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堕仙

鲜血喷涌而出,暗红色的衣衫被浸透,乌黑了一片,破碎的布料边缘不断滴落着鲜血。

剜心彻骨的痛感瞬间袭遍了尉迟昭全身每一寸经脉!

“你……啊啊……”尉迟昭不可思议地死盯着顾久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疼痛冲破了她紧咬的牙关。

她抓住顾久的手,指甲化成利刃深深嵌进对方的肉里,但顾久似乎感觉不到这疼痛,神色冷漠不见一丝波澜。

疼痛冲昏了尉迟昭的意识,她毫无章法地朝顾久攻击,却都被躲了过去,剑气攻势尽数落在了灵海里,花海瞬间变成了火海!

尉迟昭浑身痛得虚脱,渐渐使不上力。而那双手开始在她心口里搅动,撕心的疼痛拉扯着记忆深处零碎的画面冲击向尉迟昭的脑海!她的神识渐渐开始麻痹。

她倒在灵海里,夜风穿过她空荡荡的心口。她拼命撑住即将落下的眼皮,想要爬起却无力支撑,只能看着顾久带着她的沧浪珩砂扬长而去。

尉迟昭感受到灼烫的热浪,手边的花不住地蹭着她,像是在挣扎。她艰难地施了个法诀,在陷入昏迷的前一刻,把周围的花全都传送了出去。

凉风减轻了些痛苦,却带来无法抵挡的悲凉,伴着尉迟昭陷入黑暗,这种感受,竟是熟悉得可怕——

大雪,黑夜,她好像曾经历过这剧烈的痛苦,她亲手剖开了自己的心口,把自己的牡丹花蕊——她的心脏,炼成了灵丹,喂给了面前奄奄一息的人。

这次她看清楚了,那个出现在她梦境里无数次却模糊不清的人,他脸上带着伤,血和着灰土,鼻梁上一个小黑点,分不清是污泥还是一粒小痣……

等尉迟昭再度醒来,却已经是在凌霄殿里。

殿中吵吵嚷嚷,隐约听见谁在说:“天君,灵海的火已经扑灭,但被毁坏了大半。灰烬里残留着月魄剑的剑气。”

“天君,臣昨夜亲眼看见,花神发疯了一样在灵海里挥剑劈砍!”

“天君,尉迟昭身为花神,监守自盗,不配为神!”

……

尉迟昭忍着头脑的混乱,手肘撑地,颤颤巍巍地支起了上身。众神官见她醒来,收敛了声音,窸窸窣窣议论着。

天君浑厚稳重的声音传遍大殿:“尉迟,灵海被毁,你有何解释?”

尉迟昭心口的疼痛还未散去,她抬手捂了捂,却发现那里的伤已经愈合,衣衫干净完整,仿佛从未破裂过。若不是体内没有了沧浪珩砂,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她胸腔中空空如也,却好似砸下了一块巨石,这分明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陷害!

她该怎么说?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说昨晚被顾久挖了心?

说了又有谁会信呢?

想到顾久,尉迟昭四下搜寻了一番,发现顾久就站在一众神官之间,她正正迎上尉迟昭的目光,看起来满脸担忧。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却见顾久竟走到殿中央,向天君求情道:“天君,此事诸多蹊跷,昨日花神刚在凡间收服作乱的藤妖,灵力本就消耗过大,怎可能是她毁了灵海?况且诸位神官发现她时,她已经不省人事,定是有人陷害……”

“陷害她的,不就是你吗?”殿外突然传来冰冷的一句话,打断了顾久。

众人齐齐看去,只见迈进殿里的竟是浮白,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位从未见过的男子——身着黄白色长袍,身形颀长,鼻梁上隐约可见一粒小痣,眉眼冷漠,眼神中竟然带着些许怒意。

浮白在前开口:“天君,新神飞升。乃灵海一株冰凌花的花灵,名叫萧十六。”说完他悄悄瞄了一眼尉迟昭,蹙着眉,似是担忧。

还不等天君发话,这位新神便先开了口:“天君明鉴,小仙本为灵海中的花灵,昨夜亲眼看见顾将军捅伤了花神大人,并将她体内的法宝据为己有。花神大人自接管灵海之后便恪尽职守,若非她在性命攸关之际护住了一部分花灵,小仙必然活不到现在。”

这萧十六,可能是昨夜尉迟昭昏迷前转移出去的。原本她是想把江丰附着的那朵冰凌花转移走,但当时昏昏沉沉,下意识便把周围的一片都传送了出去。

具体送去了哪,尉迟昭也不知道,却没想到竟阴差阳错地助他飞升了。

仙京的花灵、树灵等飞升不算什么新鲜事,是以这位新神的证词十分有力。

闻言众神官纷纷将目光移到了顾久身上,顾久也是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十六,又似求证一般望向尉迟昭。尉迟昭静静迎着她的目光,只见顾久摇着头,呢喃着辩解:“不是我、我没有……”

高坐上的天君站了起来,缓缓步下台阶,不徐不疾地开口问道:“顾久,你有什么要说的?”

