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内
“顾大将军,你屡次违逆圣意,停于黑水止步不前,导致我大储连损13城,是不是你早已私通西坞,里应外合,意欲谋反?”
不愧是将天下所有严酷刑罚集于一体的天牢一号房,那怕强悍如顾城,现在也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双唇干涩起皮,头发如枯草般随意地散落在脸上,说话间胸腔震动,带起点点血沫,“身为......大储将领,从...从未有过谋逆之心。”
樊落的手下范青是主审问人,自己每日对着樊落摇尾乞怜,每每上朝只能站在队伍最末端,而这个同样从底层爬上来的上将军顾城却如天上月,站在武将之首,范青曾无数次地畅想若是这天上月跌落泥潭,落在自己手里,那该是多美好的事,如今终究是等到了,范青的脸上闪着诡异的光芒,闻此言,厉声道“你的副将秦彻已将你与西坞勾结一事和盘托出,你与西坞的私通文书如今正摆在先帝的案牍上,你还敢嘴硬,当真是不知所谓!”
顾城久未合眼,头昏脑胀,此刻只觉得范青像是万千苍蝇成精,嗡嗡个不停,并未听清其内容,要是换在以前非要一刀这结果这恼人的苍蝇不可,只是现在双手双脚被缚,琵琶骨之上更是横穿锁链,每动一次都是钻心的疼,更遑论是提刀。
顾城轻皱的眉头取悦了感情,他走上前去,看似无意地随手拨弄着锁链,顾城闷哼一声,范青眼中光芒愈发晃眼,“顾将军,你的副将陆深已于昨夜畏罪自刎,留下遗言说愧对大储,深恨上将军顾城”
“什么?”顾城猛地抬头,随着他的动作,锁链晃动的噼啪声响彻整个一号房,顾城却顾不上身体的疼痛,眼前被一阵阵的血舞刺痛,在那厚重的血雾中,一位翩翩少年郎眉眼带笑,似是在朝着顾城招手,顾城不自觉的跨步而去,“斯”
顾城的鼻尖忽然嗅到异香,耳边是震天响地的马蹄声、嘶吼声、一声声“将军,快走”如同恶魔低语让顾城痛苦不堪,“秦彻、姜宇、温南......”一张张年轻小将的面孔在顾城眼前不断轮转
“哗啦”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鼻尖异香消失,顾城赤红着双眼死死的瞪着范青,咬牙道“范青,你说”
“呸”的一声,顾城将嘴里的血沫吐出,又道“你说陆深自刎于天牢?”
顾城此时的状态很好的取悦了范青,还大发慈悲般的松开了一直拨弄锁链的手,声音都带上了点点笑意“不错,陆深在受了一十八中刑罚之后,终是支撑不住招供了,将你与西坞勾结一事和盘托出,之后便自刎于牢房之中,”其实秦彻只收了一种鞭刑便招供了,范青如此说不过是想让顾城更痛苦点,毕竟顾城是将秦彻当做弟弟来看待的。
果然,顾城越听眉头皱的越深,范青心情愈发好,喝了一口茶,道“顾将军,还不招吗?”
顾城一言不发,脑中却已是惊涛骇浪,【陆深的母亲是刚刚被西坞国王认回的遗失在外的公主,为母国栽赃自己,陷害大储军队可能事出有因,但是陆深早已死在南阳,那这大牢里的是谁,是易容成陆深的无名氏,还是陆深的双胞哥哥或者弟弟,借此来寻找一个来日发兵的理由。】
见顾城一直不搭理自己,范青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砰的一声,是范青命人杖打顾城的声音,果然,一板子下去,顾城的目光转向范青,范青脸色才好了几分,打开卷宗道“顾城,宜州刺史安如淮兵败于南阳城,不是其技不如人,而是因你止步黑水十日而不前,致其无援兵,被打得节节败退,连损十三城,而你的一万大军被射杀于鹊山脚下,也是因你,因你轻敌!”
范青说着一时情绪上头,上前几步,狠狠地扯动锁链“顾城,一切皆是因你,因你损城,因你损兵,种种大罪,你还要兀自抵抗吗?”
闻言,顾城却道“你刚说先帝?”
范青没想到他会岔开话题问这个,但是顾城眼中凌厉光芒乍现,一时间,范青像是又见到了那个叱咤风云,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追不上的上将军,不自觉的就回答他的问题道“十日之前,先帝忽然抱恙,已于昨日驾崩。”
闻言,顾城更加确信那封密旨定然是出自真正叛国之人的手里,可这一切究竟是谁却未有丝毫头绪。
范青意识到自己被顾城牵着鼻子走,更加恼羞成怒,“顾城,种种罪行加身,你当真能活得下去吗?”
纷乱的细线忽的有了规则,顾城抬头,“为何不能?”
