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细尘泛起,砸落在地的卫东阳,一时间,只麻木疼到动弹不得,感觉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卫东阳趴在地上,忍不住咬牙,抽着气一字一顿说徐婉:
“……你,冲,上,来,干,什么……”
“……一时习惯,忘了!”
徐婉面露歉然,多年来做惯了保护者的角色,她真的是一时习惯没反应过来,忘了卫东阳不是徐文,有一身武艺在身,从梅花桩上跌跤,着地时完全可以自行应变无碍,自己冲上前救人,反倒成了阻碍,叫他结结实实,摔到了地上。
思及此,徐婉也是怕卫东阳摔出个好歹来,一边歉然,一忙只开口叫人,看着卫东阳来后,便只退去了下头,带着徐文在后院退步廊下玩耍,做针线的含月柳枝柳条,闻得徐婉的呼唤,忙只赶到前头来,乍见卫东阳躺在地上,满脸痛苦神色,瞬间也是吓得白了脸,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就要扶卫东阳起来,将人搀进屋,徐婉忙制止道:
“……先别碰他,你先去把表少爷叫来,让他来看看……再叫人去请太医来……”
“嗯。”
含月软着手脚点头,白着脸忙不迭跑到外头,把正跟候府管家商议事务的卫东宇唤了来,又叫了柳枝柳条去公主府叫太医。如此一团忙慌,含月没留意,直叫事情一下子闹得惊动了后院的大少奶奶房氏二少奶奶吴氏并及公主。
三人闻得卫东阳从梅花桩上摔下来,摔着了,正闹着请太医,霎时慌成一团,三人,两个往前赶,一个往候府赶的奔到晚香院看人。
幸得那时,先赶到晚香院的卫东宇,已替卫东阳先检查了遍身体,发现无有大碍,没摔着哪里,只轻微扭到了脚,待公主人过到候府时,卫东宇已叫人把卫东阳暂且挪到了素心堂,由被紧急叫了赶来的张太医,把着脉再仔细另检查身体。
公主乍进屋,看得儿子人在床上囫囵吞还好好的,先松了口气,随即上前,一壁看着张太医给儿子检查身子,一壁咬牙,惊魂未定的先斥责跪在屋中当地的方青等众小幺儿:
“……不中用的东西,你们是怎么在世子爷跟前伺候的!……统统给我拉去外头,各二十大板……”
跟着又忍不住脱口说念儿子:
“……一点儿子棍法,随便学学,敷衍敷衍过你爹也就罢了……这么较真拼命下死力干什么,若要是为此学出个什么好歹来……学了有又什么用……为了学点微末之技,损伤身体,哪里要得……”
“……侍卫小厮们既不中用,回头娘只进宫去,替你要几个大内高手来,让他们贴身随侍你……以后再有什么事,只吩咐他们就是……这劳什子的棍法,我看以后也不必再学了…就是你爹回来,有什么话说,只说是我说的……”
屋内一时间,只响着公主的声音,方青同众小幺儿匍伏在地上,半点不敢求饶辨白,卫东宇在一旁边上,看公主盛怒之中,也是不便开口劝说,只靠在床上,忍着脚踝疼痛给张太医检查身体的卫东阳,见他娘发作完下人,又紧着念叨他,顿时只不耐烦,没好气的吼他娘道:
“……行了,娘你烦不烦,你要能拦得住爹,之前怎么不拦……好不容易我吃了这几个月的苦,眼见就要熬出头了……你到说不要不学了,让我前功尽弃……真是,有你这么当娘的吗!……而且什么微末之技,你知道人的棍法有多利害吗?!你就嫌弃,等我出师了,再练得几年……就是老头子,都该不是我的对手了……”
“……”真的是变了天了,自来最厌习武,为能躲懒无所不用其极的儿子,居然主动一心求学习武了,还只夸别人武艺好?!
