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针锋对(二)

她到晚香院时,早是做完了早课,又吃过了早饭的徐婉,正陪着经过了一夜后,精神恢复了大半徐文的在院中的紫藤花架下丢球完,在晚香院伺候了一夜的含月,只在一旁廊下扇着风炉,在给她们姐弟添水煮茶。

做为李眉身边拨尖的二等宫娥,含月无论品行还是心性,自是十个甘草拍马都赶不上,她虽叫卫候爷一句话就‘发配’来了晚香院,伺候徐婉徐文,心中忧虑,面上却没带出一丝来。

昨儿送徐婉徐文回来晚香院,便只回公主府,收拾了自己的几件衣裳过来,又赶着将院里的一应大小事情,了解细查了一番,打早起来,提膳,要水,让家下人们进来打扫院子,擦抹游廊家具,件件事情,用心用意,做得妥妥当当。

这些日子,徐婉早是同含月接触过数次,又受她赠药之恩,因此虽只过了一夜,三人相处起来,到已十分和谐了,所以待见含真领着人蜿蜒走进晚香院门时,含月愣了下,随即只笑着站起来,迎上前拉过含真的手,笑道:

“这是吹的什么风,你怎么到来了……”

身为公主跟前的大宫女,含真但凡出门,所代表的意义那自是不言而喻,含月嘴上对含真说着话,目光却下意识的往后,看了徐婉一眼。

把含月的反应看在眼里,含真摇头一笑,半侧过身让身后跟着的小宫女退到外头去等,自己上前朝徐婉施了个半礼,笑道:

“候爷和公主让奴婢来,请姑娘过去公主府一趟。”

去公主府?!

徐婉眉梢几不可查的一动,心里瞬间转过几个念头,面上却只不动声色的把手上的手球递给徐文,对含真点头道了句稍等,然后站起身来进屋去换衣裳。

含月见状,忙放开含真的手,要跟进去伺候,含真却只将含月一拦,轻微摆了下手,示意含月看着徐文,自己提裙进了屋。

一进屋,见徐婉正站在镜前,反手要扎着头发,含真忙笑着上前,将徐婉按坐到妆凳上,接过手,捏起篦梳,一边给徐婉梳头,一边轻言细语笔法春秋的,将方才朝阳殿里的情景和卫东阳卫候爷公主的意思,三言两语说了,最后道:

“候爷和公主让奴婢来,一是请姑娘过去,二也是让奴婢,先问问姑娘的意思,姑娘要是愿意,那自然好,要是不愿意,那也就罢了……”

……端汤喂药,赎礼赔罪吗?

徐婉默然,隔着铜镜看着身后含真,一时没说话,静了片刻后,点头答应道:

“……可以。”

看徐婉同意,含真瞬间大大的松了口气,只拿起一枚珍珠小发钗,给徐婉插到梳好的发鬓里,笑道:“姑娘放心,咱们世子爷的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凡事不拧了他的意,让他顺了气,不过三五日,他也就丢开手了……”

是吗?

徐婉面上笑了笑,没说话,起身从橱里拿衣裳去屏风后头换了,随后只走出屋,到院中交待徐文,让他好好在家,听含月的话,徐文带点小委屈的嘟起嘴,点头哦了一声,徐婉忍不住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转头对含月道:

“一会儿认完字,他要出去玩,让他去就是,你只看着他,别让他靠近水边……”

含月点头:“姑娘放心,奴婢晓得……一定不错眼儿的跟着小少爷……”

含月不比甘草,徐婉看了眼徐文,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要交待的了,便只转头对着含真,道:“咱们走吧。”

于是两人出晚香院,上马车,过到公主府,在仪门首下了马车,含真领着徐婉进了仪门,正欲沿着回廊往朝阳殿走,这时,一小宫女快步走来,一福身,道:

“候爷说,若徐姑娘跟着姑姑过来了,让姑姑带徐姑娘去书房……”

含真闻言,忙只带徐婉向东折,穿过两重院宇,行到了卫候爷在公主府这边常驻的书房院外。

含真虽然是公主跟前第一得用的人,就是房氏吴氏在她面前,都要矮上一头,但卫候爷的书房,她却也只能到外院门首,里面她是进不去的,是以两人走到院外后,她便只停在了院门外,让守在

院门首的书房管事吴着,接手领过徐婉继续往里走。

比起候府书房闻道堂相对松散的守卫,公主府这边就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了,徐婉跟着吴管事从重重守卫中,一路进了内院书房,屋内,卫候爷正坐在书案后,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一脸的沉思。

吴管事见状,无声的上前打了个千,便踅身退了下去,只回过神来的卫候爷,看着徐婉,眼底无声闪过抹失望,却只强压着没表露出来,招手把徐婉叫上前,问她:

“……丫环把事情都跟你说了?”

徐婉点头。

“所以,臭小子说的什么为奴作婢,端汤奉药,你是就同意了?”

