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岚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问到后,一时间陷入思索中。
没等他想出答案,一道清爽的男声不在远处响起。
“是因为靳维之将他人的剑收了起来。”
杨雪岚心中一凛,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不多时,王清水从密林深处现身。他看似走得很慢,实则以极快的速度前行。
他出来没多久,大批人马的动静也很快出现,先是小声的窸窸窣窣,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响动。
“比我之前看到的人更多。”杨雪岚黑着一张脸,阴沉道。
“自然。”王清水轻摇纸扇,“一开始你见到的只是行云楼的人,现在我带来的是武林盟的弟子。”
杨雪岚心知逃不掉,计算着如何下药,思虑间,他朝谢少安瞥了一眼。
谢少安心领神会,当即从马车上跳下来。
“不急。”王清水喊道,“少庄主,你不想知道令堂为何而死么?”
杨雪岚有霎时的怔忡,但谢少安全然不管,不论王清水说什么,都当做耳旁风,一心想要去劫持对方。
王清水不慌不忙,仿佛对这片地带十分熟悉,三两下就钻入树丛里。
“别去!”杨雪岚立即喊住,“这里地形复杂,我们只来过几次,万一还有别的陷阱。”
“没有陷阱。”王清水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少庄主就这点胆量?可你若不来抓住我,岂不是要留在原地,如瓮中之鳖般被我的手下抓住?”
杨雪岚并不着急,他回头看了一眼,靳风、姚心悦、靳雨都冲他点了点头。
他身上带了多种药粉,足够迷倒成千上万的人。
他缓缓定神,问:“你为何要苦心孤诣地破坏我名声,如今还要来杀我?”
王清水道:“自然是因为令堂。”
这是今日第二次提到靳维之。
杨雪岚心中微微难过,却在悲伤涌现的第一时间收起,极尽克制道:“你之前说我母亲收剑,因此山庄命名为‘栖剑’,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清水没让人久等,片刻后,爽快回答:“你母亲靳维之,江湖人称大魔女,她是个剑痴,平生最爱收集各式各样的宝剑。”
杨雪岚微微蹙眉。
在他记忆中,母亲靳维之温柔善良,半夜里还会讲故事哄他入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之一。
母亲用的剑也是由“千年冰雪”锻造而成的软剑,她虽是个剑痴,却并未收集各式各样的宝剑,只用一把软剑而已。
“她为了取得一把绝世无双的宝剑,甚至不惜杀害无数已成名的高手,因此最后被人围攻致死。”王清水淡淡道。
“胡说八道!”杨雪岚怒斥道,“母亲生前一直用的就是软剑,我从未看过她常用第二把剑。”
王清水笑道:“因为你腰间的这把软剑,便是她认为的宝剑。可你当年才几岁,又岂能知道她在获得这把软剑之前,做过多少桩伤天害理、骇人听闻的错事?”
说话间,远处人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杨雪岚冷笑一声,问:“所以,你又是为谁来报仇雪恨?”
“为亡父连峰。”王清水叹息一声,“你就要死了,我总不能叫你死得不明不白……”
杨雪岚插话道:“我明白了,原来江湖盛传,武林盟主王力勇带了绿帽子,原来是真的,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王清水:“……”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你母亲杀我父亲,我现在要杀了你为父报仇。
杨雪岚又问:“你素未谋面的陌生父亲,是被我母亲杀了吗?”
“不错。”
“所以你才煞费苦心,筹谋了几年,准备来杀我?”
“正是如此。”
“为什么?”
听到这里,杨雪岚十分不解。
秉承着不懂就问的良好美德,他开口:“我母亲杀了你父亲,你又与你的父亲素未谋面,这关你屁事?”
王清水:“……”
沉默了一会儿,他爆发道:“连峰是我父亲,怎么不关我的事?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杨雪岚?”
“我脑子没病。”杨雪岚语气笃定,甚是严肃,“你说你父亲是连峰,斗胆问一句,他对你成长有何帮助?”
王清水:“……”
这个问题很刁钻,有点问倒他了。
杨雪岚再接再厉:“是不是,你自己想想看。他不过是和令堂一晌贪欢,连娶令堂过门,照料你们两个人都做不到,自己死了不成,还要令堂无奈之下嫁给王力勇。你说你,为他报仇雪恨是不是你拎不清?”
