果吗？种这么多、长这么红、还有人脸是想干嘛？"

苻煦身体后倾、昂首，"你们也太——不虔诚了，是准备向上帝宣战吗？"

青年的嗓音戏谑含笑、一针见血。

老头看着他，沉默良久。

"我无法回答。"

"无法回答？"

苻煦转着手中的苹果，摩挲过上方扭曲丑陋的人脸，哼笑一声。

"行，我换个问题。"

"我和先夫人，像吗？"

……

从神父那得到肯定答复的苻煦返回住宅。

《古怪的神父》支线任务完成，现在刷新进入了二阶段。

"恭喜玩家触发支线任务《契约》，调查清楚勾结恶魔的人及其目的。"

"当前进程：0%"

苻煦穿过林间小路，第N次自顾自地发牢骚："哈，还能有谁啊？绝对是那个死了老婆的法斯特！目的…啊——不会是想复活他老婆吧？"

话音一落，"当前进度：100%"

苻煦：…我就知道。

这条系列支线光速进入三阶段：

"《玩得真阴》，调查清楚契约内容。"

"内容？"苻煦点点下巴，意味深长，"难道是*身契？"

只见进度加到了30%。

" ？"

苻煦停下脚步，一脸我靠。

"有死掉的老婆…替身的养子…双性恋、恶魔、人外……玩这么花？确实阴得没边了…"

苻煦恶寒地扇了扇风，摇摇头抓紧返回住处。

悄摸溜回自己房间后，苻煦往床上一躺，将双手往脑后一枕，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说实话，苻煦真的挺不想去完成这个答案可能会很炸裂的支线任务的。

反正也不是硬性规定要完成，他只要在七天之内逃离庄园主的掌控就行了。

苻煦想着这既然是个游戏，那完成越多的支线应该就能在结束后获得越多的奖励吧？他也不是很在乎这些东西，更加无所谓是否去完成《玩得真阴》了。

……真是个令人无语的名字。

不过目前的已知信息确实会对后续行动产生一些影响。

法斯特与恶魔签了*身契，以求复活自己的妻子。

这是庄园里每个人都知晓又心照不宣的秘密，唯独一人不知情——苻煦扮演的这位少爷。

简介里很明确说了，"他"是因为无法忍受庄国主变态的控制欲才打算逃离的。

那么，法斯特都要复活自己的妻子了，又为什么还要控制一个替身呢？

他大可以将人直接杀了呀。

除非，"他"作为替身，是复活仪式中重要的一环，比如说——一个合格的容器，用于盛放先夫人的灵魂。

至于法斯特吹毛求疵地掌控"他"的一举一动，大概是为了让身体与灵魂尽可能契合。

西方魔法里不就有非自身灵魂会排斥的设定吗？

苻煦觉得限时七天，很可能就是仪式将在七天后进行，逃不掉，就会死。

苻煦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嗤笑。

"签了契约，法斯特就属于恶魔了，常规攻击手段杀不死他吧？让我想想，有什么空子可以钻……"

坏点子生成ing……

好颠一孩子。(￣(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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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登禁止虐待老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