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几个孩子里,只有黎照和黎臻是主脉出身,其他几个黎照的小跟班,全都是分支出来的孩子,身份的不同让他们对黎照马首是瞻,尤其是在看见黎家掌权人黎臻也听黎照的话后。

他们年岁都比黎臻大,最小的也都七岁了,因此走路很快,有个孩子回过头,瞧见跟在最后的黎臻努力拨开杂草,漂亮的小孩生的白嫩,带着锯齿杂草划过,就在小手上留下一道血痕。

“照公子,”小孩叫最前面的黎照,“慢一点吧,少主手都划破了。”

黎照不耐烦的停下脚步转过身,阴阳怪气的道:“来之前可都说好了,谁不进去谁是孬种!怎么,你们是不是怕了?”

几个孩子年岁都不大,被这话一激,当即面红耳赤的表示自己是勇士,肯定不会害怕。

黎臻跑着过来,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但也挺起胸脯,说自己也不怕。

黎照瞥了她一眼,哼哼着说:“你最好不怕。”

越往前走,植被越茂盛。

参天大树耸立,繁茂的树冠挡住日光,林间阴森潮闷,脚下层层腐烂的树叶暄软,踩下去落不到实处叫人提心吊胆。

黎臻四处张望,昏暗下小孩的面色发白,小声道:“我们回去吧,照哥哥,我们回去吧。”

走在最前面的黎照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内心涌起回头就跑的冲动。

可牛皮都吹出去了,他可不想让自己面子落地。

“青天白日的怕什么,还能有鬼不成?”

黎照扯着嗓子喊出这句话,像是给自己壮胆。

对啊,没有鬼,那怕什么?

不就是迷雾林嘛。

黎照大步往前走,黎臻小跑着跟上,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似乎已经来到山林深处了。

眼前是更加茂盛的一片树林,初夏时节山上到处都是郁郁葱葱,但这片林子呈现墨绿色,浓稠的绿甚至发黑。

黎臻四处看,总觉得这里不太对。

“黎臻,你进去。”黎照推搡她。

黎臻脚步像是钉在地上,愣是不动。

她说话慢条斯理,“嬷嬷说不要去陌生的地方。”

黎照人小鬼大,眼珠子一转顿时来了主意:“你不是要我道歉吗?只要你进去,给我采一朵花儿回来,我就立刻道歉,怎么样?”

黎臻明显心动了,黎照几个人凑过来说了不少好话,什么他们就在外面等着,什么若是害怕大叫救命,忽悠之下,黎臻朝着林子去了。

高耸的大树映衬下,显得稚童更为矮小,甚至只比旁边的野草高出寸许,很快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照公子,少主他……他应该很快就出来吧?”

这里是迷雾林,孩子们也是最近才知道后山有这么个地方,想进去玩儿又不敢,便想出个法子,让黎臻进去探路。

黎照心突突的跳,紧张忐忑,但他嘴硬的道:“怕什么,等黎臻摘完花直接原路返回不就行了?”

黎臻也是这样想。

她笔直的朝前走,想着摘下遇见的第一束花。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林子里都是杂草,并没有看到野花。

她走了好一会,甚至碰见不知名的果子,红彤彤的拇指大小。但就是没看见花儿,甚至连个花苞都没瞧见。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越往里走,植株就变得越发高大茂盛,黎臻要提着衣摆费力的挑地方走,免得将自己这身衣服弄脏。

走着走着,光线越发的昏暗,黎臻揉了揉眼睛,觉得眼前像是有一层雾似的看不清。

不是好像,就是有雾。

安静的林子里,不知何时起了雾,到处都是朦朦胧胧,她站定瞪圆了眼睛,暗道这要怎么找花?

算了,她转身往回走,心想黎照喜欢什么花,叫他自己进来找。或者,她院子里的花儿随便他采摘。

可走了许久,也没见黎照等人的身影。

黎臻加快脚步顾不上衣服脏了,跑着往前。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黎臻气喘吁吁的停下,发现雾气越来越浓,勉强瞧见脚下的路。

“黎照……”

她不知道他们在哪,便大声喊人,可林子里太安静了,只有软糯带着颤音的回声。

“黎照!”

黎臻眼圈发红,抱着肩膀蜷缩蹲在地上,嘴里喊着黎照,后又将其他人的名字喊了一遍,但无人应声。

她脚下是刚踩出来的痕迹,但明显比旁的地方更为平整,因为这地方她已经来过三次了。

不管她朝着哪个方向走,最后都会回到这里。黎臻擦了下眼睛,忍着酸涩之意站起身,再次朝一个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子里能见度越发低,气温骤然下降,冷的黎臻打了个寒颤。

“走不出去了……”

黎臻喃喃,全身脱力靠在树根底下,两只手分别塞进袖子里,一双大眼睛机警的观察四周。

她已经不喊救命了,因为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明明是夏天,为什么现在这么冷?

