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怜只是冷冷地看着跪在她面前连头也不敢抬起的陶真,却很快又换上一副面孔,脸上似是带着淡淡地笑意,声音却不带温度地说道:“夫人何故如此紧张,本宫不过是稍稍地提醒罢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夫人心里应该有数吧?”
“有,有的”,薛怜将话说到这份上,陶真自然是要顺着台阶下了,“娘娘放心,方才的话,妾身只对娘娘一人说过,未曾向旁人提起过。”
“夫人今日说什么了?”
陶真这才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明白过来,“妾身今日未曾说过什么,只与娘娘聊过元日一事。”
听她说完,薛怜这才神色缓和,摆摆手,“起来吧,冬日里,地上凉。”陶真才敢起身,道谢,薛怜随即又唤妙妙进来,“本宫有些乏了,送夫人离开吧。”
妙妙看了眼低着头的陶真,脸色不好,像是受到了惊吓,眼神却是很快收回,“是,娘娘。”
她走到陶真身边,抬手,“夫人,请。”
陶真始终未言,简单行礼,便很快离开了,薛怜半躺在软榻上,看着陶真的背影,只是缓缓地闭目。
刚出门,陶真便劝妙妙回去,表示不必再送,于是妙妙也并未强求,看着陶真有些慌乱的脚步,微微皱眉,往日里送她,从未见过如此状态,今日不知是怎了。
妙妙身为薛怜的贴身婢女,往日里与她的交流仅限于吃穿出行,薛怜不似姜玟,待人和善,哪怕是与她形影不离的妙妙也从见过薛怜有变脸色的时候。
妙妙赶回去时,薛怜正好听见声响,撑着脑袋的手便放了下来,身子坐直,眼神却未抬起,话语倒是一如既往地柔和,“今日怎如此快回来了?”
大部分时候妙妙都是将人送至去往宫门的长廊,今日刚出门没多久陶真便让妙妙回来了,薛怜问起也是意料之中。
妙妙将陶真的话如实告知,薛怜没太大反应,“我瞧见夫人神色有些慌张,可是夫人惹得娘娘不痛快了?”
“不过是闲来无事的话罢了,何来惹不惹得。”
“娘娘说的是。”
司已独自坐在院子里,看着面前的布匹有些出神,愣愣的,随后还是将东西收起。
她现在合理怀疑,薛怜是要让自己坐实太子一党的身份,皇子之死,非同小可,梁沧表面不追究,背地里却做了不少手脚。
“大晚上的,坐这吹冷风呢?”简雪艳一进后院便看到司已媚坐那发呆。
“这个时间,姐姐不应该在对面酒楼吗,怎到这儿来了?”
“姐姐是来与你说说宫里的事。”
司已媚蹙眉,“宫里有何事?”
“妹妹,姐姐要你如实告知,二皇子一死,当真与你无关?”
司已媚轻声一笑,“姐姐开什么玩笑?这事情不都过去半年了嘛,若是与我有关,我还能相安无事地坐在这跟姐姐聊天吗?”
她看着面前的简雪艳,搭在石桌上的手略微有些出汗,不经意用袖子拭去,然后腾出手,倒了杯水放到简雪艳的手边,“姐姐今日怎突然想到问此事?”
“皇后这个时候找你制衣,你就不担心别有目的?”
“这能有什么目的?我不过是一介弱女子,还能威胁到他们夺皇位不成?”司已媚撇嘴,不甚在意地说到。
简雪艳抿了一口面前的茶水,“身为一国之后,宫里什么样的制衣人找不到,偏偏相中了你一介舞女,你真的不怀疑?”