顾久转身单膝跪地,自证道:“天君,臣昨夜一直在殿中修养,绝未踏出过承安殿半步,殿中两名侍卫还有药仙可以为臣作证!”

尉迟昭绷紧了身子,艰难地撑起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浮白见状过来扶她。她瞥见,在浮白身旁,还有一只手下意识抬起又犹豫地落下。

尉迟昭沉了沉气息,缓慢开口:“不是她,虽然昨夜伤我那人的确与顾将军一模一样,但我在那人右手上抓了一把,伤口不浅,且注入了我的灵力。”她转眼看了下顾久,接着道,“她没有。”

天君闻言,目光在殿内众神官身上逡巡了一周,他微微抬了抬右手,便见在场除尉迟昭以外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将右手举了起来。

尉迟昭扫视了一圈,却并未发现谁的手上有伤口。

天君收了术法,对尉迟昭道:“除了鹤老,仙京所有神官都在这里,你若需要,本尊便把他召回来。”

尉迟昭心道这根本就是句废话!明知道不可能是鹤老头儿,还要说出这话来堵她,分明是在暗戳戳给那些神官拿捏她的话柄。

果然又有神官质疑道:“花神大人莫非要说,伤你的不是仙京的人?况且这位萧神官说他亲眼看见花神被捅伤,想必应是伤得不轻,可花神是我等从灵海里救出来的,怎么从始至终,都没看见她身上有哪处挂了彩呢?”

众人一经提醒,纷纷开始附和。有人质疑尉迟昭和花灵联手贼喊捉贼,有人煽风点火讽刺妖神祸世……

萧十六朗声道:“这位神官莫非与花神有什么过节?怎的话音如此风凉。”

尉迟昭闻言转头看去,发现方才说话的,正是几天前那个在背后嘲讽她,结果被踹了个狗吃屎的神官。

大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那神官脸红到耳根,哼笑一声别过脸去。

天君再次出言打破僵局:“尉迟,并非本尊刁难你,但昨夜不止一位神官撞见你毁坏灵海,证据确凿,不得不罚。命你三日内修复灵海,流放五年,你可有异议?”

周围几个神官闻言,似是不服,正要开口,却被堵了回去。

尉迟昭此时冷冷开口:“不必了。”

此句一出,便吸引了所有人得目光,众人齐齐看着她,有的轻蔑,有的惊讶,也有的个别忧心。

尉迟昭轻轻拨开了浮白,神色坚毅又冰冷地看着天君,一字一句道:“这花神,我不做也罢!”

说完,她双手结印,竟是将自己的神骨生生逼了出来!

尉迟昭在一片惊呼声中轻蔑笑道:“天界最重的处罚不过就是剔去神骨,贬为凡人。我把这神骨还回去便是了。”

神骨并非实打实的骨头,而是神力所化,凡八根。

尉迟昭猛地将掌中的八根神骨尽数摧毁,齑粉落了一地,她吐出一口鲜血,恰好落在了那堆白灰里。

只见那掺了血的粉末缓缓飘动起来,竟变成了一块印着血红色牡丹纹样的白砖!这砖块重重砸下,和凌霄殿的白玉砖融为了一体!

尉迟昭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擦去嘴角的血。众神半晌没缓过神来,像看疯子一样盯着尉迟昭。

可她只是冷笑一声便转身离去,留下一句余音绵长的话:“这块骨灰砖,就当是我留的纪念,只要它还在,我定会再回来!”

尉迟昭在经过萧十六身旁时,轻声道了句“多谢”,便头也不回跳下了仙京。

北庭上空一道红光划过,径直落入王宫。

王宫花园里,一只鹰正在上空盘旋,它锋利的鹰爪上系着两根绳子,一直垂下去,绳子另一端绑在一块木板上,像是一个简易的秋千。

尉迟瑶坐在这个小秋千上,靠鹰翔之力飞起来。

“哦豁!”她兴奋地在半空中欢呼,又抬头朝那只鹰喊道:“敖风!再飞高一点!”

被叫做“敖风”的鹰收到请求,昂首往高空冲去,差点与那道飞速降临的红光相撞。敖风将身子一偏,避开了那道光,却是害苦了秋千上的尉迟瑶。

尉迟瑶刚想起身站在秋千上,岂料脚底的木板突然大幅度甩了起来,她一下子被掀翻,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敖风发觉自己闯了祸,立即俯身下冲。

就在尉迟瑶即将砸到地上时,那道红光抢先一步接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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