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终晃着手中的木棍,好似比剑般向前戳去,一戳、两戳、三戳。前方挡上一抹白,随着眼眸地抬起,无绪无波的脸映入眸子。
还是那副样子,一点声响也不存在的悄然出现,只听郁九平声平绪的问:“戳气?”
祁终的手腕一转,木棍也跟着转,他敷衍着郁九的问题:“嗯。”
而他,脑子里想的都是后清的守阵人的去向,总有所隐喻,为何仲夏一过,此人便寻也寻不着,宛如人间蒸发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此敷衍,心中有事?”
“仅仅只是这个?”
“嗯,只有这个。”
银币放于桌面,上头刻印着“鸢”一字。银币看上去有些年代,摸上去的十分粗糙,纹路却异常的细致,花边绕银币似于筹码币般。
“用这个抵押,你舍得?”卿欲手指间夹着银币,眼眸正徘徊在圆币与面前人,她的眼神中似有不信之情。
“舍得。”那人毫不犹豫的语气,使她略有一瞬的错愕,不可思议。
银币抛于半空落入手心,随着手握成拳,她轻笑着:“行,入梦长久。”
终究归不去,那便不归了。
梦廊太长,长到无边、长到漆黑。两旁的记忆,循环播放着,痛苦的、欢笑的、平淡的、危险的,是无边也是无尽,一眼望到最后如同雾霾弥漫般背后的事情是什么,不过多想。
抵押的过于仓促,甚至还未看清入门就来了梦廊。上千年的记忆也仅仅在这儿驻足,遥远的记忆总会模糊不清,执念太深忘不掉也不能忘。
等同不及。
漫漫长道,手握一把蓝钥匙便可开启所向之梦。闭眼,待白光一瞬而过,重温记忆的道路便打开了,他一步步朝着三角相对的大门走去,半开的门泛着兰星点晶。
似有七月炎热气息随缝扑来,伴随着咳嗽声、先生埋怨的话语、林蔓笙的怒吼,通通涌入耳中。除了祁终,谁还会让“温文尔雅”的林蔓笙发怒,或许包括乐旬钦,乐呵呵的南山榷手中握扇好似在说“院中枯燥,便有乐子瞧。”
想他们了。
若不是大战一发,脱弓而出的箭怎会射入众民之心。夺求安平,却引得烈火灌城;烟浮高空,灰头土脸的众民却早已泪流满面,哀嚎布满城,刀枪碰撞清脆而出。
怎会流民失所,他们依靠于城墙无家丧亲,貌似此后的日子见不着盼头般。女子抱着重伤的丈夫跪坐于地,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见着一名士兵从眼前走过,她不顾形象地上前,声中夹杂着哭腔:“大人,大人,救救我家相公吧!”
无论女子如何呼喊,士兵看也不看径直离去。女子见此本想祈求一丝,当她刚踏出一步,弓箭入膛,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以及颤抖的瞳孔。
目光也因此景落于此方。骑于马上的上官,将弓丢向旁边的侍卫,浑厚的、轻蔑的哼了一声:“如此肮脏,将死之人有何救之?”
命以注定,平躺于地奄奄一息的丈夫,她只看了最后一眼。
胜时欢间酒,落于暮深色。
破旧的茅屋是三口人的庇护所。夜风穿口入,榻上老人家咳嗽着,她瞧着落泪的阿蛮,哑声道:“阿蛮莫急,日子终有一日会好。”
阿蛮胡乱擦着眼泪,哽咽应答:“会好的,娘你的病也会好的。”
“阿姐,”脏兮兮的脸蛋上她洋溢着笑,她甜甜的唤着,“外面下雨了。”
屋外雨水肆意洒落,外头不一会儿便下起了大雨,破旧茅屋空气顺着雨水变得潮湿,似夹黏腻。
雷鸣破彻云间,应是夏日却倍感凄凉。伴随着雷电乍亮,白柱下伫立着模糊不清的人影,似人非人,细看乌黑长发散落于前,着红装似新嫁娘。
那人杵那一动不动,似于雕像。
雨水滴答作响,那人觉察不到般任由雨水沾湿衣裳。
“姑娘?夜已深,姑娘不归家吗?”挑着担子的年轻人,头上带着斗笠,老早便在远处注意到这位似新嫁娘的人,他刚并不能确定这是一个人,直到上前才发现是人。
任他如何呼唤,眼前人是一声不吭一动不出。他蹙起眉察觉不对,伸出的手惊奇般的穿过前人的身体,他迅速收回手,肩上的担子掉落发出沉闷的响声,脚步踉跄的后退,他手指尖发着颤,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此时,他想跑腿脚却不听从使唤,僵住动弹不得。挑担人眼睁睁的看见这人转过身,阴风吹过,顺带着头发吹开,露出苍白的皮肤,狰狞的面容,嘴角挂着疯狂的笑,眼睛睁的老大眼球凸出。
新嫁娘脖子上青紫的勒痕,泛着乌青。
“娘!是新嫁娘!”
