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这夜不止任烟烟没睡好,崔砚池睡得也不甚安稳,这日中午他抽空在御史台的憩室休息了会儿,从房间出来走到廊下恰好遇上韦诸。

“哎!崔兄!”

韦诸看到崔砚池便雀跃地同他打了个招呼,崔砚池停步还礼,见韦诸一如既往地精神奕奕,不由一笑。

他寒暄道:“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自韦诸奉韦皇后之命监办完崔砚池与任烟烟的婚礼,两人便少有来往。

韦诸小跑到崔砚池旁边,倒是不见外地亲昵拍了下崔砚池胳膊。

“你忙嘛!”

韦诸笑眯眯的,站在崔砚池面前一副想要聊聊的样子,崔砚池稍一迟疑,没话找话道:“韦兄可是有事要去殿院?”

其实崔砚池知道韦诸来御史台只会是去殿院,他如此问,只不过是想顺理成章地请韦诸去忙自己的事,然后抽身离去。

“是啊!”韦诸实诚一点头,说:“还有两月便是千秋节,各番邦外国的使臣陆续上路,我也跟着忙起来了。”

提起番邦外国,崔砚池心念一动,想到任烟烟与他说的疏查世子一事,便顺口问道:“疏查的奉表文书到了么?”

“疏查?”韦诸疑惑一问,似是不知道崔砚池为什么会特别关心疏查,他略一思索,随即摇了摇头,“没呢,估计还要一月才能到。”

既然如此,那只能静候消息,崔砚池一点头,没再多言。

韦诸打量一眼崔砚池,热络向他笑道:“你近来如何?和兰阳相处得可还好?”

韦诸一言戳中崔砚池的心事,昨夜那一幕还犹在眼前,崔砚池不自在地轻嗽一声,搪塞道:“还好。”

“还好……”韦诸意味深长地笑着重复过一遍,转身与崔砚池并肩站在一处,你懂我懂地抬手揽住了他的肩膀。

“兰阳那性子够呛,确实也是难为你了。”

韦诸压低了声音,像是在特意体谅什么,崔砚池一来莫名其妙,二来不习惯和人勾肩搭背,于是不动声色地摆开一步距离。

“你在说什么?我与郡主确实还好。”

“还叫郡主呐!”

崔砚池语气如常地反驳,不想直接被韦诸抓住了破绽,崔砚池语塞,韦诸跳脱一笑,手又不识趣地搭上了崔砚池的肩膀。

“唉,你也别恼,人情世故就是这般。只要你自己不往心里去,别人又能怎么样呢?”

崔砚池近日忙得脚不沾地,对韦诸所言一头雾水。

“你在说什么?”崔砚池闻言追问,韦诸察觉到自己刚说的话不合时宜,赶紧转换话头。

“没……,那什么!崔兄,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

韦诸随便糊弄过去,抬手一指殿院的方向,立即选择溜之大吉。

什么乱七八糟的。

崔砚池留在原地一皱眉头。

前一夜的事情虽然尴尬,但崔砚池事务繁多,忙着忙着也就此事抛在了脑后,这日他在御史台多呆了会儿,直到夜幕四合才回家。

崔砚池回家后到书阁处理过一番杂事,便差不多到了就寝的时辰。他吩咐沐风去收拾被褥,沐风听命前去,他坐在桌前趁着这点时间整理东西,房门被人轻轻一叩,他随口要人进来,抬头一望,见来人是婉儿,一下愣住了。

婉儿向崔砚池一礼,低着眼也不瞧他,只是径直请道:“大人,郡主请你前去卧云阁。”

这都多晚了?

崔砚池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话。

“现在?”他问。

“嗯,就是现在。”

婉儿肯定地点点头。

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崔砚池皱起眉头,也只能起身跟着婉儿去一探究竟。

夜色深深,回廊曲折,灯烛昏黄,崔砚池走在婉儿身后,听着蝉鸣和自己的脚步声,心下来回盘桓数次,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婉儿道:“郡主请我前去是有什么事情?”

