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花再次躺回床上，沈徒离没一会儿也过来了，手里还拿了个苹果。

“怎么这会儿还吃苹果？”杨雪花一闻到苹果的香味，馋虫被勾出来了，像她这种每天都要吃水果的人，姨妈期最大的折磨就在于此。

“我不啃苹果怕又忍不住想啃你。”沈徒离说着坐到了床上来，一手拿着苹果一手还要揉着杨雪花的脑袋，“九点多了，你还睡吗？”

“这叫什么话，我就是晚上六点睡照样可以睡到早上六点半。”杨雪花说着歪了歪脑袋，她这样抬眼往上看去，正好是死亡视角。可帅哥就是帅哥啊，他就是这样都是无懈可击。

啧，天意吗，老天爷送个大帅哥给她这个原本准备迅速苍老的女人。是要他们互相拯救吗？

“别看了，早晚会变丑的，皱纹会加深，皮肤会松弛，人也会变得油腻……”沈徒离苹果啃到一半，俯下身来又亲了杨雪花一口。

“所以我要把你最好看的样子记住啊。”杨雪花又来撩人了，“但你应该不会的，有的人就是活到一百岁，一样能倾倒众生。”

“……”沈徒离白了一眼，“又来乱用词，我不要倾倒众生，迷你一个就行了。”

“要是禁欲系就更加的完美了。”沈徒离亲完人也没离开，杨雪花自己抬了一下脑袋，上去啄了一口。

“我对全世界都禁欲，就对你一人放纵。”沈徒离看着杨雪花，离得太近，眼神都没办法聚焦了。

“真好听。”女人爱听情话，所以男人学会了说谎，“好香啊！”真的好香，苹果的香气到了他嘴里就更迷人了。

“哎——”沈徒离强制的抬起了身，还把杨雪花挂在他后颈的手给拿了下来，“对我好一点，别对我太残忍。”

“哼！”杨雪花翻了个身，“你还委屈了。”

“不委屈吗？小美人躺在身边还只能盖着被子纯聊天，纯情小男生都没我这么傻的。”沈徒离也转过身去继续啃苹果。

“哥，亲哥，咱要点脸吧。”杨雪花又转过脸来瞪他，“你都把我当鸡了，还车接车送煮饭烧菜任劳任怨。”

“哦，我还要跟你说个事。”沈徒离起身去把苹果核扔了，擦了把手回来也躺在了床上。

“啥事？”沈徒离自己买的台灯，暖色的，灯光调的比较暗，杨雪花本来就困，这会儿看人就有点醉眼迷离的感觉。

“我还有个妹妹。”沈徒离说着“咳”了一下，感觉这话听得有点变扭，“亲妹妹，呃……不对，同父异母的。”

“噗！”杨雪花又不厚道的笑了，“你紧张什么？”

沈徒离自己也笑了，伸手往杨雪花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然后抓过了她的手平躺着睡下：“我到我爸那边的时候，他就已经再婚了。我后妈是个摄影师，也是个艺术家，思想很清奇，脑洞比较大，在一般人看来她就是疯子。反正用外人的眼光来看，我们一家都不是个正常人。”

“你还能意识到自己不正常，说明你还挺正常的啊！”杨雪花说。

“我一直渴望自己能做一个正常人。”沈徒离深吸了一口气，“尤其是……可能那会儿我就是没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

“你别这样想，人的性格本来就是千差万别的，天才还总被认为是弱智呢！大城市里的人活的可悲，小地方的人活的愚昧，没办法跟别人保持步调一致那也不是你的错啊。”

杨雪花把沈徒离的手拿来放在自己的唇边亲了一下，这动作她是跟沈徒离学的，被亲的人感觉还不错。

所以沈徒离扭脸看杨雪花的时候，目光特别的柔软。

平时面对着说话总是高低太明显，就是坐着也是分明的一强一弱，现在这样躺着，两张脸挨着却还保持一点距离，目光都是平视的。不算太亲密，却能很舒服的闲谈。

“我这个妹妹比我小十几岁呢，我到我爸爸那边去的第三年她才出生，所以基本上也算是我看着她长大的。马上开学要上高一了，我不担心她的成绩，她比我还牛逼，跳过两级。但她也挺乱的，好多圈子都有她，我爸还管不住她。”