很多时候,事情的结果不一定需要靠语言来确定,徐婉人既然随含真过来了公主府,本身就已结果的一种表达。

卫候爷说着,失望再掩饰不住,从眼底展露到了脸上,并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原来方才在殿里,卫候爷之所以就着卫东宇的话借驴下坡,没有阻止公主让含真到晚香院去叫徐婉,不过是一时想到,想看看徐婉若知道情况后,会如何面对处理,眼下,徐婉人随含真过来了公主府,其处理的结果,再坏也没有了。

但面对公主的绝对权威和候府小候爷的权柄,就算是寻常普通百姓,也无甚反抗的余地,更何况是两个人寄寓候府篱下,仰承人情,要候府照拂寻药治病的人。

思及此,知道也不能全怪徐婉将事情处理得不好,卫候爷掩下脸上的失落,摆手道:

“……不过一点小事,哪里需要什么端汤奉药,赎罪赔礼的委屈你,浑小子自己想一出是一出,你不必搭理他,我叫吴着送你回去……”

说着,卫候爷便要叫屋外的吴管事,徐婉忙只上前半步,打断卫候爷的话:

“卫伯伯,你听我说……世子爷要我到跟前近身伺候,端汤奉药赔礼,我是真心愿意的,并不觉得是什么委屈,再者世子爷此举,也正合我的心意……”为防止卫候爷开口反驳,徐婉也不停顿,只接着自己的话头,继续道:

“……这些日子,同世子爷接触下来,我本来我已经算是足够了解世子爷的为人品性了,但昨儿夜里,我自思昨日的误会,发现我对世子爷的了解,可能还只不过是表面浮光,所谓因材施教,我既要教导世子爷习武,如果不真正的了解他品德习性,又如何能教得好世子爷,让他收心认真跟我习武呢?”

“……所以方才,含真姑姑过去说,世子爷要我到跟前服侍以赔礼,我就觉得,这到是个绝好的机会,毕竟要真正深刻透彻的了解一个人,再没有比在日常生活里,朝夕相处观察更好的办法了……所以我才同意答应世子爷的话,同含真姑姑过来……”

“……您真的不必觉得这是在委屈我,有您在,我想,不管是公主还是世子爷,都不能委屈到我什么,我若真的不愿意,别说是公主世子爷开口,就是您亲自对我开口,我一样也是会拒绝您的…”

这番话,徐婉说得入情入理,若换在以前,卫候爷怕早就被她说得心悦诚服了,但如今眼下,最坏的事实结果在前,卫候爷怀疑徐婉不过是在巧言劝慰他,因此,脸上的神情虽缓和了,心里却并没有被徐婉真正说服,只哼了下,反口问徐婉:

“……话是说得好听,但我问你,如果今日我不在,你又不愿意,对臭小子提出的无理要求,你要如何拒色?”

“…那自然是再容易不过了。”

徐婉目光清澈的看着卫候爷,微微一笑,只换了副应对的语气,娓娓道:“……民女出身微末,能得世子爷青眼,愿意要民女到跟前近身服侍,是民女的福气,只是天地君亲师,眼下我与世子爷虽说不上有师徒之名,但总沾了两分师徒之实,这时我若是到世子爷跟前为奴作婢,事情若传出去,对世子爷的名声到有碍,所以,不若等世子爷什么时候跟民女学出了师,与民女没了师徒之实,民女便什么时候到世子爷跟前,为奴作婢,侍奉赔礼。”

“!!!”

这还真是没有半丝破绽的回答,一石数鸟,让人无隙可击。

卫候爷听了先是一愣,随即畅怀舒心大笑:“……好好!说得好!是卫伯伯误会你了!”

卫候爷一扫胸中的失落,心里百感交集,看着徐婉静了下会儿,忍不住感慨:“……有女如此,夫复何求,臭小子要是能有你一半聪慧懂事,我也不愁了……”

感慨完,再思及徐婉刚刚说的想法和计划,卫候爷便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了,反到觉得,按徐婉的聪慧,到了卫东阳身边,两人朝夕相对,除了能观察了解儿子的德性,说不得还能磨磨儿子的性子,思及此,对于徐婉要到卫东阳跟前伺候,侍奉汤药赔礼的事,便也不再坚持反对,只不放心的念叨着跟徐婉交待了些话,又招手叫来了立在门外的吴管家,让他下去吩咐两府侍卫和家下人,往后但凡若有卫东阳差遣他们跟徐婉为难,都不准听调。

安排好这一些,卫候爷这才同徐婉,出了书房,去了朝阳殿。

到得殿内,徐婉上前给李眉房氏吴氏卫东宇众人行礼,早是听含真先来回禀说了,徐婉愿意服侍赔礼的公主,忙叫丫环端了茶上来,让徐婉给卫东阳敬茶,同时定下了往后两月,徐婉暂停教习学棍练武,每日只到卫东阳跟前,服侍伺候汤药,以当作赔礼道歉。

自认自己凯旋得胜的卫东阳,霎时洋洋得意,接过徐婉递的茶,抿了一口,随即当场便开始找碴,他拿眼睛在徐婉身上,上下一挑刺,就嫌徐婉穿的难看,眉梢一扬,就让人带徐婉去,换身不让他看得眼瞎的衣裳,还道:

“以后在我跟前伺候,你要还穿得这么难看,就别穿衣裳了!”

众人/公主:“……”

卫候爷:“……”

这样的儿子,要不还是打死算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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