说着,眼前浮现出了鹊山脚下的场景
“将军。”最年轻的前锋姜宇被顾城揽在怀里,口中鲜血不断,目光却坚定璀璨“战死是最高军功,将军不必介怀。”
“战西坞,收宪南,保国土,安天下……”
一首战歌唱得断断续续,顾城红了眼眶。
战歌在风中渐渐归于沉寂,十万士兵只余三人,主将顾城,副将乌沉木,军师林安。
三人在尸海中迎风而立,在血污中枷锁加身。
范青似是看到了顾城眼中的光亮,掸了掸衣袍,漫不经心道“哦,忘了告诉顾将军,您的副将乌沉木,军师林安昨日午后就被陆琛亲手射杀了。”
“你说什么?”
这句话将刚刚看到光的顾城猛地击碎,顾城猛烈地颤抖起来,锁链噼啪作响,点点玫红在其上绽开。
“我说你如今孤家寡人!”
“噗”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顾城终究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陆琛”
“噗”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顾城彻底失去了意识。
伴随着顾城微微起伏的胸膛,天牢里的灯火灰暗明灭,不断跳动,借着微弱的灯光,可以看到顾城整个下半身都被浸泡在水里,他的体温也在不断的下降,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他似乎听见狱卒的唾骂,骂他乃是叛国之贼。
“顾城是驻守宪南的大将,有15万兵马,是四洲防线的总领,攻打西坞本来就该上阵,可他却一再称病推阻,我看根本就是受了那西坞的好处,所以才处处退让。”一个狱卒朝着顾城的方向啐了一口
“正如范大人所说,攻打西坞的南阳之战中,顾城停于距离南阳五十里外的黑河十日,无视安将军的封封求援信,任由安将军战死而不动,安将军战死,博尔忽率军跨过天河连屠3城”那人说着红了眼眶,狠狠地瞪着顾城
“若没这3座死城,我们的顾大将军怕是还不动!”
太妃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进来,嗤笑一声“可是动有什么用?就因我们顾大将军的错误决策,一万大军于鹊山被射成筛子,生还四人,谢罪三人,只有我们这顾大将军还抵死不认。”
众人闻言一惊,哗啦啦跪了一地“参见太妃娘娘”
太妃陈茜摆了摆手,嫌恶地看着那一团脏污的顾城,捂住口鼻后退了几步,瞧着范青道“还没招吗?”
范青冷汗涔涔,弯着腰道“未曾。”
陈茜嗯了一声,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哗啦”一声,一盆水兜头而下,顾城恢复几丝清明。
“抬起头来”陈茜厉声喝道
顾城略微抬头,看向那只着素衣的却依然华贵的妇人。
“南阳惨案,凉州易主,你是这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如今,你怎还有脸活下去?”
顾城闭了闭眼,声音干涩“我愧于心,却未叛国。”
陈茜厉声道“笑话,你未叛国,那为何停于黑水?你未通敌,又怎会愧于心?”
“我13岁起征战四方,收宪南,安北荒,若我有叛国之心,怎会保大储两边十年无虞?”
“女君到”
门外太监曹德旺的声音尖细刺耳,打破了这对峙的局面。
“参见女君,女君万安”
陈茜虽是长辈,此刻也微微扶了扶身,雾雨嗯了一声,看向范青“本君未曾记得先帝下令对顾将军用刑”
范青抖如糠筛,后背浸湿了一片,“女君有所不知,这送来天牢一号房的人便是不下令也默认要审问的,且可加以任何刑罚”
雾雨看向那破布娃娃一样的顾城,眼眶酸涩,沉声道“那今日这规矩就改改,无论犯何事,是何人,君不下令,便只收押,不得用刑。”
范青忙道“是。奴才遵令”
“凰儿,你这.”
就要控制不住的泪水此时有了理由低落,雾雨悲伤不是作假,满眼泪痕道“太妃,先帝刚去不久,我想以仁御下为先帝祈福,愿他早登极乐。”
陈茜纵然再不愿,也无法再说什么,只希望哥哥安如淮的神魂可以日日折磨顾城!
雾雨擦了擦眼泪,示意曹德旺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上将军顾城纵有大错,但朕感念其功,遂免其死罪,终身幽禁于凤栖偏殿,无召不得出,无令不得见,钦此!”
言罢,曹德旺道“顾将军,还不接旨?先帝之恩,顾将军当永生铭记。”
事至此,顾城对密旨一事也不再存疑,只是这樱川之死似乎也并不简单,喃喃道“先帝?”
随后便陷入了昏迷。
“景凰,景凰,我不是叛国之臣”
床上的顾城一声声喊着景凰的名字,雾雨眼中泛起水雾
桌上的书一页未动
“咳咳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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