面前的姑娘脸色变了变,不再像方才的自如,已经陷入了沉思,“姐姐就是让你留个心眼,不要被人利用了,还傻愣愣的以为是恩赐。”说完这话,她便起身,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坐那的司已媚,离开了。
见人走了,司已媚这才开始回想萧娟在牢里说过的话,二皇子一死,牵连出了太多人,尤其是官府,整个官府里里外外都被流放,很快便有了新上任的官员。
让司已媚至今无法理解的便是,当今圣上为何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仅允许皇子被害这种事情的发生,还真的相信是一介舞女所为。
或许是她不懂帝王的心思,又或许是她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还是说,他是在默许皇子间的明争暗斗。
又想到了梁未陈,这人不也在背地里招兵买马准备谋反嘛。
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被灭国,若不是她年幼早逝,长大后的第一件事或许就是复仇。
可惜,她只是一个从现代过来的人,不想牵扯进他们的家国之争,谁夺位,谁执政,谁暴政,与她而言,并没有太大干系,如今她人在都城,根据她看过的那些电视剧来分析,都城往往都是最后一个被攻破。
“萧娟是太子的替死鬼,她也曾说过,若她被带走,定是官府的人招了.......”司已媚小声嘟囔着,如今的形势对她不利,尤其是皇后再次找她制衣,等她再次入宫踏入皇后寝宫之日,便是承认自己是太子一党了,到那时,或许她离死期也不远了。
司已媚发现,自己当真是走了一条死路。
现如今梁未陈不在都城,是真的无人能护她了,说不定还会拖累简雪艳。
司已媚将攥紧的手锤在桌子上,心里是说不上来的气,却又无可奈何。
看剧的时候不理解,为何在古代某个一官半职如此难,现在算是明白了,何止是某官职难啊,她现在活着都成问题。
嘴上虽是说着怕死,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皇后薛怜的衣服拖不得,若是真的有何异样,她便只能偷偷跑路了。
虽已是深冬,军营里该有的训练却不能少,梁未陈看着这些随他出来的将士,若不是梁润之死让梁沧起了疑心,他或许也不会这么快就被支走,现如今他手上的兵力不够不说,财力物力也跟不上,只能先屈居于此,从长计议。
丰冀走到梁未陈身旁,“王爷,时候不早了,该用晚膳了。”
梁未陈“嗯”了一声,便背着手离开了,看到王爷离开,将士们自然也停止了训练。
“洱乡的难民可安置妥当了?”夜里,梁未陈手里还拿着书籍,问向面前的孙雍。
“回公子,都已办妥。”
“那便好”,翻了一页,似是又想到什么,“都城里的事情如何了?”
“东西都已备好,眼下只需找时机运出来便可。”
“时刻盯好,有如何风吹草动都要来通知本王”,说完他又抬头,“可查出盛厚德背后的人?”
孙雍面露难色,“属下无能,尚未查出。”
梁未陈皱眉,过去这么久,竟还未查出,他放下手里的书,“这样,你去查一查洱乡这些年的支出都用在了哪里,将那个老奴仆再审问一遍。”盛厚德被抄家时,根据他家中的老奴仆说,并没有发现大量财务和粮草,说明克扣下来的财物都被用在了别处。
“属下明白了。”
第二日下午,荣桓便带人来押镖,司已媚看着他的人将东西一一搬到箱子里,又看着他带的几个人,不多,也就跟第一次见到他时身后的人差不多。
“荣公子,这几位便是跟随你押镖的人吗?”
荣桓似是听出她的话外意,“不止,还有近十人在城门等候。”
听到他这样说,司已媚才放心了些,从袖口里拿出准备好的出都城至洱乡的文书,“文书已经盖过章,荣公子请收好。”
“姑娘放心,定会将东西安全送至。”
司已媚颔首微笑,东西已经尽数放好,目送着他们离开,只希望能早日将东西送到她们二人的手里,也能少受些苦。
简雪艳刚过晌午便去了赵碧莹家中,听说赵碧莹的娘正在闹上吊,眼下赵碧莹尚未找到,钱弘化多次派人上门要人。婚期将至,若是再不能将人找到,就算不自杀,恐怕也会被权势逼死。
这边前脚刚送走了荣桓等人,简雪艳后脚就回来了。
“人怎么样了?”
简雪艳先是看了一眼司已媚,随后摇摇头,司已媚凑过去,小声问道:“没了?”
“哪是自杀啊,分明就是钱弘化为了逼赵碧莹出来设的计。”简雪艳语气里满是无语,就差翻白眼了。
司已媚更是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局面,钱弘化的人几乎将整个都城都找遍了,都未发现赵碧莹的踪迹,“我觉得……她可能早就不在都城了。”
“你是说,在钱弘化找人之前她就已经离开了?”若情况真是如此,倒霉的就是她爹娘了。
“这钱弘化有权有势,安排了那么多人找,至今都没有找到,在这都城,除了她爹娘,便是与韵律轩关系最深,可是我们都不知道她的下落,如果不是早已离开都城了,我倒是真的想不到她还有别的去处了。”
“也罢,出了都城也好。”
司已媚看向门口,依旧是人来人往,深冬里,日子短,眼看着天就要黑了,门口的那棵腊梅倒是开的正盛,过路的人总会忍不住去摘上一朵,时间久了,矮枝头上的颜色便淡了,唯剩枝头的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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