正当黎臻想不通的时候,突然觉得脚边的杂草一阵晃动,就连身后的大树也在不停的颤。

“怎么回事?”

黎臻惊诧,想要起身看看,却发现自己脚下像是陷入一片泥泞里似的,竟然站不稳。

眼前的景象晃动,黎臻身体不受控制的东倒西歪,她想要借力扶着树干,却先一步摔倒在地。

远处传来轰鸣声,成群的鸟儿鸣叫着飞向远方,林子里的动物们四处逃,黎臻在最后失去意识前,看见一只兔子从她手边蹦跳过去。

……

“喂,黎家的小崽子,喂!”

脸疼。

一张白嫩的脸被揪的发红,宿星两只手掐着小孩的脸颊,大喊道:“小崽子装睡是不是?”

闭着眼眸的小孩粉雕玉琢,搭眼一看就是富贵公子哥。而宿星呢?依旧穿着他那小了的衣裳,肥大的裤子只要他蹲下就会堆在脚边。

宿星恨的牙痒痒,忍不住手下用力:“我爹娘呢?说,你们把我爹娘藏在哪里了?!”

小孩脸颊被掐的红,但依旧没有反应。

除了袖子里的小手紧握成拳,像是在忍耐。

可不敢惹他,黎臻怕他又咬自己的脸。

过了会,感受到对方松了手,而后叹气说道:“哎,看来小崽子是睡着了。”

黎臻都忍不住想点头了,是啊,我睡着了。

但下一瞬,感觉对方拉着她的胳膊,说道:“睡没睡着试试就知道了,要是睡着了胳膊就不会动,如果没睡着,胳膊就会落下。”

说完对方就松手,黎臻来不及多想,胳膊立起来一动不动,证明自己真的睡着了。

“好啊你,装睡是不是!”

宿星怒从心起,瘦弱的他竟然一只手就把黎臻薅起来,像是提着猫崽,双脚离地。

“说!我爹娘在哪?”

这回黎臻不得不睁开眼睛了,甚至手脚倒腾,想要落地。

只是年岁小又生的圆润,怎么都够不到,只能抬头去看宿星。

小少年面颊瘦的往里凹陷,气色也不好,唯独一双眼睛黑的如耀石。他呲牙咧嘴,吓的黎臻缩了缩脖子。

好像……好像是有点像大黄。

“黎家的小崽子!说话,我爹娘呢?”

他喊的声音大,黎臻被吓的登时红了眼睛,她抽了抽鼻子道:“我不认识你爹娘,我不知道的。”

他日日都来黎家门前喊,黎臻还曾问过王叔,但王叔也没见过他爹娘。

“骗子!你们全部都是骗子,你是小骗子!”

爹娘失踪多年,宿星小小年纪就开始过着流浪生活,他恨透了黎家,恨黎家的每一个人,尤其是眼前这个眉心一点红痣的小崽子!

“黎家掌权人,黎臻。”

宿星眯着眼睛恶狠狠的道:“我爹娘就是和你爹一起不见的,你敢说你不知道?”

这时候黎臻终于聪明一回,她摇头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黎臻。”

她说的认真,还挺像回事。

宿星都要被她气笑了。

“谁不知道黎家掌权人眉心一点红?”

黎臻用手捂着脑门:“不是的,你看,我没有的。”

宿星更生气了,猛的将人扔在地上,黎臻落地没站稳哎呦一声,小孩细嫩的手被石子划过,立刻肿起一条红痕,趴在地上不动了。

宿星用穿着草鞋的脚尖去拨小孩的腿,语气依旧不好:“小骗子,别装。”

宿星也不明白为何黎氏一族的当家人是个孩子,而且生的白白胖胖,粉嫩可爱,一看就容易被人贩子拐走。

小孩穿着华贵,有钱有势家族的小公子,生下来就比他们这些普通百姓过的好。

这就是命。

宿星轻哼一声,索性蹲下,想要再次将小孩拎起来。只是刚低头,就见小孩左手捂着右手,圆圆的脸蛋憋的通红,瘪着嘴……

大事不妙!

这场面他见过啊!

邻居阿姐家的小崽子每次要大哭前都是这个表情!

果然,下一瞬,小孩闭眼咧嘴,哇的一声哭了。

小孩人不大,哭声不小,震的宿星脑皮发麻,捂着耳朵都阻隔不住。

他紧紧皱着眉头,心中不耐到了顶点。

“小崽子,你要是再哭,我就把你扔到那个地缝里面!”

黎臻娇生惯养,小孩皮肤又娇嫩,一道红痕就够她难过了,一听要被扔进地缝里,害怕起来哭的更大声。

不过哭着哭着,黎臻反应过来,什么叫地缝?