“不是……杨雪岚,你还有没有点人性?”王清水怒不可遏。
“有啊。”杨雪岚拍拍肚皮,“我浑身都是!我就是想把我多余的清醒播撒给你,好让你及时醒悟,毕竟佛海无边,回头是岸。”
“你就是……”
杨雪岚再次打断:“你先别急着骂我,听我把话说完。现在事情是这样的,我不知道连峰是不是真的是你父亲,也不知道我母亲是不是真的杀了连峰,但你是这样告诉我的。”
王清水无语,废话可真多。
“假如,”杨雪岚道,“我是说假如,假如母亲真杀了连峰,那我母亲不是死了吗?好了,你大仇得报,根本不用动手,为何又要来寻我的开心?”
王清水:“这是寻开心的事吗?这是……”
“你先别急着开口。”杨雪岚指了指东南方向。
王清水顿时噤声,他一直在变换方位,目的就是伺机偷袭杨雪岚,可对方竟然一下子辨认出来。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杨雪岚道,“我发现你这个人就是很没有耐心,一点都不懂的尊重别人,自说自话的。”
王清水竭力忍住,换了个位置。
“我当初还是个儿童,连峰的死亡,总不可能与我相干吧?”杨雪岚问。
“的确无关。”王清水忍不住道。
“那你杀我干嘛?”杨雪岚十分纳闷。
这王清水莫非是真脑子有坑,所以才会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只为了来杀他吧?
因为他母亲可能杀了连峰,因为连峰可能是王清水的父亲?
关他什么事啊?
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杨雪岚的右手已经搭在腰间,随时准备拔剑,左手也握紧药粉。
聊天是一回事儿,打架是另一回事儿。
他可以把天给聊死,也可以把敌人给杀死。
这两件事,他都十分有经验。
聊到这个时候,王清水也忽然有一丝动摇,不禁想道:“不错,靳维之杀死了父亲,这与杨雪岚有何干系?”
杨雪岚故意转向正南,把脊背暴露给王清水,最后说:“你想想看,我的母亲当初死得如何凄惨,你难道不会可怜她?她拼死才留下一个孩儿,你如今竟然要杀死我,你的所作所为与邪门歪道又有何区别?”
王清水脑海中再无杂念,趁着离谢少安有一段距离,且杨雪岚尚未发现他的大好时机,猛地出招。
刹那间,杨雪岚蓦然转身,抽剑挥剑,一气呵成。
“嘭”的一声巨响过后,林中漫起尘灰。
一阵风过,掩映的枝叶轻轻掠动,在越来越响亮的人声中,杨雪岚听见细微的树叶擦动。
他微微一笑,并没有低头去看倒在地上的王清水,反而看向碎光中浮动的尘灰。
“真美。”
姚心悦走了过来,将插在王清水后颈上的飞刀拔下。
“死了?”杨雪岚问。
“没死。”姚心悦摇头,“飞刀上淬了麻药,前面这么多人,正好拿他当人质。”
“想得还挺周到。”
“嘿嘿,那可不。”
两人四目相对,说完话后,林中静默一片。
杨雪岚咳嗽一声:“你扛。”
姚心悦咬了咬牙,冷哼一声,俯身将王清水扛在身上。
两人极富默契,转身朝向正南,对着乌泱泱一片人,异口同声道:“人在我们手里。”
“没用,王清水的死活与我何干?”
钱多多被人推着轮椅,从人后走了出来。
他的眼中满是怨恨和狠毒,被打断双腿的仇恨,他没齿难忘,定要叫杨雪岚付出代价!
钱多多阴鸷道:“如今王清水被杨雪岚杀死,你们武林盟的人还不快替他报仇雪恨!”
“等等。”杨雪岚高声道,“王清水并没有死!”
钱多多却发了疯一样,尖叫道:“你们还在等什么,没看到杨雪岚拔剑后,王清水就倒在地上了吗?快去杀死杨雪岚。”
武林盟的人果然开始有所动作。
还没等杨雪岚说出第二句话,一声爆喝从后面传来。
“你们几个在闹什么?老夫听说不成器的小儿跟杨雪岚搅和在一起,连夜带人过来,准备小儿从栖剑山庄救出。可昨夜被人迷晕,老夫匆匆赶到,看到的场景却叫人摸不着头脑。”
一个脑袋溜光的人从后面快步飞来。
杨雪岚一看这发型,立即认出此人是武林盟主,也就是传说中头顶青青草原的王力勇。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