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祭亡魂

见到木盒,告知女孩侍卫所查后,李声影也同他想的一样,现事事俱齐,时机已到。

二人望向彼此,目光坚定,绝不会回头。

林铮忽而抬手揉了揉女孩的头,如水般的乌漆长发滑过他指间,见她懵然,他心想,如果老天无情,恶人得逞,那自己便和这女孩共赴黄泉,无怨无悔。

·

大暑至,日长夜短,蝉鸣肆然。

熠日高照,炎炎白光直直投洒玄云殿前白玉石台,驱散一切暗影。

众官将分两侧四列躬身站于殿前,听林铮与李声影在景帝面前细细数来袁成这十余年所犯下的罪行,闻言无不惊叹,低声议论,再齐齐望向袁成。

而袁成背对众人,定定站着,不发一言。

他与她早有准备,声如洪钟,言之有据,义正词严,意图让罪人无力解释,多言即狡辩。

景帝听完全部的话,半耷着眼皮,道:“袁卿,你有何话说?”

袁成躬身行礼,道:“陛下,臣无话可说。”

景帝道:“那,你是认罪?”

袁成淡然道:“回陛下,臣并不认罪。臣只知担任宰辅以来,清理上任相臣遗留的祸端,夙兴夜寐,忙于公务,为陛下分忧,为百姓福泽,何罪之有?”

林铮按了按身旁女孩愤而握拳的小手,道:“袁相好口才,本就没有的事,亦能说为自己的功劳。”

袁成回头瞪了他一眼,又转过来对景帝道:“陛下,林铮是何品行,臣再清楚不过。而这女子,若为罪臣李宇厝之女,逃过叛逆死罪,定存心报复。她在我府中为仆多时,在臣与林铮的居院进进出出,居心不良。她不知如何将林铮迷惑,今日他才敢在殿前闹事,望陛下恕罪。”

林铮怒道:“袁相,别心急泼脏水。我二人适才所言句句属实,你不作解释,却去寻一女子的麻烦,你必然心里有鬼。”

袁成面不改色,道:“陛下,我只知办案定罪求实据,凭空几句捏造的罪行,臣如何能认?若陛下认为,他二人所言甚有理,就此定臣有罪,臣亦无话可说。天子威严不可灭!”

景帝挥挥手,道:“欸,袁卿怎能这般说?不过,朕手中,确有实证,乃一众文臣武将联合呈递的秉奏,系他们多年收集。朕命人抄了一份,你且看看。如有不对,大可辩驳。朕不会冤枉任何清白之人。”

袁成接过宦官递来白纸黑字满满数十页的证词,翻了几下,并未细看,道:“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时隔多年,现在才拿出的罪证,硬要臣认,臣认了便是。幸而这许多年来,臣已清理了大多贪利逐名的奸佞,为陛下争得一片朝政清明,臣已死而无憾。”

林铮狠狠地哼了一声,与女孩一同站起来,道:“难道我的父亲,是贪利逐名的奸佞不成?”

袁成一惊,不答话。

景帝问道:“你生父为何人?”

林铮从胸口掏出一枚玉佩,向上呈递,道:“陛下,臣的父亲乃先帝在位时正一品将官,军功累累,攻下凉国,三战三捷。此乃先帝御赐白玉,陛下一看便知。”

景帝端详手中的白玉,晶莹剔透,黄金镶边,刻有“定国大将军”,对林铮道:“你是林子渊将军之子?何故被袁成收为养子?”

林铮拱手道:“回陛下的话,袁成做贼心虚,对我说是感念父亲的救他之恩,实则他才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我早已寻回父亲旧部,当年袁成潜入主将军营,袭杀父亲之时,他们均为在场人证。”

随即,景帝黄袖一挥,准许林铮将几位老兵带上来。顺着林铮的问话,他们声泪俱下,将当年所见将军被杀之事秉明。

袁成却厚颜无耻地反问道:“我愿将林铮收为养子,确因林将军于我有恩,那我又怎会杀他?几个老兵年迈昏聩,路都走不直,对往昔的所讲所述还有些是错的,在场武官皆可作证。这些老者之言,如何能当真?”

