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棵杏花的故事

王嶶联系上唐枫,她那边因为国际协作走手续耽误了些时间,但是协作达成后,对方也很利索地查清了,年方铃确定已经死了,被抛尸荒野,李平潜逃到乡下也被逮捕归案,剩下的就是引渡回国,接受他应有的审判了。

王嶶手捂着电话,小声说道:“还有一件案子可能跟李平有关,那个....当事人比较特殊,你最好过来看看。”

唐枫:“.........”

当事人自然特殊,也不能把花挖了带到警察局啊。

后面唐枫驱车来到这个“杏花斋”,看到花精的时候人都愣了一下,那眼神就好像在说,这个她处理不了啊。

王嶶搓搓手,道:“那个,这个比较特殊,你先听听,我觉得按照正常的流程处理比较好。”

所谓的正常流程,就是不让任满全的部门处理,这样“小花精”的父母那边才好去交代。

几个人都是不拘小节的人,直接在杏花树下面的花坛坐下,然后就开始听“小花精”说自己的经历。

“那个,警官好。”小花精又有些紧张了,像面对考试一样。徐枫拿着纸笔打算记录,她对着她笑了笑,她才不那么紧张了。

小花精不知道怎么开口,想着先把结论说出来比较好:“那个....我是被李平杀死的,尸骨就埋在这个花坛下面。”

王嶶、任满全、唐枫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他们突然有些不想坐了。

“没事,没事,你们坐,我都死了好久了,不忌讳了。”小花精热情的邀请他们坐下。

可是他们有些忌讳,坐在别人坟头好像不太好,最后三人还是站着了。

唐枫是专业的,见她有点紧张,就开始引导她说。

“别紧张,说说你叫什么,和李平什么恩怨,他怎么害你的?想到什么都可以说。”

“小花精”回忆了会,这里没有人催促她,任满全踱步走到长廊坐下了。她缓缓说道:

“我叫董婈婈,和李平是同村.......我们算是青梅竹马吧。李平长的帅,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我觉得他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人,我们一起上学下学,一起玩耍,我们背着家里人来往,每天偷偷给彼此写情书。后面我们是一起考到北京了,家里人才知道我们谈恋爱了,大学的时候,他对我可好了,给我打饭,给我带零食,自己出去兼职努力赚钱。我的同学都说:董婈婈啊,你可一定要嫁给李平啊。”

爱情太美好了,旁观者也会替他们幸福。

“大学毕业后,家长就开始操持我们订婚了,订婚后理所当然我们就同居了,刚毕业也没什么钱,就租的地下室。但是我觉得很好,我把那里布置的很温馨,还贴了一个带有窗户的画,窗外是蓝天和花海,这是我们的期望,总有一天会住上带有院子的大房子。我赚的没有他多,每天朝九晚五也很满足,我会早早回来给他做好饭。我一直以为我会嫁给他,然后我们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生一个孩子。一切都如我想的那样发展着,那时候我觉得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可是他却慢慢变了,变的不爱回来,变的爱说谎话,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是我没有怀疑过他。”

“直到有一天,他回来和我说,要和我分手,我和他大吵了一架,他也急了,说我什么都不懂,外面那么险恶,他每天那么努力的赚钱。我才知道他的创意被他的领导剽窃,他努力工作最后却因为没有站好队被边缘化。他说他出去应酬,自己陪酒陪笑,自己辛辛苦苦挣一个月的钱,还不如一个公子哥随手开的一瓶酒贵,他很懊恼。”

“我也才知道,那时候他已经和年家小姐在一起了,他和我分手,是为了去当年家的上门女婿。我死活不肯分手,我说我愿意和他一起吃苦,我说我愿意和他一辈子租房,哪怕是地下室我也不会嫌弃,可是他却不肯理我,就那么走了。”

“小花精”说到这哭了,抽抽噎噎的,王嶶说了一句:

“姑娘,你有点那个....恋爱脑啊。”

“小花精”止住哭声,说:

