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重重的关上,杨雪花无力的双腿滑倒在门边,索性就这么坐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那坐了多久,她听见了徐嘉树的手机铃声响起,听见了他终究还是下楼的脚步声,听见了楼上又在吵架,女人在声嘶力竭的尖叫,男人在狂躁的打砸,头顶上楼板发出强烈的“咚咚”声……
房间没有开灯,一开始还能从外面透进来些亮光,后来就黑漆漆的了。小区的路灯不会彻夜亮,过了九点就全都灭了,十点以后大部分的人家也关了灯。外头有滴滴答答的声音,不知道是空调外机在滴水还是下雨了,偶尔有一闪一闪的光,也不确定是不是闪电。
因为上班禁止玩手机,杨雪花的手机常年静音,她习惯将手机贴身放着,这样震动的时候就不会漏过。
手机只震动了一下,杨雪花过了会儿才拿起来。她看了一眼,无奈的笑了一下,她还以为徐嘉树有话说。不要她表态也好,他们就这样互相拖着,熬死那个第三者。
昨晚发的红包已经过了二十四个小时,对方没收,又退回来了。
杨:钱怎么不收?我可不是贪小便宜的妞儿。
鸭梨:那就大气点,一开始就别跟我要。那头几乎是秒回,杨雪花的手机都没来得及放下。
杨:凭什么?欠我的就要还。杨雪花没好气,正好还憋着一肚子气呢!
鸭梨:那现在是你欠我哦。
杨:不要拉倒,我还求你!
那头停了停,问道:我衣服你给我洗了吗,不会生气就给我扔了吧?
杨:我生的毛线的气,我心情美着呢,美的我都想高歌一曲。
鸭梨:那你唱吧,唱首给我听听!
杨:唱就唱,我要唱到你跪下来仰视我,叫我天神!
……
早上杨雪花被闹钟吵醒,一下子惊坐了起来,整个人都是懵圈的,头疼,嗓子也疼。但是闹钟响第一遍的时候,她立刻就起来穿衣服了。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催促着:快点快点,我要去买小笼汤包,慢了的话我就排不到了,再等的话又要浪费时间!
洗漱的时候,她看见一旁的洗衣机上的灯还在跳动着,每隔一会儿还会“嘀——”的发出提示音。
“操!”打开洗衣机的门,杨雪花蹲在那愣了半秒,然后狠狠的皱起了眉。桶里面除了自己昨天穿的一身衣服,还有沈徒离的四套工作服。
她竟然把自己的内衣内裤还有袜子和人家的衣服放一起滚了一夜,还纠缠在了一起分都分不开。
这是什么世道,连衣服都这么不检点!
晚上金誉来把沈徒离从公司接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金誉问他要不要出去吃饭,他直接拒绝。回宿舍后把房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也顺了顺。这么小的地方还真是叫人不习惯,里面也没什么东西。
以前住这房间的应该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墙上还贴了贴画,五色的小花飞了一面墙。直觉告诉沈徒离,应该是杨雪花,感觉也就只有她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他在电视机柜子里找到了一支笔,笔头上用胶带卷了一圈,上面有一个糊掉的字,依稀能辨别出是个“杨”。笔的时间应该很长了,都已经画不出水来。
杨雪花走后来来往往又住过好几个人,金誉说以前住这个房间的都是美女。虽然在底层但毕竟是个向阳的大房间,也只有美女才能有这个优待。
南方湿气大,即便是向阳的房间,墙上还是有干了的水渍。刚进来的时候,屋子里还有些霉味,沈徒离开窗通风了很久,结果金誉又拿了份葱油面过来。
“我不吃,你也别在我这边吃。”金誉刚要把面盒子打开,听见沈徒离如此说,他端着面又上去了。
对门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婆婆和丈母娘轮流来带孩子,这一家就占了两个房间和一个楼梯口,楼梯口下方是他们搭的简易厨房。另外一个房间常年空着,因为背阴,旁边又是卫生间,加上还有楼上的卫生间,所以湿气太大,没办法住人。这对小年轻夫妻还是不够强势,旁边人家都是将这间房占用了做厨房的。
沈徒离看卫生间没人用了,于是去洗了个澡,还把衣服给洗了。手洗的,自己用肥皂慢慢搓的那种。幸亏天热了,没两件衣服,要是冬天怎么活?
