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两点半,杨雪花还没收拾,阮朝樱倒是来提醒她:“小杨,你下班吧,我已经跟门卫通知了。”
杨雪花换好衣服去了车棚,昨天因为沈徒离要值班,她车去车回不影响,电瓶车就放在厂里了。沈徒离没给她打电话,她原本想等一等,可是又担心时间晚了,门卫那边又多话,于是就出去了。
一直到她回家了,沈徒离才打电话来:“宝贝儿,车间出了点小事故,我可能要晚了。”
“要很晚吗?”杨雪花这样问的时候只是关心他很久没休息了。
沈徒离顿了顿,却是意有所指:“不会,我到家了通知你,你到时候过来。”
“……”杨雪花无语了一会儿,然后才小声的“哦”了一下。
杨雪花还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沈徒离那边已经干脆的把电话挂了。
“……”啧,这人就这点不好,下次一定要赶在他之前就挂电话。本来已经练成了,刚刚竟一时意乱,反应比他慢了。
杨雪花把电瓶车倒进车库,她这电瓶只够骑个单程,来回都要充电。锁上车库的门,正准备上楼的时候,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徐嘉树!”
杨雪花听到这声音顿时浑身一凛,是——翟辛安!
下一秒她才反应过来,不好,徐嘉树回来了。
杨雪花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想跟他不期而遇,再要对上翟辛安,这场面她应付不来。于是爬楼梯也跑出了百秒冲刺的速度,迅速的蹬到了四楼,然后开门进去。
一进门也来不及喘口气,赶紧的跑到了书房的窗边。怕开窗的声音太大,于是慢慢的移开,也不敢太探出身体,于是只冒了个脑袋尖。
楼底下真的是徐嘉树,对面不远的路上站着的是翟辛安。
操,都追到这来了,不会已经知道她住在几栋几室了吧?整个小区就这两栋最特殊,还分A跟B,连送外卖的都嫌烦。
徐嘉树一手拿着蛋糕,另一只手里捧着一个纸袋子,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杨雪花最喜欢吃的糖炒小栗子。那一家太出名了,第一次跟徐嘉树去市区逛街,被那香飘十里的味道吸引。排队等了半个小时,眼看着要到了,却发现快没了。
一般多是女孩喜欢吃这甜甜的香香的东西,而且还健康,又因为价格高,品种少,味道绝,更成了一种追逐。徐嘉树挺低调的一个人,也很反感张扬,可他那天却主动的上前跟前面的几个女孩协商。
杨雪花没听到徐嘉树跟她们说了什么,只看见那些女孩们回过头来对她笑,然后徐嘉树拿了一包还滚热的小栗子送到了她的手里。那栗子虽没开口,但壳很薄,趁热非常好剥。她迫不及待的尝了一个,那香味像是被浓缩成的精华,美妙的人全身都愉悦了。
她忘了问徐嘉树跟人家说了什么,也忘了向徐嘉树投去感谢的一瞥。
那时候没车,回去的时候要坐公交到车站,再从车站买票坐车回镇上。短途有专门的售票点,在巷子里的一间小屋子,如果是外地人真的挺头疼。因为是定点买票,随买随走,人多,徐嘉树就让杨雪花坐着等他。
那时候,杨雪花总不大能理解徐嘉树说的话,就是现在她也……她理解错了,以为人多,叫她先出去,她不知道这车票买好没多久那边就要发车的。巷子里都是拉人住宿的,一看就是最低劣的骗子,她嫌烦就多走了几步,在一个靠着垃圾桶的花坛上坐了下来。
她一边剥栗子一边将栗子壳丢进了垃圾桶,干活太专心,完全没想到要分神。栗子虽然很诱人,但她忍着没吃,她想着要跟徐嘉树一起分享。手机放在包里,包在徐嘉树那,她的身边除了那一包栗子什么都没有。
栗子剥到一半的时候,徐嘉树找到了她,能看出他冲过来的时候又着急又生气,可是只在杨雪花抬脸的一刹,他的脸色瞬间就变成了轻描淡写。
“不是叫你坐那边的吗?怎么跑出来了?”徐嘉树一手拎着大包小包,一手紧紧的握着杨雪花的手。
“我丢不了的,自己能回去。”杨雪花笑嘻嘻的,骄傲来的莫名其妙,“大不了找警察叔叔,你看,那就有个值班亭。”
徐嘉树依旧紧紧地抓着杨雪花:“你这么傻,只会一问三不知。”
“怎么会,我只要记得你的电话号码就够了。”杨雪花说这句话的时候丝毫没觉得是情话,从前她记着的是她爸爸的,后来就自然而然的变成了徐嘉树。人家让她报自己的号码,她潜意识的都是徐嘉树的。
徐嘉树的号码换过,是有一次温蕴联系他了,很久之前的一个快件,不知为何耽搁了。当时填的备注号码是徐嘉树的,所以就有了牵连。从他们分到这边关系稳定,已经大半年过去了,杨雪花打死也不肯信这是个意外。
小作怡情,可同时有了别的矛盾,一点小事就能起连锁反应,然后又猛戳痛处。自从徐嘉树吼了那一句“我他妈就不该谈那一次”后,因为栗子他们又和好了,然后第二天,徐嘉树就把号码换了。
当时徐嘉树的工作已经稳定,一表人才的很受器重,他有背景的同时又能吃苦耐劳,为人处世低调谨慎。换一个号码很麻烦,除了生活上,工作上也是一样,很多时候成了信用的问题,得要跟许多人解释为什么。
“花儿,这是我的号码,你要记住哦!”徐嘉树说的风清云淡。
杨雪花愣了很久,她跟自己说,以后决不能这么不懂事了。
杨雪花问徐嘉树:“我们会结婚吗?”
