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裕岚宫里,已然失宠许多年的裕妃云氏眉目间尽是得意:“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云家养了那些土匪窝那么多年,现在终于可以为我们做点实事啦!”
四公主和顺蹙着眉若有所思,倒是五公主温顺怯生生地开口道:“母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裕妃看了一眼愚钝的小女儿,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道:“你呀,真是不开窍!圣上已经应允,只要容丞相他将土匪一事平息,便给你云表姐敕封诰命,到那时我们云家更上一层楼,你们在宫里的日子也能更好过一些了!”
五公主脸上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她又不解道:“可是,容丞相真的可以平息匪患吗?”
裕妃高兴了还没到一会儿,又被小女儿这个愚蠢的问题气到了:“你非要我直说是不是?那些土匪窝都是听命于云家的,容丞相随便打打就攻下来了嘛!这次非但能够平息,而且还会很快,婉月的诰命肯定板上钉钉!”
温顺被母妃生气的模样吓到了,连忙抱住了自家四姐的胳膊,结果这一下她才发觉,四公主似乎怔愣了许久。
“四姐,你在想什么?”
和顺回过神来,横下心问道:“母妃,被攻下的土匪窝里,尤其是那个黑风寨,有没有发现明华皇姐?”
裕妃皱眉看自己的长女:“你在胡说什么?明华她不是去崇州她舅舅家了嘛,怎么会在黑风寨?”
四公主咬了咬嘴唇,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
仅仅过了一日,玄一寨也被打下来了。
消息传回到庆丰村的时候,村民们个个都惊慌失措的,连程紫苏都躲在屋里唉声叹气。
明华心里想着招安这条路子,倒是嘴上却没办法提前透露出来,便换了个说辞安慰程紫苏道:“倒也不必这样,我相信以昭大哥的能力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程紫苏叹了一口气道:“平安你有所不知啊,即便是朝廷打不下清风寨来,影响也已经造成啦!”
欻欻皱眉道:“虽说是唇亡齿寒,但是我瞧着清风寨与其他寨子的关系也没到这么好吧?”
程紫苏突然四下看了看,又打开门看了看,发觉无人后才又坐回来低声道:“我当你们是自己人才告诉你们的,其实昭大哥他们基本上没有亲自动手打劫过,他们都是黑吃黑。”
“黑吃黑?”
程紫苏点点头道:“说来倒也奇怪,那些寨子专抢贪污**的狗官,可是他们又很不堪一击,反过来就被我们抢了。”
“不堪一击?”明华惊道,很难想象程紫苏说得是盘踞京畿之地好几年也无法解决的土匪,明明她爹爹苦恼很久才能解决,怎么到程紫苏的嘴里变得好似豆腐块一样?
程紫苏点点头:“我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你们嘛!所以其他寨子被端了,也相当于把清风寨的经济来源断了,我们就算能守住山头,也得另行想谋生手段。”
欻欻捧着脸道:“直接让昭大当家他们抢劫不就好了?”
明华轻轻地踢了欻欻一脚。
程紫苏摇头道:“不成啊,我们又不知道谁是贪污的狗官,若是对好人下手良心也过不去啊!”
明华沉默下来,心中却对招安一策更有信心。
又过了一日后,山狼寨也被攻了下来,至此这京畿地区就只剩下清风寨这一个寨子。
明华根本不必等明昶的来信,便已经知道容晖接下来的打算,她叫上了欻欻连夜收拾好了包袱,准备从小路上山。
欻欻吓得不行:“小姐啊,你三思吧!那条路白日里走都艰难得很,更何况晚上呢?我们不如明早从城中过去吧!”
明华让欻欻小声一些,紧接着道:“如果让紫苏知道了我们一定走不成的,这样吧,我们清晨的时候出村,那时候大家伙都还睡着,等到我们走去城门那里天也亮了。”
欻欻点了点头。
待得破晓时分,欻欻背着包与明华站在了大榕树下。
公主殿下回身望着身后的庆丰村,她这次一走应当便不会回来了,她叹了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不舍压了下去,对欻欻道:“我们走吧!”
欻欻点点头,跟在了自家公主身后。
只是她们却没发觉,在她们走后有村民一脸疑惑地走了出来,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华姑娘与欻欻姑娘要连夜逃走呢?”
*
虽然京城北面那里短兵相接日日都在打仗,但是京都城却依旧是没什么变化,城门照常开启,集市摊铺也热闹得很。
明华与欻欻步履匆匆地进了城,便在车马行里借了两匹马,一路疾行着出了北城门。
容丞相也是一大早便到了东山山脚下,他抬起头望着这座比其他寨子险峻得多的山,又看了看身后的人道:“今日你们不必同我一起上去。”
这些人都是云家的心腹,他们巴不得不同容晖一起上去——他们自然是清楚的,前阵子打得那些土匪窝都是主家养着的,无论如何都不会闹出人命来,但是这清风寨可不是。
外人瞧着容丞相是势如破竹,剿匪进度一日千里,现下只剩下清风寨这一个寨子,可是容晖自己却是心知肚明。
只有清风寨被拿下,才算是真正地剿匪成功。
他一步一步缓慢地朝山上走去,心中却觉得无奈不已。
戉朝重文轻武已有上百年,朝中根本没有可用的武将,也没有得力的兵马,这一场看似神速的剿匪之战不过是一场戏,一场自欺欺人的戏,碰见真正的悍匪,容晖还是需要用和谈的方式。
容晖走到了半山腰,突然听得有女子的说话声,还十分耳熟。
他停下脚步躲在了一棵树后,仔细地听着,紧接着便瞧见了明华与欻欻。
年轻的丞相眼底闪过一丝亮光,他刚想走出去跟明华说话,便听得欻欻担忧道:“公主啊,这次您身份定然会暴露的,您说大当家会不会埋怨您呢?”