公主面色一怔,叫儿子两句话,吼得一时发不出声来,床沿前的张太医见状,只怕她们母子二人闹起,自己遭殃及池鱼之祸,忙出声,赶着在公主回过神来前,先道:
“……公主放心,世子爷并无大碍,脚上的扭伤,也不严重,未及筋骨,只拉伤了肌肉,好好歇息静养两日便可……连药也不必吃的……”
只虽说是不必吃药,但定心安神汤,少不得还是要喝的,说完,张太医便只退到外头,开了安神方叫人去熬药。
公主焦急之情被这一打断,再闻得儿子无事,登时放了心,也顾不得再说儿子,只坐到床沿边上,狠狠戳了卫东阳一个指头,随即亲自拿过衣裳给卫东阳穿上,又只叫人收拾东西,要带儿子回公主府。
这卫东阳到无意见,虽然素心堂院落宽敞,屋子尽有,东西也齐备,他以前偶尔也留宿,但卧床养伤到底不同,他若不回公主府,要搬来的东西一大堆不说,含云含素众人也要跟过来素心堂,到时一堆人狼烟动地的折腾,到底不比他直接回那边去省事。
思及此,卫东阳也只由公主去忙,自己只叫了张太医到跟前,吩咐张太医随含月去晚香院,给徐婉把脉,又道:
“……方才她赶着冲上来,也不知有没有扯到伤处,你去仔细给她看看,检查一下是否有伤到……”
方才情急间,卫东宇只顾着急卫东阳的伤,未曾留心注意徐婉,此时闻言,忙道:“……我同她们一道去吧,不然到底不便……”
晚香院只徐婉和含月柳枝柳条几个丫头,没个正经男人在,叫张太医单独随含月过去,的确不便,卫东阳听了点头,卫东宇便只转身,同含月领了张太医过到晚香院给徐婉检查看伤。
徐婉背上的伤口,的确有点扯到了,不过还好不严重,只是轻微,张太医检查完后,开方配了剂消肿镇痛药膏,交待含月道:
“……待会儿药配齐了来,给姑娘敷到伤口上即可……”
“嗯。”
整个人后怕得还有些脸色苍白的含月点头,点完,想到徐婉该也担心记挂卫东阳的伤势,顾不得张太医人还在跟前,便只一笑,朝徐婉道:
“…世子爷的伤有大碍,姑娘且放心,只扭到脚踝,肌肉拉伤了,只要后面小心休养两日就好……”说完,不待徐婉应声,含月便只双手合手,念了声阿弥陀佛。
含月的担心和庆幸真个是实打实的,毕竟这回,若卫东阳真摔了个好歹,公主雷霆之怒下,别说她和柳枝柳条要遭大罪,就是徐婉,也少不得有麻烦。
伏在枕上,自张太医来后,便寡言少语,除了应对配合张太医问询伤势的话外,便未曾多说过话的徐婉,看着含月一脸劫后余生,逃出生天的表情,眼底一暗,等张太医收拾好药箱,去了堂屋写方子后,便只撑着身体坐起来,穿好衣裳,走到外间榻前,同卫东宇相对坐下,一脸歉然的朝卫东宇道:
“……欲速则不达,今日之事,怪我太过心急了,才闹出来的……烦请表少爷回去,替我向世子爷说一声,赔个不是,后面的日子,只请世子爷只安心养伤,练武的事,以后往后延宕些时日也无防……”
对于在监督教导卫东阳习武的事情上,徐婉一直有多在意认真,卫东宇是知道了,看徐婉说得恳切,他先是点头答应,随即又忍不住摇头失笑,就着徐婉的话音,顺口打趣说徐婉:
“……既然道理你都知道,为什么还心急?……东阳身体好好的到无妨,你自己身上的伤却还没大好……就是要考教功课进益,也不必急于一时,不为东阳,你也该多为自己想想,何必不顾念自己的身体呢……”
虽是打趣说笑,但卫东宇说的到也是真心话,徐婉听了,面上却露出两分心有所愧的歉意,道:
“……是我莽撞了,一心里急于求成,忘了自己今时不同往日……幸而世子爷无碍,不然,我真是万死难赎其咎了……”
卫东宇本是随口趣问,没曾想却听得徐婉答言间,言辞却只越发客气,霎时皱眉,不解的看了徐婉一眼,说徐婉:
“……怎么越说倒越客气了……方才的事,不过只是一场意外,不说东阳没事,就是真有事,多半也是东阳自己的责任……练武练了十多年,如今却连梅花桩都还能踩空……这样丢脸的事,若还好意思把责任怪到别人头上……可真要叫人笑死了……你就别把责任往自己头上扛了,回头见了臭小子,多笑话他才是……”
说话间,眼角余光瞥见堂屋里,张太医落笔写完了方子,卫东宇便欲起身告辞,赶叫徐婉好好休息,只临着要起身,想着徐婉说的急于求成的话,又思及徐婉的性格,向来不论做事还是练招,都是老实沉稳,一步一个脚印的,怎么会蓦地心急起来,急于求成?
一思及此,心里不经意的玩笑之心淡去,卫东宇霎时认真疑惑了起来,既生疑惑,卫东宇也不藏着掖着,只把心里不解说出口来问徐婉,又道:
“……虽说练功习武,有时亦同做事,也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但这数月来,我看东阳随你习武,到是认真定下了心的,他性子虽顽劣,偶有闹人之举,但从来到不会朝三暮四,答应下的事也从无半途而废的……往后日子来日方长的,你何必心急?”
……来日方长,世上事,哪有什么来日方长……
……不论时光还是人事,从来都是转瞬即逝的……
听得卫东宇的话,徐婉恍惚了瞬,跟着才回过神来,摇头:“……光阴易逝,岁月惚悠,世上事哪有什么来日方长呢……”说着,徐婉勉强一笑,看着卫东宇,缓缓放平了声气道:
“……实不相瞒,自我和阿文去岁来京,在府上叨扰了这大半年,托府上之德,请医问药,治好了阿文多年痼疾,现在阿文身子已是大好,我想,我们姐弟再多叨扰下去,实在欠府上太多……”
“……再则,这些年来,为着给阿文治病,我一直带着他飘零江湖……叫他自生来长到如今这么大,尚不知故乡是何模样,如今他身子大好,我便想着,赶着今年入秋前,要带他回故里去,一来祭拜父母先人之灵,二来梁园虽好,非是久念之乡,人再是四处飘泊,总要落叶归根才是……”
“……你们要走?!”
万万没想到徐婉会说出如此惊人之语的卫东宇,吃惊得差点从榻上跳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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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少年情(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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