其实楼上金誉那有洗衣机,他只是不习惯和别人共用东西。不过苦了他的手了,尤其是右手,这两天字写的有点多。
外面有晾衣服的地方,前人在两根柱子之间拉了绳子,但他去晾的时候,外面淅淅沥沥的下了雨。楼下大厅里也有衣架,他看已经晾的满满当当了,多数都是小孩子的衣服,他只好拿回来放在自己的房间里。
这雨下的还算安静,雷声不大,偶尔的有闪电划过,而且雨很快也停了。
电视不是智能的,即使安的是网络电视,他也只能看看电视台。沈徒离无聊的从第一个一直按到了最后一个,一百多个台,光按完就花了半个多小时。
他的时间比别人漫长很多,他已经习惯了从容应对。
但是当他按到最后一个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杨雪花说的小丑女和小丑,于是他又看了一遍《自杀小队》。电影还没看完,那个微信名称直接就是一个“杨”的人发了信息来。
那一瞬间,沈徒离几乎有点手足无措,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快点回过去,不管说点什么,他怕她丢了手机就不管他了。她一说“凭什么”,他就明白了这姑娘此刻肯定心情不好。
他去过化验室的办公室,看见孟烨坐的那张桌子,桌面玻璃下压了一张她们化验室所有人员的电话号码。对沈徒离来说记一串数字不是难事,只要有心,他记什么都容易。
电话拨过去的时候他还有点犹豫,万一她不方便接怎么办,又或者……他的脑中闪出了不太美好的画面。当然,对于别人来说是美好的。
可是杨雪花很快就接起来了。
到了后半夜,天又开始下雨了,滴滴答答的声音让他有了入眠的**。不过,当他静静躺下来,闭上眼睛的时候,内心又开始躁动了。这种狂躁不同于先前的烦躁,他……他已经清心寡欲很久了。
他跟自己讲,千万不要想杨雪花的脸,不要想(哔——)只那一霎,然后罪恶感突然强烈来袭。
啧,太龌龊了!
他起来又去洗了个澡,特地把脑袋多淋了淋。
别再想了,再想就要完蛋了!
“当当当!”沈徒离的房门被人敲起,声音不高但是带着急促。
听见声音,沈徒离陡然惊起,人还带着点不明所以的蒙圈。一看外面,天竟然亮了,他竟然睡到了天亮!就算他到了三四点才睡着,但是到了现在,他也睡了很长时间了。这两天总是出奇迹啊,难道是因为换了环境吗?
他是被惊醒的,一时被吓到,心脏还在“砰砰砰”的狂跳。他下去开门,刚拧开保险,外面的人就按下门把,推门进来了。
“嘘!”来人顶着一脑袋蓬乱的头发挤了进来,立马给他做了噤声的手势,直到把门关上,她脸上慌张的神色才缓了缓。
“哎呦我的妈,吓死我了,我就怕对门的人一出来正好看见我。”杨雪花拍拍自己的心口,嗓音依旧有些沙哑,抬眼看见屋内的情形和裸着上身的人,突然愣了一下,随后才问,“失眠的小青年,不会是我把你吵醒的吧?”
沈徒离诧然看见杨雪花,着实又被惊了一把,刚刚那一个旖旎的梦做的也不太友好,若不是被吓到,他这会儿可能更尴尬。
沈徒离听见杨雪花揶揄他,伸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把,眼神一扫,看见了杨雪花的额头,面色忽然严肃的带上了愤怒:“怎么回事?”
“我说是我撞的,你信吗?”杨雪花问。
沈徒离的面色更加愤怒了,顿了顿才问:“他打你了?”
“不可能的。”杨雪花放下手里的东西,“真的是我自己撞的,我昨晚喝断片了,而且还发生了特别诡异的事。”
沈徒离还在端详杨雪花额头上的伤,青中带紫,都肿的鼓起来了:“你晕不晕啊,要不要去做个脑CT?”
“大哥,我求你了,你饶了我吧!”杨雪花真是怕了这人的执着,“你快点换衣服吧,洗漱好过来吃包子,这个冷了就不好吃了。”
沈徒离看着那皱皱巴巴的工作服,抬了抬眼说道:“你们家的洗衣机力气挺大的啊!”
“对呀,跟你一样,天生神力!”杨雪花心想如果告诉他,他这衣服跟她的内衣纠缠了一夜,会是什么表情。
沈徒离“咳”了一声。
“裤子就直接穿吧,里面不要再穿自己的裤子了,这天太热了,我今天也是直接穿了这一条裤子。”杨雪花说,“那个短袖的虽然是只有你们才有,但我建议你穿自己的衣服,太难看了,我怕连你的颜值都驾驭不了。”
沈徒离听话的找了一件T恤穿上,然后把工作服的褂子套上了,但他下衣穿了一条睡裤,需要脱了再穿。
沈徒离瞅了一眼杨雪花,杨雪花识相的转了身。
“哎,我还想问你……”沈徒离刚把睡裤脱了,杨雪花就转回了身,“哎呀,没事没事,我又不是小姑娘你又不是小男生,不用这么扭扭捏捏的。”
沈徒离:“……”你倒是大气,感情被看的人不是你。
“哇,你好白啊,浑身上下一样的白,你是多少年没晒过太阳了吗?”杨雪花盯着人家眼睛都直了。
“有黑的地方,你要看吗?”沈徒离挑眉。
杨雪花见他虽然这样问,但他已经把裤子给穿上了,明知是开玩笑,便也厚了脸皮:“我有什么不敢看的,吃亏的人又不是我。”
“哦,那你别躲啊!”沈徒离干脆的把刚扭上的钮扣又给解开了,立刻要去拉拉链。
杨雪花赶忙双手合十高于头顶,给沈徒离鞠了个大大的躬。
“平身!”沈徒离又拍了拍杨雪花的脑袋。
杨雪花配合的往下缩了两分:“再矮下去,我就要变成土行孙了。”
“瞎说,你怎么可能是土行孙呢,那是个男的,你分明就是个母冬瓜。”他们的工作服是深蓝色的,配上沈徒离的表情竟然特别正经。
“……”杨雪花看了看他的裤腿,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她穿四号的工作服,裤腿长了一大截,腰却刚好。沈徒离穿二号的工作服,裤腿像九分裤,腰身大了一截。事实摆在眼前,她都不想跟人家争了。
沈徒离准备去洗漱,发现对门的小夫妻在用卫生间,一个阿姨抱着个小宝宝也在大厅里晃。杨雪花指了指楼上,如今楼上就只住着金誉和阮朝樱。
这话是阮朝樱自己说的,她们还叫阮朝樱近水楼台,发挥徐娘半老的优势,一举拿下金誉,成为太子妃。阮朝樱今天才会过来,这会儿肯定不在,金誉那就无所谓了,而且很有可能他也不在。
沈徒离只花了三分钟就回来了,杨雪花也将早饭摆好,回脸问他:“一笼八个,我买了两笼,我吃四个,你吃十二个行吗?”