“女孩都是小公主嘛！你爸爸肯定不会拿对你的方式来对她的。”杨雪花倒是有点稀奇，“你跟你后妈感情很好吗？”

“还算可以。”沈徒离说，“她名字叫方一清，艺名叫二白，我一般也叫她二白，她不许我叫她阿姨。我妹妹叫沈方离，我们三个人的名字一凑就是她的。”

“一清二白啊，名字是不是太随意了？”那也比她叫“杨雪花”好听，一听就是个土妞的名字。

“是挺二的，心血来潮说要给我们兄妹两个做饭，结果两个小时候过后房顶给炸掀了，把119和120都招来了，沈方离的额头上到现在还有一个疤，退不掉了。钱包手机经常丢，开个车没多久就要有事故，一出国护照就不见了。基本上靠她自己活是活不下来的，她所有的精力和思想都用在她的艺术造诣上了。”沈徒离这样说着都有点心累。

“那你爸不是要各种操心？”杨雪花问。

“我爸管不了她。”沈徒离说着目光沉了沉，“沈方离出生没多久他们就离了，只是偶尔看着还像个一家人一样聚在一起而已。他们离婚的那一天，我爸被车撞了，我去医院看他，他跟我说了一句‘你跟我一样，这辈子只适合孤独终老。’他看着我的时候，目光阴冷，像是给我下了死咒。我那时候只是觉得好笑，为什么我的爸爸是这个样子？”

杨雪花拍拍沈徒离的手背，没说话。

“我其实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妹妹，二白生她的时候差点送了命，她小时候还特别烦人，我很怕她缠着我。因为我爸经常不在家，所以我有时候会跟她们住在一起，家里两个保姆却总是因为分工不均而掐架斗嘴，我这个妹妹也不是省油的灯，二白只会视而不见。生活上面我是被迫独立的，像是两种极端，一边一地鸡毛一边是阿鼻地狱。”

“这些年我爸的身边一直有人，有时候换得很快，有时候又能维持很久，但终究还是散了。其中不乏有诚心的，还来接触过我，但我都劝人家别费劲了。他除了有钱还有一张迷惑人的皮相，其他的都真的太可怕了。我知道他是真的孤独，他不敢展示给别人看，别人自然走不进他的内心。”

“我很怕他嘲笑我，我很怕他以过来人的姿态给我传道授业解惑，我更怕他否定我。我做过很多荒唐事，也被动的有荒唐事发生在我身上，每一次都是他给我收拾烂摊子。他说如果我们换位，你会想要一个你这样的儿子吗？”

杨雪花皱了一下脑门：“又不能怪你，本来就遗传，你还是近亲……”

“所以如果我有孩子，后果可能更严重对不对？他可能是个傻子也有可能是个真正的变态。”沈徒离说着嗓音突然就哑了，“而且让自己最重要的人给你生孩子，这种事情本身就太恐怖了，你很有可能就会永远的失去她。”

杨雪花转了一下脸，发现沈徒离的眼中已经泛着泪光了：“沈徒离，这是小概率事件，现代医学这么发达，你自己不也是学……”

“所以更不能无知无畏，况且我已经见过许多了。”沈徒离说着翻过了身去，将背对向了杨雪花，“所以……所以……”

沈徒离声音哽咽了，杨雪花过来拍拍他的背：“算了，不说了。”

“所以她那一天跟我说她怀孕了，我很惊讶，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不是说在安全期的吗？’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刻她看我的眼神，像千年的寒冰打磨出的无数把冰刀瞬间插在了我的心上。我想解释，可我从一开始就没敢跟她坦白，我想弥补，她却决绝的再也不肯给我机会了。”

杨雪花手上动作一顿，人也有些呆了。

“我哪里是什么天才，还不是要自己下苦功，那时候我只想跟她在一起，所以我要考到她的学校去。我的课业本来就重，另一边就完全靠自学，而且成年以后我爸就断了我的经济，我还要自己挣钱。那时候没办法，我只能放下一身桀骜去跟我爸开口，他让我写借条我也写了，并且按银行贷款的利息还给他。可等我把钱拿过去，她已经自己解决了。”