“是的,也怪我那时候看不清,现在想来,一个臭男人,走就走了,当时不是,我可魔怔了。他一直躲着我,好像是年家小姐有了孩子,他们要闪婚了,我经常给他发信息挽回他,但是他不回我。直到我恨急了,我跑去年家的公司找他,我在他办公室外面大闹,他直接叫来了保安把我撵出去,撵出去的时候我也看到了赶来的年家小姐,果然是个美人,我好嫉妒啊。当晚他喝了酒,来出租屋找我,他说我给他带来了很多的麻烦,他可以给我一笔钱,让我不要再来找他。我说我不要钱,后面又发生了争执,我俩纠缠中,他就拿起桌子上的剪刀把我杀了。”

“我死了后没什么感觉,开始应该是在出租屋的,后面是来这这才有了意识,我灵魂被绑在了杏花树里,哪也去不了。他时不时就来这住,每次都在院子里摆上小桌,喝点酒,和我说说心事。臭矫情~~~”

北京是纸醉金迷的,如果你能接触到,却够不到,这种挫败感可能不是谁都能抵抗的,可能就是在这一次次挫败中,心气高的李平变了,所以他费尽力气结识了年方铃,尽可能的讨好年家人,入赘年家恐怕也是看年老爷子活不了几年,年母是个心慈的人,心慈则手软就好把握,年方志又是个不堪大用的,将来年家就是他为所欲为了。

听到这,王嶶出声:

“什么狗东西。我之前听年方志说过,当初是他跪在年伯父面前,说一定会好好对待年方铃,他们那会还以为他是真心的,却没想到,人皮下有颗兽心。”

“我现在也认命了,就是.....就是不知道我爸妈怎么样了,他们可能还不知道我遇害了,他们身体也不好,没有人给他们养老。我后悔了,可是.......却没机会了~”

董婈婈哭了起来,她是真的后悔了,远离渣男好好留着命孝顺父母不好吗?非得把自己搭了进去。

都说子欲养而亲不待可悲,子欲养却亡己身何尝不是悲哀。

这还是董婈婈有这么个灵体还能哭一哭自己曾经的荒唐,不知道多少人就这么死了,让他们亲人替他们把那份泪流了。

可能李平内心对她还是有感情的,要不也不会把她埋在杏花树下,把她的魂魄保留了下来。

只是这些感情跟他自己的前程相比,还是太轻太轻了。

也许他也曾是天真少年,他需要时不时拿出董婈婈来纪念自己的那段时光,而不是董婈婈多可贵。

现在的董婈婈更像是他给自己立的贞节牌坊。

“草木皆有情,人无草木心。”任满全在旁边悠悠念了句诗,总结了这个悲戚的故事。

有了尸骨就好办事了,李平的罪恶又加了一笔。

知道自己的女儿被杀了,不是失踪了,老两口千里迢迢赶来了北京,抱着骨灰盒哭的不能自以。

王嶶给唐枫布置了任务,叫她点一点两位老人,方便她的行动。

于是唐枫送他们走的时候说,他们女儿是在杏花树下发现的,以后想女儿了,就看看杏花吧。

后面王嶶和年方志打过招呼,就找人把杏花树挖了出来。千里迢迢拉去了女孩的家乡,开车的是被王嶶薅过来的任大佬,为啥啊,当然是因为她不会开车啊,还方便指使人干苦力。

没了尸骨女孩的灵体也没了,普通人根本看不到了,但是王嶶还是可以的。

“诶,把你种在你爸妈的院子里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天天守着不好吗?”

“任先生不是说杏花招阴,还对家庭不好。”

“额.........”

“那你想埋哪?”

