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晚霞铺洒天际,海安市国际机场T3航站楼内人们熙熙攘攘,机场广播时不时响起又很快隐于人声鼎沸。
温了月依照机场指示牌,顺着人流,快步奔向行李提取处。
粉黄相间的火烧云挂在天边,黄昏金光穿透机场外立面的隔断玻璃,打在她的身上,忽明忽暗,像是正在跳跃的琴键。
她赶在第一个站在行李运输带的出口,当锁定自己墨绿色的行李箱从出口被吐出时,毫不犹豫弯腰搬下它,拉起拉杆拔腿往地下停车厂跑。
期间因不熟悉机场布局,她还跑错了楼层。等到顺利坐上提前订的网约车后,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您好,是尾号7663吗?”司机滑动两下手机后问道。
温了月稍稍愣神,随即意识到是她国内的号码。她缓了下自己不算平稳的呼吸,回答说:“对。”
司机点头:“好的。”
短暂沉默后,她又问:“请问大概多长时间能到?”
司机闻言看了眼导航,“不堵车的情况下,大概40分钟。”
温了月盯着手机上的时间,六点刚过,这个结果跟她在飞机上预判的差不多。如果不是因为飞机延误,时间应该要更充裕些。
但司机刚才的话提醒了她,此时正是国内下班的高峰期。
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堵车这个不可控因素。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从机场到市区的这条路上畅通无阻,40分钟真的能到目的地。
好在司机比较专业,她运气也还不错。
汽车停靠路边时,她瞄了眼手表,比粗略估计的到达时间竟然还提早了将近5分钟左右。
温了月谢过司机,拖着她笨重的行李走进路边一家灯火通明,正在营业的蛋糕店。
踏进店铺的一瞬间,她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黄油香。
蛋糕店里的顾客跟机场相比也没少到哪去。收银台前拍了条长队,四周的餐椅上都坐满了人。
温了月搜寻一圈,目光最终锁定在坐在角落穿白衬衫的男人。对方正盯着电脑正在认真办公,显然没看到她。
她躬腰,悄声走进,在男人身旁站定时,他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
温了月轻笑道:“严老板,店名叫free,你还真这么free。”
严子瑞应声抬头,面对着温了月怔了好一会儿。
“真认不出来我?”温了月觉得此时严子瑞的样子十分搞笑,打趣道:“哥哥。”
听到温了月叫自己,严子瑞唰地起身拉住她的胳膊,急切的开口道:“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五年前悄无声息的离开,回来又像是用了任意门一样突然出现,能反应过来才有鬼了。
“你干什么?”温了月看着严子瑞眼眶里有不停打转的水光,哭笑不得。
“别丢我脸啊,周围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你怎么不说你随心所欲惯了,半点儿不考虑别人。”严子瑞吸吸鼻子,无奈地说,“我也不算年轻,经不起你总是这么吓。”
温了月勾唇不答,她这两次确实不占理。
严子瑞随手关掉电脑,“吃饭没?”还没等她回复,又问:“你回来,跟佩姨说了吗?之后还走吗?你可不知道,你走的时候她气得够呛……”
终于来了,死亡三连问。换做平常,她可以仔细并且耐心回应,今天她可没这闲时间。
“一看你就没说,我给佩姨打电话。”严子瑞自顾自掏出手机。
温了月眼疾手快拦下他,解释说:“我要是想让她知道,我会刚下飞机就来找你吗?”
她回来是因为有事,而且是急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铃铃铃——
闹铃声猛然响起。
是她上飞机前订的,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在叙旧上面浪费时间。
她关掉声音,拉起行李箱,迅速道:“有什么疑问,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我现在真的来不及了,借你们更衣室用一下。”
温了月脚步不停,身后传来严子瑞的声音,“你还记得在哪吗?”
“只要你前年重新装修后没变格局,我就记得。”
free在海安算是独占鳌头的蛋糕店,这家是旗舰店。前年闭店装修过一次,再次开业时,奶黄色装修风格加上各种造型可爱、风格别致的蛋糕,让这家店迅速成为海安的网红店铺,吸引不少顾客线下打卡。
“看把你厉害的。”
严子瑞嘴里嘟嘟囔囔,“五年不回来一趟,不知道到底在骄傲些什么。”
温了月推开挂着“顾客请止步”牌子的门,凭借记忆找到更衣室。
很明显,严子瑞恋旧——女更衣室地点基本没有变化,但应该扩建过,室内空间大了不少。原来仅供两人站立的逼仄空间,扩宽成类似健身房更衣室的格局。
靠墙一排整齐的更衣柜,柜面上有彰显使用者本人的不同装饰。更衣柜正对面是六个化妆台,可方便烘焙店的工作人员随时补妆。
明亮的顶光照亮房间内部,照得温了月眼眶发涩。
五年时间,确实可以改变好多事。
大家都在变,她也在变。
惆怅纷扰的思绪刚聚成一撮小火苗,就被狠狠掐灭。
所有选择都是自己做的,现在开始忆往昔,她真的是脑子进水。
温了月打开行李箱,拿出放置在最上面铺平的黑色高领针织毛衣和丝绒拖地裙。
这一身搭配是她仅有的,最合适出席宴会的礼服套装。
今天匆忙回国,全是因为国内的朋友告诉她,她想租下却嫌租金太贵的办公楼的合法持有者正好今天要参加一场聚集各界名流的宴会,而友人恰好拥有这场宴会的邀请函,更巧的是宴会地点就在离free不远的五星级酒店里。
一系列巧合昭示着——潜入这场宴会,找到那栋楼的主人跟他面谈,租金很有可能降低。
虽然机会微渺,但不能不试。
温了月脱下外衣,裸露在外的胸口皮肤触碰到丝丝冰凉后,很快被又黑色高领毛衫覆盖去。
十多分钟,她从更衣室出来,正好对上严子瑞的惊诧的眼神。
“你这是?”