“不是都给我的吗?”沈徒离走近,他这只有一张电脑桌配的一张椅子,杨雪花没坐,他自己坐下去了。身高相差的大,站着说话好费劲,他估计很快就要驼背了。
“本来是给你的,但是我光看着你吃,你不觉得难受吗?”杨雪花说的是真话,她就是给沈徒离一个人买的,只有一杯豆浆。
“不难受。”沈徒离斩钉截铁。
“……我难受。”杨雪花白眼,“好不容易早起一回,人品爆发才在第一时间买到的,好歹也要尝一尝吧!”
沈徒离笑笑没说话,他用的一次性的筷子,杨雪花直接上手抓了。
两个人安静的吃了一会儿,杨雪花又开口:“哦,我刚刚就想问你,我昨天有没有答应要给你带早饭啊,还是我做梦梦到的?我好像迷迷糊糊地有点印象,问欠你的钱怎么还,然后你就叫我给你带早饭。”
“我问你要吃什么,你说不知道。然后我问千层饼要不要,你说不吃,我又问烧饼要不要,你又说不吃,我又问包子呢,不吃就拉倒了。然后你说你要吃小笼汤包。啊哟,这个好贵,还特别难买,害得我记挂了一夜,逼着自己早起。”杨雪花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你答应我的。”沈徒离挑了一下眉说。
杨雪花扭过脸,狐疑的看着沈徒离:“是吗?”
沈徒离被她这眼神看的内心有些慌张,咬包子的时候没注意,那汤汁一下溅到了杨雪花的脸上。
“哎呀——”沈徒离本来满是歉意,伸手拿纸就要给杨雪花擦脸,可是杨雪花突然低头叫了一声,这一声低吟一下把他给听得顿住了。
……
“你干什么去?”杨雪花压低着声音问。
“上厕所。”沈徒离回完人就出去了。
杨雪花自言自语:“这人有意思了,刚刚刷牙洗脸的时候不一起解决吗!”
沈徒离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肮脏了,回来看见杨雪花一张单纯又无辜的脸蛋时,罪恶感激增到了史无前例。
“快点吃吧,七点十分了,该走了。”杨雪花说。
“我不吃了。”沈徒离问,“你几点过来的?”
“六点五十五啊。”杨雪花回答,“我六点二十起的床,三十下去,四十买到包子,五十五就到你这了,牛逼吧,我从石材城里面走的,都开到八十了。正好今天星期天,一大早的人要比平时少很多,红绿灯也给力,诚心想叫你吃顿热乎的。”
沈徒离心想,他至少睡了有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他都没醒,要是没被杨雪花敲门声给吵醒的话,都不知能睡到什么时候。
“你就吃了八个,那我们是平均分啊!”杨雪花拿起豆浆问,“那这个你喝吗?是粗粮的,没有糖。”
沈徒离点点头:“喝。”不想他喝就偏要喝。
“那要不还是平均分吧,你介意我先喝吗?”杨雪花拿起吸管戳了下去,大着脸说,“我这人一点都不恶心的,没有洁癖的人一般不会嫌弃我。”
“那你嫌弃别人恶心吗?”沈徒离问。
“看人,要是你的话……”杨雪花瞥眼打量了一下沈徒离的房间,“你这人看着白白净净的,房间收拾的也挺干净整洁,起个床还顺道把被子给叠了,一看就是生活习惯很好。睡了一夜,房间里还香香的呢,所以不会嫌弃你的。”
沈徒离:“……”哪边香香的?他鼻子里闻到的全是她身上的味道,甜甜的。
“哎,这小花儿还在啊,当初我跟邓姐姐傻逼逼的贴了一个下午,贴好了才发现好丑啊,特别low。那妞儿后来买了四件套,也全是小碎花,那品味,啧!”杨雪花说着到墙上扣了一朵花下来,贴到了自己肿起来的脑门上,然后又掉了下来。
杨雪花把豆浆喝了一半,将吸管抽了出来,然后将上面的盖子揭开,把剩下的给了沈徒离。
沈徒离接过,给一口喝完了。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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