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知其看着蒋芳华抱着小狗站在那里,忽然笑了起来。
“小妞妞,不认识我了?”
蒋芳华的小名叫妞妞。当年刚生下来的时候身体不好,蒋家老爷按着民间的习俗,取个贱名好养活,可是这是个女娃娃,思来想去,就取了个乳名叫妞妞。并且吩咐下去,家里上上下下都这么叫。
“啊?”蒋芳华听见这个名字茫然地抬头来,到了凉州之后,除了爹娘兄长,已经没人这么叫她了。
“真不认识啦?”
萧知其跟以前一样,笑着伸手去捏了一下蒋芳华头上的发髻。
“其哥哥?”蒋芳华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才想起来啊!小没良心的。”萧知其故意板着脸,面上的笑却藏不住。
“太久没见了,”蒋芳华笑着说道,“况且我离开汴梁那会,才六岁。”
萧知其自己也笑了起来,他那会儿十来岁,还没抽条,面上还挂着婴儿肥,也难怪蒋芳华一眼没认出来。
两个人说话间,蒋枫从书房走了出来。
“妞妞,”蒋枫说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爹爹,女儿是过来抓狗的,”她说着把小黄举了起来,“霸王不听话,自己非要往外跑。”
小狗被提着脖子,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可怜。
“下次注意点,”蒋枫有些无奈,“日后若是冲撞了贵人就不好了。”
“女儿明白,”蒋芳华赶忙行了个礼,之后偷偷朝蒋枫吐吐舌头。
“妞妞脾气跳脱,还请安王不要怪罪。”蒋枫看着萧知其说道。
“怎么会,”萧知其不在意地挥挥手,“妞妞自小就是这幅脾气,古灵精怪的,很是可爱。”
蒋芳华听到萧知其这么说,笑得眼睛都弯了。
“父亲跟其哥哥还有事情,女儿先行告退了。”
“去吧。”蒋枫有些无奈,自家女儿这般跳脱,也不知道好不好。
蒋芳华行过礼,抱着小狗就往回走,刚过月亮门,就听见蒋枫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今日这事,不要跟任何人说起。”
“女儿明白。”
蒋芳华转过身,应过之后就往回走。她爹是镇国将军,很多事情都事关机密,不让说自然有不让说的道理。她乖乖听话就是了。
蒋枫看着蒋芳华的背影,很是有些无奈。自家姑娘在凉州松散惯了,今日撞见四皇子,也算是他的疏忽。想到这里,蒋枫捋了捋胡子,朝着萧知其开了口。
“小女性子跳脱,又因着家里就这么一个姑娘,宠得有些过了,还望王爷见谅。”
“无妨。”萧知其挥挥手说道,“我今日本就是微服,你家没个防备也是正常。况且我跟蒋姑娘孩童时经常一起玩耍,今日也算久别重逢。”
“王爷不怪罪就好,”蒋枫说着往书房走去,“咱们里面说。”
“你家这院子好看,”萧知其边走边看,“虽是在西北,却颇有几分江南的味道。”
“住了快十年了,这亭台楼榭都是一点一点拾掇出来的,”蒋枫说道,“我是江南人,许久未回家乡,总要弄一点来缓解一下自己的思乡之情。”
蒋枫点点头却没在说话,两个人进了蒋枫的书房。蒋枫等侍女端了茶之后,便挥手让下人在门口守着。虽然窗户大敞四开,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漏出来。
用过午饭,蒋芳华没有午睡,她记得父亲说过安王不日要来凉州,城里都忙着迎接,怎么没几日他就出现在自家院子里?而且依着规矩,是要蒋家阖家去他府上拜会的。
有古怪,蒋芳华暗想,明日要去父亲书房翻翻邸报。
她虽然是个姑娘,但是自小跟着兄长一起念书,学问不比二人差,夫子常说她若是个男娃娃,蒋家改换门庭有望。
“明日我要用小厨房,”她对着白鹭说道,“天气日渐燥热,我要给父亲做碗川贝冰糖雪梨。”
“是。”
白鹭脆生生地应了,偏过头对着立在一边的黄莺吩咐了一句。黄莺点点头,领着一个小丫鬟就出去了。
蒋芳华安排好实情之后,这才睡了个午觉,醒来以后发了会儿呆就去了母亲的院子,蒋夫人正跟夫君说话,看见她来了,笑着朝她招招手。
“你来得正好,”她笑着说道,“你父亲说安王明日就到凉州,后日他就递拜帖过去,咱们要去拜会安王。”
蒋芳华听了这话,看了父亲一眼,见他微微颔首,便明白了。
“安王?”她故作不知,“是几皇子?”