“她又跟我说分手了。”沈徒离只是躺着不动，整个人已经明显的蜷缩起来了，“我们在一起的四千多天里，她跟我说了一百二十三次分手。从前说的时候，我能看出来她只是在下狠心，她其实舍不得，可是从这以后，她越来越冷，越来越绝情。我总觉得我能挽回，我总以为我还有机会，就算有别的男人出现，我也觉得不至于此。我怎么能就这么放手呢，她是我的命啊，要我一个人怎么活？”

成长的十多年，是多么深刻的陪伴啊！

杨雪花平躺回床上，眼睛盯着房顶。今晚这叫什么事呢，互诉衷肠，情定终生？啧，他家的这个吊顶还真是好看，真好看！

“孤独没那么可怕，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多赚一点钱给自己的生活一个保障，在精力还足够的时候就为自己的未来做好打算。只要别那么脆弱，一生病就矫情的要命，自己去住院自己去开刀，需要照顾叫护工，需要吃饭叫外卖，出门不方便就打车。没事看书看电影，把家里收拾的窗明几净，连心里都亮堂了。”

杨雪花想过无数次，离开徐嘉树她该怎么活。其实很简单，这几年几乎不也靠她一个人嘛，没遇见徐嘉树以前，她也同样的一个人。再说，就算断了也没说死生不见，毕竟还有徐青禾，她倒是真心希望徐嘉树能好好的。

“实在不行了就出去逛逛，说不定还能有艳遇，又不需要有什么责任，互相慰藉一下就各自分开……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一场失败的过往没必要把自己弄成鳏寡之人，或忠贞不渝或至死坚守那些莫须有的道德。”

杨雪花又在瞎扯了，她跟沈徒离说话总是不经大脑。她可能想着你越是心思深沉我就跟你越直白，你越是执迷我就越无所谓，你想控制，我就这么个活人在这，我所想所念也就这些！

过了很久，沈徒离起身出去了一趟，带了一身湿气回来继续躺下。刚躺下又起身，将枕头拿开了。

“我就知道你怕了。”沈徒离喃喃的说了一句，依旧背对着杨雪花，整个人还是有些缩着。

“呵！”杨雪花轻笑了一下，“那你要我怎么说，跟你说没关系吗？我这辈子跟徐嘉树是断不了的，他是徐青禾的爸爸，你要介意，不仅有过往还有将来。如果我跟徐嘉树离婚了，那我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我们遇见的不对，只能是萍水相逢。”

“你又来了。”沈徒离叹了一口气，但是人没动。

“是你非要让我说的。”杨雪花把被子往肩上拉一拉，“我之前还想着，我要是活不下去了就让你带着我去死，现在看来，我还是不拉着你了。”

“所以你宁愿去死也不愿意跟我试一试？”沈徒离终于转过身来了。

杨雪花笑了一下，略带一点挑衅的问沈徒离：“你想要什么？说实话。”

“要你！”沈徒离说。

“那你凭什么？你能给我什么？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杨雪花是疯了，“如果我以后的路还不如现在，反倒更加生不如死怎么办？”

“那你就赌一把！”沈徒离神色也有点发狠。

“我不赌，赌徒没一个有好下场。”杨雪花直面沈徒离凌厉的眼神。

沈徒离看着杨雪花，愣怔片刻过后，忽然一拧眉头：“那你在跟我闹什么？”

“哈！”杨雪花被沈徒离这一问，自己也莫名其妙了，“我跟你闹什么了？”

“我看错了吗？”沈徒离的神情变得微妙了起来，“你现在不是在生气吗？”

“我没……”为什么会生气？

沈徒离盯着杨雪花，他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了，但他还没办法给她保证。时机不到，有些话说出来像玩笑，他要的是掷地有声，是她全心全意的信他。

杨雪花突然打了个冷颤。

“干什么，你都裹成这样了还冷啊？”沈徒离看看杨雪花，自己都要冒汗了。

“不是，被尿给憋的，我要上厕所。”被沈徒离的眼神给寒到了。

“你就在卧室的厕所吧，以后这厕所就单独给你用了。”沈徒离说。

“那我是不是还要给你打扫？”杨雪花本来开门要出去的，想想还是进了里面的卫生间，“这门隔音吗，不会我尿尿的声音你都听得到吧？”