婉儿脚步明显一顿。

“大人去了就知道了。”

婉儿含糊其辞,崔砚池更是没底,他略一思量,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在了身后。

及至走进院子,婉儿在寝阁门口停了步。

“大人上去吧。”

这就上去?

“不必通传吗?”崔砚池更是讶异。

昨儿莽撞差点闯了祸,现下他还心有余悸。

婉儿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事有古怪,崔砚池抬眸看一眼眼前富丽华雅的阁楼,想到任烟烟就在楼上,心忽而就像河边的小石子,被清澈的水流冲刷得细微挪动了分寸。

崔砚池无言走上阁楼,阁楼安静,所以放大了每一个落在木楼梯上的脚步声。楼梯口仍然挂着那扇水晶帘,崔砚池这回识趣地在帘外停了步。琉璃盘里呈着的佛手味道馥郁清甜,他隔着水晶帘周到行了一礼。

“郡主。”他温声提醒任烟烟他人已经到了。

他话音甫落,房中由远及近地响起了细索轻巧的脚步声,水晶帘被遽然掀开,随着水晶珠撞在一处发出的一阵叮铃乱响,任烟烟掀起了水晶帘。

“你进来。”任烟烟吩咐崔砚池,脸颊微红,额上还有点汗,像是刚在忙一样。

“进去?”

崔砚池没有听任烟烟的话,他抬指疑惑指了指地上,觉得应该是会错了任烟烟的意思。

然而任烟烟正是这个意思。

“说了要你进来呀!”任烟烟擎着珠帘,不耐烦地向里摆了一下头。

这到底是在搞什么?

崔砚池一头雾水地走进卧室,不过往里走过两步随即站定了。

原来的新房不在此处,是任烟烟喜欢卧云阁深翠环绕,清幽雅致的环境,才将这儿修葺一新,搬了来住下。

崔砚池不与任烟烟同住,自然不知道任烟烟将卧室布置成了什么样。

崔砚池人虽然进了房中,但还是管着自己的眼睛没有乱看。身处闺阁卧房,他有些不自在,便一直轻拧着眉头。

“今晚你睡这儿。”

崔砚池眼睛望着地上,不提防任烟烟会说出这句不啻平地惊雷的话,他一怔,讶然望向任烟烟,又讶然望向了她手指的地方。

任烟烟手指的是窗边一方已经备好了被褥的长塌。

“这……?!”

崔砚池意外非常地看向任烟烟,不晓得她意欲何为。

崔砚池满眼皆是不解,任烟烟被他瞧得撑不住镇定,讪讪收回手,向房中放置着的圆桌撇了一眼。

“你先坐下,我慢慢和你说?”

经过这一晌,崔砚池头脑已经清醒了些,任烟烟要他坐下,他也想看她唱的到底是哪一出,干脆在桌边欣然坐下。

任烟烟拉出凳子和崔砚池相对而坐,不及说话,却先是给他倒了杯茶。

崔砚池垂眸静静扫一眼任烟烟推来的殷勤,大概猜到了她这般好性儿,要说的应该不会是什么让他开心的话。

“是这样的,我去查了查昨日你和我说的事情,然后嘛……,这事儿……,”接下来的话不大容易说出口,任烟烟含糊半天,方磨蹭道:“应该不是我舅舅在府里埋了眼线,而是有些话,被传到了他那里。”

“什么话?”

崔砚池犹不知他与任烟烟不谐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他偏这时反应迟钝,任烟烟无奈叹了口气。

“闲人,闲话。”她直接挑明了。

崔砚池电光火石地串起了宜都王和韦诸和他说的话。

他一霎明了,顿时气得站了起来来回踱步。

难怪宜都王会问他那些浑话,难怪韦诸会劝他不要往心里去,不消任烟烟明说,他也猜到了外面是怎样“添油加醋”编排他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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