庄口白柱之下赫然站着一人。只是那人面色苍白,一旁的树枝上挂着一条绳子,新嫁娘就挂在上头,视线望着庄内,似有冤屈未解。
“闭嘴,进屋。”
新嫁娘不过只是一位苦命女子寻亲归家的魂魄。她被迫活埋于地,身着华服伴尸同葬,一身清白却抵挡不过无婚而死的贵家人的操办。锣鼓喧天,八人抬“轿”白纸撒过地,无人出门无人欢,她无喜,她无悲,嘴针上下穿,鲜血顺势而落,她眼中恐慌。
“轿”的她仅发唔声。雾霾大起,遮盖住前方道路,抬“轿”人好似瞧不见大雾,径直朝前行去,最前方开路的老先生口中吆喝着:“大婚之日,闲人避散。”
随着他手中铜鼓的断断续续的响起,前路大雾撤开一道。过地白纸缓天漫,“轿”过才有人因好奇探出脑袋,“轿”周哪有活人,只是一群面色惨白的抬轿人罢了,开路人面色红润、眼底乌青。
轿周阴气密布,钉子敲死轿的四角。大红色的轿是那么的喜庆,一轿八人抬,轿中一人载。越过几里,深山密林,轿落坑中,开路人大喝一声:“落轿,新人长久,世辈成双!”
白纸撒落于棺上。周边漆黑密闭,仅靠开路人手中的一盏灯照亮,开路人口中叨叨着,抬轿人起铲埋土。
“永安永详,安世于福。”
清脆的铃铛晃荡出声,开路人轻轻晃着铃铛,铃铛作响,埋土速迅。
“安可得福!”
她无力挣扎,棺中稀薄的氧气她维持不。任由眼泪眼角滑落,滴落于身旁红纸中,双双红装衣,满满幸福起,活无后,死伴尸。
愿此而宿及。
铃铛断,埋土止。开路人瞧了眼乱糟糟的坑位,“立其碑!”
石碑立起,上刻起字:奠苏家苏穆及妻林慎柒。
大雾渐渐散去,碑前仅开路人一人而存,其人不见身,开路人收起铃铛原路而返。
“这山中,奇声于晚。”
“何声?”
“女子哭声。”
恍人糊见。红衣女子蹲树下掩面哭泣,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总起于薄暮之时。
“今日上山砍柴,上山时无事所发,薄暮时却听女子的哭声。”
“许是她吧。”
“她?竟还未去?”
竹椅轻晃,薄暮之时,野树下女子嘶哑的哭声续续起。
“你于此处多日,为何不愿离去?”温润如玉之音于她身后出,她顿时一滞,嗤笑声艰难的挤出。
他静默看着她,只等她回答。而她转过露出被针穿完的嘴唇,须千廷脸上浮现错愕的神态。
“如此,你若想开口也开不得。”
*
“先生,您说我冤不冤。”
“……”
“我固然一身清许,未有其恶途,怎落入此等地步。”
“我死了,家中一老与一妹,又该如何——”
“先生,您应我!”
须千廷张张嘴却一声未出,如何开口,又如何应答,他脑中空白。
“终得一宿,及安。”
闻言,她颓丧般呵呵几声,“及安?何得及安……。”她忽的抬起头,空洞无神的眼睛中混杂着血液的涌出,好似质问般盯着他,“大侠,若得安宁,他可否获得生路。”
须千廷陡然一怔,脑海中某个人的背影愈发模糊,那般烈火之景他怎能忘怀,又怎能忘却。如今连他的模样也渐渐淡却,而那人未曾得到宿及。
“他也未曾安宁吧?”血液挂于脸颊两侧,声音宛若在山谷回荡。她压低嗓音,携带着指责以及为那人打抱不平道:“你害死他,你不该活着,他该怨。”
薄暮之时,竹间萦绕着鸟鸣,鸟儿站于枝头鸣叫声插入二人的谈话。
“千廷兄,明日我随你赴矛渠。”
“你?”须千廷语中满是惊讶,眼前一副书生样的男子眼中却满是坚定。
世人许是认定书生没几个是能奔赴战场为此奉献一命,大抵是此人过于认真的模样惹的他发心底的笑着一声,男子见须千廷笑少有不解之分,发问:“千廷兄,你笑什么?”
缓而,他杂笑回话:“笑,笑你过真。常欲,矛渠过险,你家中还有一位身体不适的老父亲,”话到此时他收敛起笑意,声音木的放平,“你确定要去?”
随着常欲的点头,前去矛渠的道路并不安稳,时遇搜查;过沙洲远处乌泱泱一片,似乎是一群人聚集于前,又不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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