粉面朱唇。淡淡的小烟熏妆,眼尾画上故意挑高的眼线,右眼尾下的泪痣给她增添了些许楚楚可怜的意味,只是偏棕瞳孔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漠然情绪让她又像是一只草原上的猎豹,极具攻击性。
“车钥匙在吗?”温了月把搭在拉杆上的羊绒披肩随意搭在肩上。
御寒的同时还能遮盖住脖颈处明显的凸起。
“在是在,不过你……”
严子瑞注意到温了月眉间蹙起,立马转身去给她拿钥匙。
须臾,钥匙落入掌心,温了月点了下头,“谢了。”
“你这个样子还推箱子?我把你送上车之后就离开。”
同一时间,她身边的行李箱被人拖动,先她一步向外走去。
温了月低头看了眼脚上踩的黑色尖头高跟鞋,默认了。
坐到驾驶室,温了月脱掉右脚的高跟,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只平底鞋给自己换上。
严子瑞在隔着车门注视着这一幕,他再迟钝,也能看出她是有准备、有预谋的回国。
“明天给你开回来。”温了月调节好座椅,扭头开玩笑似地说:“辛苦你今天坐车回家,车费我报销。”
“你别管我。”严子瑞有很多话想问,最终却又什么都没说,他只撑着车门弯腰叮嘱,“刚回国,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
温了月给无比担忧的人打了针定心针,“哥,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你放心。”
-
距离酒店越来越近,半落的车窗外,不断有各类豪车超过温了月驶进酒店大门,锃亮的车标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她手上这辆宝马x5混在其中,瞬间黯然失色。
汽车在酒店正门口停稳,温了月把钥匙交到泊车员手上时,听到轻蔑地一声笑。
温了月抬眼望去,对方霎时噤声。她的眼神不带丝毫情绪,看得那个男人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
哪家的公子哥,素质有待提高。
她的目光停顿片刻便抬步走进酒店内。
好巧不巧,男人跟同行人讥讽的话语传到她的耳朵里。
话里话外都在说她出席这么大的场合却开一辆上不了台面的车,绝对是出身小户人家,准备靠今天这个宴会钓个金龟婿。
温了月心底轻笑,她这个人,向来没有贱人上赶子找骂,不成全他的道理。
她身子站定,侧身斜睨着男人,“代步工具而已。如果我想,买个穿灰西装打红领带的驴车开也不错。”
灰西装红领带本人不可置信地愤然怒目,此刻也顾不上贵家公子的虚伪假面,张牙舞爪指着温了月,看起来像要冲到她面前跟她理论一番。
“赵诚逸,你可别忘了,今天是谁的场子。”同行人出声,随后又对着温了月温声致歉,“不好意思,我朋友多有冒犯。我替他跟你道歉。”
这么多年,温了月都在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比起这个什么摆在面上的纨绔,她更不想跟现在这个各方面看起来都很得体的男性接触。
要是真的感到抱歉,怎么会放任同伴从下车就开始对不了解的人评头论足。谁知道这男人一张如沐春风的笑容下藏了多少诡计。
不愿过多纠缠,她转身离开。
赵诚逸被人点醒,饶是不服气也得停手。他可惹不起那个人,就连他们家老头也要看他的眼色。
他牢骚满腹,想要找人倾诉。结果就见身边人若有所思盯着已经逐渐消失的黑色残影,立刻会心一笑,揶揄道:“怎么?我们眼高于顶的小宋总这是看上了?”
宋尧颔首,“是有点意思。”
“不是吧,你来真的?”赵诚逸略感讶异。
抛开那女人说话带刺这一点,她的确是个样貌、身材俱佳的美人。但他不喜欢,艳丽的花都带毒,像他们这样子的人家,就适合找个安分守己、懂事听话的。
不受掌控在他这里犯了大忌。
更何况,他们也门不当户不对啊。
“不好?”宋尧问。
赵诚逸提出反对意见,“别了吧,我看她不太行。还不如上次已经贴你身上,你连看都不看一眼的女人。别人好歹也是怀盛酒店的二小姐。欸、你等等我……”
他大步追上走远的人,手臂搭在对方肩上仍旧喋喋不休寻找认同感,渐渐变小的声音被一楼大厅里其他成对宾客的谈话声接替。
顶层中央的不规则流苏水晶吊灯如同蜿蜒山脉中的一道瀑布倾泻而下,二楼铂金黑大理石扶手上撑了一只手背经络分明清晰的手掌,无名指上的白金戒指外圈的钻石折射出的细碎光点映在四周台面上,好似点点星河。
“常循。”
“周总。”旁边静立多时的男人向前一步。
“鼎诚的新项目……”周渟渊视线从远方抽离。他移开手掌时,大理石台面都印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常循与周渟渊共事已久,当即心领神会,“是要终止吗?”
从方才黑裙女人出现后,他便在平日里寡言少语的上司脸上窥探到一丝别样的情绪。
“不。”周渟渊淡然地屈手敲击大理石台面,“拟一份合同,把南楼二期送给赵诚逸。”
常循微愣,虽是知道眼前人向来说一不二,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为什么?先前同意跟他们合作完全是看在——”
周渟渊随意撇了常循一眼,就让颇为不满的人闭了嘴。
他的声音很冷得仿佛深夜里浸透月波的寒潭,“吃不吃得下,还得看他的本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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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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