眼睛睁开一条缝隙,自以为天衣无缝,实际上宿星早就看见她的小动作了。

先是哭声越来越小,随后偷摸睁开眼睛,哭声彻底停下,只眼泪像是珍珠似的往下掉了几颗。

“看见没?那个就是地缝,你要是再哭,我直接把你扔到里面!”

不知何时雾气散了许多,不远处的野草还是那般茂盛生长着,但是不少大树东倒西歪,而距离二人丈许的位置,有一人宽的缝隙,边缘处土壤正扑簌簌的往下掉。

“那是……那是什么?”

黎臻刚哭过,说话时抽噎,她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没忘记去整理衣裳,把灰尘杂草全拍掉,然后好奇的朝着缝隙边上走。

“对对,你再往那边走,一直走到尽头然后往下跳,省的我扔你下去还费力气。”

宿星胳膊撑在前胸,不怀好意的说道。

他恨黎家人,恨不得咬下他们一块肉,自然更恨黎臻,带走爹娘罪魁祸首的儿子。

好奇心抵不住害怕,黎臻听他这样说,当即站在那不动了,伸长脖子朝着缝隙看,想瞧瞧里面到底有什么。

小孩生的好看,一举一动都透着可爱,可宿星却觉得更加厌烦。

如果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黎家人是个年岁大的孩子或者是大人,宿星相信自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打到对方说出爹娘下落为止。

但对方是个稚童,宿星总觉得有以大欺小的嫌疑。

烦死了!

偏偏黎臻还不知道宿星的想法,小手指着缝隙,好奇问道:“这是什么?之前还没有的。”

“地缝!地缝!听不懂?”

他态度太恶劣,黎臻有点怕他。

所以说话声音都小了不少,“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宿星没好气的坐下,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黎臻。

“小骗子,你说出我爹娘在哪,我就告诉你地缝是怎么来的。”

这可为难了,黎臻转过身来,面上带着迷惑:“我说过了,真的不知道,我都没见过你爹娘呢。”

盘腿而坐的小少年冷笑:“是啊,黎家掌权人每日见那么多人,哪里记得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啊。”

这话听着怪怪的,黎臻想,宿星说话和黎照有点像呢。

“非要逼我动手是不是?”

宿星缓缓起身,握紧拳头朝着黎臻走过来。

黎臻吓坏了,忍不住往后退,紧张的解释道:“真的,我不会骗你。”

“蔡嬷嬷说了不许骗人的。”

小孩子步伐也小,可连退几步,已经到了缝隙边缘。

黎臻就看见宿星朝她伸手,害怕的闭着眼睛。而后觉得领口一紧,又被他提了起来。

“不止是小骗子,还是个小傻子。”

宿星把人带到远离地缝的树下,也知道当真问不出什么,索性不理小孩了。

才刚过晌午而已,但是迷雾林里不见日光,像是黄昏时分一般。

宿星坐在地上低头摆弄东西,小少年身形单薄,薄唇紧紧的抿着透着倔强。

黎臻就在他不远的地方,刚开始还坐的安稳,但随着时间推移开始坐立难安。

“天要黑了,要回房。”

她嘴里念叨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已经试过许多次了,但怎么都走不出去,不免着急起来。

小孩来回踱步,急躁的心情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宿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很快就收回视线做自己的事情。

“宿……宿星哥哥,你可以带我走出去吗?”

几岁的稚童说话软绵绵的,黎臻也知道对方好像不喜欢自己,于是讨好的朝他笑了笑。

只是小脸沾了泥水,偏偏她自己不知道,露出一口小白牙。

“比哭还难看。”宿星重重哼了一声。

他两只手搓着一根木头,木头又抵着一块木头,旁边还有不少杂草。

黎臻看不懂他在做什么,刚开始还不敢靠近,可天越来越黑了,害怕驱使她朝着宿星靠过来。

小孩先是挪动一步,然后抬头偷看宿星,见他似乎没发现,便又悄悄挪动一步。

等俩人只有几步距离时,黎臻发现宿星搓的那根木棍竟然冒烟了!

“呼~”

宿星更卖力的搓着,时不时吹几下,很快就有细小的火星出现,沾上干草之后火势变大,宿星拿起脚边的小木棍,小心翼翼的往火里放。

余光瞥见一只胖乎的手,手心里是两小截树枝,树枝上还带着翠绿的叶子。

宿星一时无语。

黎臻壮着胆子凑过来,蹲在小火堆旁,“我帮你烧火,你带我出去,可以吗?”

宿星斜眼看她:“做梦。”

然后把小孩刚放进火堆里的绿树枝拿出来,抡起胳膊狠狠扔了出去。

我的宝吃了年岁小的亏……要是宿星能出去,他还引火干啥啊。【捂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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