“地里吧,我爸妈是农民,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地里。”

于是王嶶在女孩的指路下,找到了女孩家的地,一望无际的农田看起来空旷的很,远处的村庄很宁静,没有城市的喧嚣。

王嶶指使着任满全在地里田埂边挖了个坑,把杏树埋了进去。

第二天女孩的父母回来了,面色平静,平静的不正常,之前他们总以为女儿还活着,这口气提着他们还能坚持,现在还坚持什么,他们想着就这样去找女儿吧。

到了家门口,邻居大爷匆匆跑来。

“哎,老董啊,你家地里突然出现了棵杏花树,怪异的很,快去看看吧。”

杏花,他们想起唐枫的话,女孩的尸骨就是在杏花树下发现的。

老两口搀扶着朝地里走去,到了跟前,只见一树胭脂丽色。好像正值妙龄的少女打扮的喜气洋洋,回家来找父母团圆。

“老董啊,怪吧,你们都不在突然就有了,依我看找人挪走吧。”

“不挪了,不挪了。”女孩的父亲浑浊的眼睛终于不再死气沉沉,有了生了希望。

回去时,董父说:“老婆子,倒春寒就要来了,那杏树活不下去可怎么办。

董母看了看他了然了,实际上她也不想死了。

董母说:“等将来咱们老死了,就埋在那棵树下吧。”

董父满口答应。

故事的最后,没有人再想死了,王嶶放心的踏上了回程。

后面的很多年,村庄依旧祥和平静,老两口依旧活的质朴且清贫,只是刮风下雨的总是挂念那棵杏树。他们经营着几亩地谋生,在地里劳作累了,就坐在杏花树下乘凉喝水,每当这种时候,杏花树总是使劲摇着叶子,尽量让他们凉快些。

后面李平被引渡回国,付出了他应有的代价。

年老爷子终究没撑住,在医院时去了。

一时间,年方志损失两位亲人,流言蜚语四起,年家被退了婚,恐怕短期内也不会再有世家女子愿意嫁过来了。

年方志也再无心婚配,打算自己学着管理公司,尽心尽力照顾年泊安长大。

他清楚自己的能力,给自己的标尺不是发扬光大他家公司,而是不败了年家。

等年泊安长大了,如果他志在经商,他就把家业给他,如果志不在此,那时候他也年纪大了,就打算卖了公司,换些钱给年泊安。

丧礼上没有什么人来,年家的主心骨都走了,也没什么用处了,自然很少人专门来走这个过场了。

不过年母生前资助的孤儿院院长来了,王嶶和唐枫也来了。

“也是苦了他了,人家的磨难是一点点来的,他呢,是突然间天就塌了,只给他留下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

王嶶远远看着他,说不心疼也是假的,在一起的情分就算不是爱情,也会掺杂点别的。

“还好我把李平抓住了,要不我都觉得我对不起他。”唐枫看着远处正在给孤儿院院长还礼的年方志说。

王嶶走过去,手里拿着一个符,交给了年方志:

“小安的魂魄还不稳,这是稳定魂魄的符,我让任先生画的,随身带着就行。一年后,就无大碍了。”

“好。”年方志说完,又补了一句,“谢谢。”

谢谢你帮我找到了真相,谢谢你在我家出事的时候来回奔走,谢谢你救了年泊安,也谢谢你陪我的那么久。

“不客气,以后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年泊安有什么情况,你也来找我,别自己扛。”

“好。”

唐枫也补了一句,“也可以来找我。”

“好,谢谢你们。”

年方志终于笑了笑,虽然稍纵即逝。人的善意总是能温暖人心。

他整个人看着很累,但是却也坚韧了不少。

年泊安跑过来,抱着年方志说:“舅舅,舅舅,我听到他们偷偷说我们家坏话了。舅舅你别伤心,泊安长大了帮你打他们。”

年方志蹲下,抚摸着年泊安的脸颊说:“小安,打人是不对的。我们要懂礼貌哦~”

年泊安点点头。

人生的改变都是突然的,前面还不知所措的人,现在井井有条的处理着父亲的丧礼。

所以代价是什么呢?

代价就是年方志没了父母和姐姐。

年泊安成了孤儿。

李平失去了年少的情人。

...........

或许有句话说的对——上天管生不管死,父母管养不管修。人生终究是自己在爱恨中翻腾。

孤山回首已无无家,悔将水雪误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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