“四皇子,”蒋枫在一边说道,“年前他刚刚大婚,咱家还送贺礼来着。”
蒋夫人在一边笑着点点头,说:“当时你就在我身边,礼单子你还看过呢,忘了?”
蒋芳华这才想起来,还真有过这么一档子事。
“女儿想起来了,”她笑着坐到自家娘亲身边,“年前事情那么多,又是庄子上的事情,又是汴梁城铺子里的事情,女儿都快记混了。”
蒋夫人见她这般小儿女的娇态,忍不住身后点点她的额头。
“你小孩子家家才理了多少事情,竟然说事情多。你今天好有十四了,若不是因为咱家明年就要回汴梁,这个时候都应该替你相看起来了。”
蒋芳华被这话说得红了脸,低着头拉住蒋夫人的衣袖。
“娘亲,女儿还小呢,”她说道,“女儿还想在爹娘身边多待几年。”
“知道知道,”蒋夫人说道,“我跟你爹也舍不得让你早出嫁,只不过汴梁城就是这般风气,虽然成亲晚,但是订亲早。若是不早早相看,那些好儿郎怕是都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呗!”蒋芳华嘟囔道。
蒋枫在一边听夫人跟女儿说话,只觉得有意思。待听到他女儿这般说话,忍不住插话。
“好儿郎没有了可就只剩下歪瓜裂枣了,”他笑道,“腰带十围不说,护心毛好有一巴掌宽,黑眉乌嘴的,你可愿意?”
“才没有父亲说的那么夸张呢!”蒋芳华笑道。
“好了好了,”蒋夫人眼见说话的内容越来越远,忍不住出言拉了回来,“过几日去安王府要听话,不要失礼,知道吗?”
蒋芳华乖巧地点点头,她这个人,最是识时务,平日在家能淘出圈去,只要出门,绝对乖巧懂事,任谁都挑不出理来。
“安王妃是谁啊?”她忽然问道。
“方家大姑娘,”蒋夫人说道,“还有印象吗?你小时候她总陪着你玩,你还总说她漂亮来着。”
蒋芳华歪着头想了想,说:“记得,方家姐姐么。”
“晨儿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道现在出落得是怎样的绝色,”许氏说道,“只是不知道她怎么就成了四皇子妃。”
“能有我漂亮?”蒋芳华靠着蒋夫人,扬着脸看着她,笑得眼睛弯弯的。
蒋夫人看了一眼,心道也难怪自家闺女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她今年不过十四岁,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两弯远山眉下面是一双碧清的妙目,一张脸白嫩得如同羊脂玉一般,娇滴滴的样子见了就心生怜爱。
忽然她觉得回到汴梁得赶快给蒋芳华订亲才是,她这幅样子若是入了贵人的眼,她家怕是拒绝不得。蒋家是勋贵,她自己又是许家女,若不是在凉州,蒋家的门槛,怕是要被踏破了。
“娘亲想什么了?”蒋芳华拉拉她的衣袖,“莫不是女儿太漂亮看呆了?”
“贫嘴!”蒋夫人点点她的额头,“明日严妈妈会到你的院子,虽然你礼仪都符合规矩,但是你平日松散惯了,到了安王府,多少还会失了礼数。这几日让严妈妈盯着你,不许闹唤,知道吗?”
蒋芳华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心里却觉得很是没有必要。她这么个仪态万方的人,哪里会出岔子。在一边坐着的蒋枫倒是暗自点点头,今日的事情不好跟夫人说,但是他闺女,确实也是有些失了礼数。虽然大陈民风开放,但是到底蒋芳华是在正院遇到的萧知其,终归还是有些不妥。
蒋芳华却没有想那么多,满脑子都是盘算着明日给父亲送冰糖雪梨过去,顺道能翻翻邸报。
萧知其回城郊别业的时候,方慕晨正在内室捧着本书看,见他来了,放下书本迎了上去。
“见过蒋将军了?”方慕晨问道。
萧知其点点头,说:“见过了。”
“如何?”
“还算顺利吧,”萧知其说道,“蒋家纵是不信我,也信任家。”
“那就好,”方慕晨松了口气。
“今日别业可好,有没有什么事情?”萧知其边说边脱了外面的衣裳。
“倒是都安静,”方慕晨倒了杯茶给萧知其,“这几日,大家也都累了。就是有人想动歪心思,也得有力气才行啊!”
“明日我可要好好歇歇,”萧知其说着伸了个懒腰,“今晚你睡榻好不好?”
“什么时候进城?”方慕晨没接话。
“后日,”萧知其说完走到她身边,神情颇为恳切,“今晚我想睡床。”
方慕晨也知道萧知其一路辛苦,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
“方姑娘高义!”
萧知其这话一出口,方慕晨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人,说话也太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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