须臾,朝堂之上,风向都好像变了,震惊之音转为小声附和。

林铮紧握双拳,青筋凸起,女孩伸过来一只冰凉的手,拍了拍自己,对袁成镇定地道:“袁大人当真是巧言善辩,几句便哄得所有人都信了,把罪过都推到他人身上,好生厉害。如我们在这般说下去,怕不是你连陛下都要怪罪上了?”

袁成不紧不慢地道:“你一罪人之女,妖言惑众,论罪当斩。”

女孩的身子挺得笔直,像一块可打人万杖的责板,对袁成厉声道:“我父亲李相为官数十载清廉公正,李氏家风严明,世代忠良,就算蒙冤入狱,我们李家仍是堂堂正正的黎国人。不像袁大人,身为凉国旧臣,潜伏他朝十余年,居心叵测!”

骤然,朝堂之上惊声如浪,人心之向如墙草再变。

景帝亦惊道:“李声影,你可有证据?”

她答道:“回陛下,日前林大人与我在袁成府内书室发现了一间密室。袁成多年来屡次往返璞州,寻来旧朝禁物,置于密室,”女孩面向袁成又道:“皆为一个目的,那便是祭拜凉国公主!”

林铮从腰间取出画卷,与林声影一同对陛下展开,接上女孩的话,道:“袁成在密室私设祭坛,定期祭拜旧朝王室公主,不可不谓‘衷心耿耿’。”

景帝为看清公主像,身体稍稍前倾,很快又恢复原本的坐姿,道:“袁成,你还有何话说?”

袁成瞥了眼公主像,即道:“陛下,我朝有例,璞州人不得为官。有心之人在璞州寻些旧物,在我府邸造一间密室,便说我是凉国旧臣,往后岂不是谁都能被这般栽赃污蔑?”

闻言,李声影立即卷起公主像,往烛台前靠过去,对袁成道:“好,按我朝铁令,旧朝禁物需全部焚毁,不得私藏。袁大人既不承认,那现在我便烧了这画,以及那密室内全部器物。”

袁成并无犹豫,道:“你大可烧了,与我何干。”

见袁成如此冷漠的反应,林铮便从殿外侍卫手中取来木盒,道:“那也将这凉国公主的尸骨,一并烧了吧。”

只见袁成猛地转身,眼神惊讶,面露凶狠,道:“你从何处寻来?”

林铮不答,慢慢地走到女孩身前,将木盒递给她,接过她高举多时的画卷,往烛台上靠得更近些,眼看纸上燃出一点点黑黄斑块。

而李声影捧着木盒,对袁成道:“当年凉国公主战败身死的一役中,凉国退兵之际,我军士兵有人亲眼目睹公主尸首被人带走,之后不明去向。”

堂上的老兵连连点头。

“……林大人在璞州派人探查,得知是一位叫裘滢的女子,安葬了凉国公主,并年年祭拜。”李声影向袁成步步逼近,将包裹木盒的红布一点点揭开,掀开盒盖,将内里朝向袁成,道:“凉国公主残暴无德,为害多年,屠杀我黎国百姓,实在可恨。今日,我就要将这公主的遗物全都烧了,以祭我黎国亡魂的在天之灵。”

袁成看见盒中之物,双眼布满红丝,面目狰狞,怒吼一声。

眼看着他就要冲上来掐住李声影,林铮两三步奔上前,将女孩拉过来,手中已被点燃的画轴朝袁成扔过去,打掉了他已经抢走的木盒。

那木盒上雕缀着凉国王室图纹,极为精致,却十分脆弱,现已掉在地上,砸成三瓣,里面的灰粉洒得到处都是,还倒出了两支渗着暗黑的金钗。

袁成犹如一只疯癫的老兽,跪在地上哀嚎叫喊,口中全是听不清的话,两手慌慌张张地去捧那两支金钗看,去收拾那堆灰粉。

景帝早已命禁军入殿,将袁成团团围住。

人圈里,袁成还是不住地哭喊,衣袖、手掌在地上抹来抹去,最后整个人趴在地上,被禁军士兵踢走手中的金钗,拖双腿押走,涕泗横流,嘶吼不停,手中紧抓的粉末在殿内拉出两道白行,尤为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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