“对，以后就归你了。要不画个包干区？分工明确，责任到人。”门已经关严实了，沈徒离站在门边扯着嗓子喊，“听不听的见的，就那样吧，咱俩谁跟谁啊！”

“浪漫美好的爱情还没开始呢，就要变成老夫老妻了吗？”杨雪花在门里头也用力的喊，一使劲，再次血流成河了。用了两个超长夜用姨妈巾，从前到后无死角，要是把沈徒离的床沾上血，那就真的没谁了。

“你家就两个枕头吗？”杨雪花看着被沈徒离扔到一边的枕头，又把自己刚刚用的那一个占了一半。

沈徒离：“不是你给我买的吗？”

“那你之前的呢？”杨雪花扭脸看了看，只看到了两个靠背。

“扔了呀！”沈徒离说的特无辜。

“那用靠背将就一下吧，要不然挤在一起太难受了。”杨雪花说着拿了一个靠背给沈徒离。

沈徒离还是一脸无辜相：“要用你用，我不用，我睡眠这么差，一定要用枕头的，这个睡的肯定不舒服。”杨雪花刚刚也哭了，枕头同样湿了一片，不仅沾了泪水，还有口水，但他嫌自己却甜她的。

“……”杨雪花，“这个枕头是我的，你还是枕你自己的那个。”

沈徒离无理取闹：“我不要，是你把我惹哭的，你要负责。”

“你又不是为我哭的，凭什么要我负责？”杨雪花也小气了。

“啊……宝贝儿，快来吧，让我抱着你睡。”沈徒离本来都已经躺下了，起身“啪”一下把杨雪花给拽了过来，他自己那么怕热还要盖着被子。

杨雪花心想，我下次再来跟你一起睡，我就是狗。

“关灯了哦！”沈徒离把灯关了，回身就将杨雪花给搂在怀里。

“……”杨雪花，“这样真的睡不着。”

“那亲一下吧，亲一下就能睡得香了。”沈徒离亲了两口杨雪花，还不忘伸手将她嘴角擦一擦，念了一声，“哎呀，宝贝儿真的馋了。”

“你刚刚还去刷牙了？”沈徒离并没有揶揄的意思，杨雪花也就没笑，她可能真的是干涸太久了，有点依恋。

“对呀，不是吃过东西了嘛！”沈徒离回答，声音已经有些呢喃了。

“你还挺讲究，我刚刚喝了两口奶都没漱口哎！”杨雪花却一点困意都没有，她被沈徒离缠太紧了，气息全都在她脸边，而且他身上滚热的，她根本没办法心如止水的进入睡眠状态。

“来吧，那我再给你消消毒。”沈徒离说着又吻上来了。

……

“你背过去，我抱着你睡。”杨雪花说。

“那你别跑哦！”沈徒离翻了个身，将背对向了杨雪花。

“不会，我跑也跑不远。”杨雪花将一只胳膊蜷着抵在自己的脸前，另一只胳膊通过沈徒离的腰，把手放在了他的肚子上，还给他揉了揉。动物示好都会把自己最柔弱的肚瓜展露给对方，他不绷着，肚子一样是柔软脆弱的地方。

“痒——”沈徒离动了一下。

“你知道人为什么会怕痒吗？”杨雪花贴的紧了一点，反正他也不冷，给他把被子扯掉了一角，只靠着自己的这一边盖着被子。

沈徒离没回答，但是人也不动了。

“因为不信任。”杨雪花自问自答。

沈徒离还是没说话。

“睡吧，亲爱的。”杨雪花自己也开始迷瞪了，她还以为今晚绝对睡不好的，可现在全身都异常的舒服。

“你以后还是叫我亲爱的吧，我好喜欢你这样叫我。”沈徒离的声音已经低的听不清了，像是在呓语，只是蹭了蹭杨雪花放在他肚子上的手，表示着他还清醒着。

“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这是我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分！”杨雪花唱完“咯咯”的笑了两声，皮这一下很开心。

“唉——”沈徒离无奈的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叫你沈徒离有什么不好，这世上只有你沈徒离是独一无二的。”杨雪花说完这一句也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