徐嘉树毫不犹豫的回答:“会。”
杨雪花又问:“你会永远爱我吗?”
徐嘉树还是毫不犹豫:“会。”
杨雪花问了最后一句:“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徐嘉树肯定的点头:“会。”
杨雪花说:“我肯定不是那个先放手的人,只要你爱我,我就永远不会离开你。”
翟辛安跟徐嘉树保持的距离不远不近,可是她仿佛是用尽气力在吼:“徐嘉树,你要再敢多走一步,我们一尸两命。”
翟辛安的手上拿着一枚修眉刀,这刀杨雪花知道,没多大,折起来一点不占空间,可以随便塞在包包的犄角,附带一把小镜子。有些女孩天天要修眉,还要刮胡子。新换的刀片很锋利,不小心就会弄伤自己。这算是用了很久的旧刀片,这脖子上的大动脉,用不了多少力气就能割破了。
杨雪花看着楼下,脑子竟然在反复问自己该打那个电话:110?120?119?就算割破了,也不见得会死,还是有抢救的胜算,除非她割断了动脉的同时还割断了气管。
徐嘉树转过身去,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徐嘉树,回来吧,我只有你了,我一直就只有你。”翟辛安尝试的靠近两步,“我答应你,我一定好好的,我们好好的。”
杨雪花从楼上看不清徐嘉树的表情,也不敢把脑袋伸出太多,生怕徐嘉树突然诡异的抬头,哪怕是被逼急了向苍天质问嘶吼。
徐嘉树抬了抬手,不知道是他自己丢的,还是手麻了,先是蛋糕掉在了地上,随后小栗子滚落了一地。
翟辛安又走近了两步,徐嘉树立刻摆手止住,自己也往后退了两步。翟辛安不甘,继续往前走,徐嘉树立刻仓惶后退。两人敌进我退的,上演了几个回合,最后终究是徐嘉树烦了,喊了一声:“够了。”
“你回不去了!”翟辛安把修眉刀丢进了一旁的草丛,她在笑,可是泪水却泛滥在她的脸庞,“可你还有我,你有我。相信我,我们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我们一家三口……”
翟辛安的话还没说完,徐嘉树突然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翟辛安的个子跟杨雪花差不多,徐嘉树虽没太高,却也不算矮,他完全能俯视她。徐嘉树毫不手软的拽着她的头发逼迫着翟辛安仰脸看他,翟辛安很配合,仰视的很崇拜。
“阿树,你真的回不去了……”翟辛安仰着的脸,目光忽然一斜。
楼上的杨雪花猝惊之下猛的往后一缩,可是已经晚了,这只鬼,大概早就发现她了。
“哈哈……”翟辛安在放肆的笑,笑的像个疯子,“雪花姐,happy birthday!”
此刻虽然小区的人不多,但来来往往的还是有人,人天生好奇,闲来无事又最爱看热闹。翟辛安说话太具有撕裂性,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甚至有人驻足观看。徐嘉树很在意自己的形象,他才不屑跟这样的女人同归于尽,就算要向她求饶,也会选在私人的地方,给她下跪。
“闭嘴!”徐嘉树缓缓的松开了手。
他很生气,在这松手的几秒钟内,他抑制着内心巨大的冲动,想要拧断这个女人的脖子。翟辛安很会挑战他的极限,可徐嘉树也不糊涂。他既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像是一种妥协,他走了。
走的时候还低了一下头,让开了散落的栗子,像是刻意不想踩到它们一样。
徐嘉树一开始走的很慢,垂着头,连腰都有一些弯了,好似不堪负重。翟辛安就在他的后面跟着,他走她就走,他停她就停。徐嘉树忽然一回头,看见身后的翟辛安。翟辛安立即停住,她张开手,示意自己的安全,小动作还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徐嘉树耸着肩膀,一抬头,竟然笑了。
笑的满脸怅惘。
笑了一会儿,徐嘉树继续往前走,翟辛安依旧跟着。然后,走着走着徐嘉树就开始跑了起来,越跑越快。翟辛安的肚子已经挺明显的了,她的身体大约也不怎么好,就刚刚的那一段路也吃了力。
徐嘉树绕着小广场跑了一圈,他到楼下停车的地方时,翟辛安刚好在他的对面。这个距离相当遥远了,虽然能看清他的一举一动,可却无能为力,就连嘶吼都传的不痛不痒。
徐嘉树拿出钥匙,然后从容的开车走了。
真够幼稚的。杨雪花扯了一下嘴角,都不知道该不该笑。
过了能有十分钟,翟辛安才走了过来。她喘着气,一手还扶着腰,显得很艰难。她知道杨雪花在楼上看着她,可她没再抬脸,既不想祈求同情也没有挑衅。她坐在小广场半米高的围墙那喘匀了气,然后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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