明华的眼中有些担忧,可是嘴上却还是嘴硬:“怎么会呢?昭大哥他定然会明白我的苦心,就算,就算我们的关系不会如同以前那样,他也不至于怨我吧!应该不至于吧!”
从信心满满笃定到心虚地放低声音也只是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公主殿下那复杂的心情任是谁都听得出。
明华与欻欻目不斜视地走过了容晖藏身的树,他自树后微微探身出去看了一眼明华,两个月不见公主殿下依旧光彩照人,她眉宇间还是有愁绪萦绕,可是容丞相却清楚,这次不再是因为自己了。
“昭大哥?”容晖低低地念道,脸上闪过一丝阴鸷,随即他慢慢地跟在了明华与欻欻身后。
昭而与花石等人正在部署防线,结果被派遣出去放哨的阿豹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来,来了来了!”
他这一嗓子将一屋子的人都吓了一大跳,裘彪震惊道:“什么?这么快?到哪里了?”
阿豹气喘吁吁地道:“在,在山门前。”
花石皱眉道:“什么?居然已经到了山门前?大哥,我看要立即派人出去抵挡才是。”
阿豹一愣:“啊?”
裘彪就说道:“虽然我们还没探讨出最终的防线,可是也没办法了,只得随机应变啊!”
昭而眉头紧蹙:“也只有这样了,花石你带着人去……”
他话还没说完,便无言打断了:“大当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吧,先问清楚阿豹是谁来了啊?”
裘彪一跺脚道:“哎呀无言啊,他都这么慌里慌张了,还能是谁啊?”
昭而看向阿豹:“到底是谁来了?”
阿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几位当家的,随即低声道:“是,是华姑娘跟欻欻姑娘来了!”
裘彪皱起眉道:“真的?你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啊?她们两个来了你跑得好像敌人杀来了做什么?”
昭而看了无言一眼,随即他摆手道:“算了,让华姑娘与欻欻姑娘上来,阿豹你接着在外面守着,看见朝廷大军再回来禀告。”
明华与欻欻刚一进屋,裘彪便过来问道:“华姑娘,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跑来了?我们时刻要打仗的你知不知道?”
公主殿下没法解释,只得怯生生地看了昭而一眼。
花石却莞尔一笑道:“算了阿彪,别责怪华姑娘了,我看倒像是有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见花二当家这时候还有心情打趣自己和昭而,明华的心情更沉重了。
正在昭而打算问问明华到底为什么上山来的时候,同阿豹一起放哨的二虎又冒冒失失地冲了进来:“来了来了!”
裘彪一拍桌子:“这回估计真是朝廷大军来了!大哥,我们快些行动吧!”
花石忙拦住了裘彪道:“还是问问清楚再说吧!我猜也许会是紫苏啊!”
二虎连忙摇摇头道:“不是啊,是张成啊!”
张成今年才十七岁,只来过一次山上便将腿摔断了,然后一直就在村里养着,虽然养好了但是家中舍不得他就一直守在村子里了,结果今日他居然会来着实让人惊诧。
不一会儿,张成叫嚷着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华姑娘与欻欻姑娘逃跑了——嗝!”
他一边喊着一边目光与明华等人对上视线,吓得登时打起嗝来。
裘彪埋怨道:“哎呀你看你冒冒失失的,华姑娘这不是在这儿吗?不过,欻欻姑娘你背着包袱做什么?”
欻欻见状忙把包袱往背后一藏:“没什么,是衣裳,万一下雨了可以换嘛!”
她这个借口任是谁一听都觉得不靠谱,花石笑了一声刚要开口问她,结果又有放哨的慌张地跑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这样的事经历过了三次,众人都有一点见怪不怪的意味,裘彪笑着道:“怎么样啊?这回来的是紫苏吧?”
放哨的一愣道:“不,不是啊,那个人说他是当朝丞相。”
“什么?”
屋里的人齐齐惊叫出声,昭而皱眉问道:“来了多少人?”
放哨的一怔:“这,就他一个人。”
若说来的是千军万马,他们倒真有对策,但是来人只有一个,昭而一时间便有些疑惑了,他思索片刻道:“让他进来吧!”
欻欻立马附在明华耳边嘀咕道:“小姐,来人只有一个啊,是不是有别的转机?不如我们先躲起来?”
明华眨了眨眼睛,忙起身道:“昭大哥,我有点不舒服,想去后面坐一下。”
昭而回过头看了看明华,随即点头道:“好啊,我一会儿过去看你。”
明华与欻欻连忙起身匆匆离去,无言见状也开口道:“大当家,我去照顾小姐。”
裘彪一把拽住无言:“有欻欻姑娘在呢,你就留在这里跟我们一起与那丞相对峙。”
无言心说要是公主留下他在哪里也都无所谓了,但是公主殿下都躲了自己留在这不是扯后腿吗?
就在无言纠结着要如何说服裘彪放他走的时候,欻欻又跑进来了,一把拉住无言的胳膊道:“哎呀小姐有事情吩咐你啊!”
无言被欻欻拉着跑,引得花石皱眉向前追了两步:“哎!”
欻欻仿佛没听见花石说话似的,拉着无言一溜烟地跑了。
张成一边笑一边打嗝:“嗝!花大哥啊!你的,嗝!脸好黑啊!嗝!”
花石瞪了他一眼道:“你闭嘴!”
就在此时,门外有人到了,昭而向着门口看去,就瞧见门口的容晖身着锦衣,长身玉立风度翩翩,一看便是京城贵公子。
昭而皱起眉,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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