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保安一句话让温了月将视线移到他的身上。她忖量着能从这人身上套出多少信息,至于真实性都可以暂且不谈。

“恐怖片,网上说这地方闹鬼,正好适合我们的电影。”

她皱眉避开顺风飘过来的灰烟,“现在各行各业都不好做,总要搞点噱头才能吸引观众。”

“倒是您说这儿死过人,我还真不知道。”

保安有对自己工作的绝对自信,坚决否认网上的闹鬼传闻:“都是年轻人瞎编的,我在这工作这么多年,我还会不知道?”

“那是肯定的,您一看就是工作负责认真的人。”温了月奉承:“您这个年纪身子还这么硬朗,就没想过退休在家享清福?”

保安被夸得飘飘然,话匣子打开,丢掉烟屁股又给自己点上一根。

“我儿子厉害,在上市公司做高管,预备明年结婚。他说自己彩礼那些事不用我们操心,但我想着我还能干,能赚一点是一点,总有需要我们帮衬的时候,你说是吧。”

“对,您儿子有您这样的爸爸是他的福气。”

温了月不紧不慢地话锋一转:“您说的这死过人是怎么回事,能跟我讲讲吗?”

“您放心,我保证不会传播出去,今天我们说的所有,我走出这个大门就当没听过。”

她掏出个厚红包塞给对方:“电影开机红包,给您添添喜气。”

保安掂掂重量,纠结的神情消失,压低声音凑近说:“以前消息哪像现在这样——发生个事情,一夜之间全国人民都知道了。那时我们很多消息都靠邻里之间聊天,我们这儿还是郊区,很多消息传不出去的。”

温了月忍着空气里弥漫的烟味,点头附和:“确实。”

“网上不都说这里是福利院吗,专收些孤儿。但其实除了孤儿,还住了很多年轻的女人,大家都说这里表面是一所普通孤儿院,实际私底下干着皮..肉生意的买卖。”

风卷起院里的沙石,吹进温了月的眼睛,她眯起感觉不适的眼睛,听见自己用无力的声音说:“这都是猜测。”

保安见她不信,唯恐自己拿到的一手消息被轻视,继续说:“不是猜测。是有邻居起夜,听见从这栋楼里传出凄厉的喊声。他原本还以为是猫在发情呢。”他伸手指距福利院不远的二层自建房,“那人离得近,就从自己卧室窗户探头——看到这边一屋子男女聚在一起做那事的场景,而且里面还有孩子!”

温了月仰头眺望早已不复原状的二楼窗户,掐自己肉强迫自己镇静:“没报警?”

“第二天报了,警察来了一趟,从楼里抬出个盖白布的担架。他们说是因为有人上吊自杀,那人看错了。”保安嘴里嘟囔:“说来也奇怪,过了两三天,那家人在邻市找了个赚钱的活,直接搬走了,没再回来。”

这些话漏洞太多了。有人自杀为什么当晚不报警?为什么会让孩子处在自杀现场?两三天,举家搬迁在那个年代不是件容易事,她们是死是活?

“那场大火呢?你知道吗?”

保安越聊越起劲,“知道啊,就哪儿。”

温了月转身,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从她进入这个院内,一直被她忽视的杂草丛生的空地。

看得出没人打理——空地表面有一条很明显的分界线,被火烧的地方只剩焦黑的枯草和坑洼不平的泥地。

最让温了月在意的是其中一个被砍断的树桩,她走向那边,脑内骤然开始闪回一些没头没尾的画面。

有孩子在玩,在笑,在吃零食。还有——

那颗塑料宝石。

身后的保安还在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当时过年家家放鞭炮,谁能想到这里会起火,隔天整个福利院竟然全空了。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可不敢多嘴,你就当故事听听得了。”

温了月停在原地,她走不过去,有屏障挡在她身前。

那场大火好像从没熄灭,19年后,狡猾幸存的火苗越烧越旺。

她声音嘶哑:“您有这里老板的联系方式吗?”

保安摇头,“没有,钱都是直接打进我账户的。”

温了月回到车里锁上门,头抵方向盘,她像坠于结冰的河流,手脚冰冷,漫无目的地随水流飘荡。

现有信息,已经足够她拼出一副残酷的过往。

此时电话响起提示音,她拿出看了眼,是苏阿姨发来的饭菜图片。给俞年年她们送饭后,每次有新菜式苏阿姨都会发给她让她看看。拜托苏阿姨找的阿姨前段时间请了长假,苏阿姨就接替了她的工作。

温了月滑屏幕的手指一顿,她把聊天记录往上翻了翻,发现苏阿姨和周渟渊疏远她的那天是同一天,她鬼使神差的发了条信息过去。

[那个阿姨送饭或者您送饭时,有见到过周渟渊吗?]

很快她收到了回信。

[有的呀,那天我还见到常循了。]

-

市局警局的冷气开得足,温了月用来暖手的水早就变凉。她直直地盯着水面倒影,像要被吸进去一样。

门从外向里推开,走近一个男人。他身穿警服,身材虽不高,但一举一动有说不出的威严,这是长年跟罪犯打交道形成的模样。

温了月站起来,“韩叔。”

韩辉压了两下手让她坐,笑着说:“怎么想到来找我。”

跟一个市侩的保安耍心眼是要套出信息,但跟一个老警察玩心眼可就没那个必要。

温了月直截了当地表明来意:“关于周渟渊……”

韩辉吹茶叶的声音停了一瞬,他嘬了口茶水,“你说谁?他跟我能有什么关系。”

“我都知道了。”温了月摸到项链,把它攥进手心。

韩辉审视着她,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也不是全部,多少能猜到一些事。”

温了月打起精神,直视他。

她在温樾身上学了不少东西。小时候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光照的另一面是多大一片污浊的黑暗。只是她没想过,有一天,那些肮脏罪恶能离她如此近。

韩辉也不再跟她绕圈,“那你应该知道,案件尚未侦破,案情全部需要——”

“保密。”温了月说:“我不是来’兴师问罪’,‘刨根问底’的。”

周渟渊想要对她隐瞒的事情她都可以装作全然不知。不论知不知晓他的过往,他的模样,他是怎样的人,从未改变她对他的情感。

他想要做的事,她会尊重他的意愿不去阻挠。

但她不会赌他的生命和未来。

“他是你们抓捕罪犯过程中的一个关键人物,对吗?”

韩辉点头,心道这姑娘问话那劲儿,跟她妈妈一摸一样。

“他,你没必要担心……”

“不是。”

温了月出声打断。

她根据前段时间周渟渊的行为状态,结合他的经历,初步评估他患有的精神疾病大概率是抑郁症。

抑郁症难以根治和极易复发,患者就像在钢丝绳上行走,病发期间患者求生意志薄弱,稍有不慎就会主动跳下深渊。

她回国后的一系列行为无疑是加速了他病情,亲手剪掉他脚底的钢丝。他装得情绪稳定,只在她要离开时崩溃过。可想而知在她没看见地方,他活得有多辛苦。

他在求救,可她心狠的却视而不见。

她现在最害怕的是他打的是跟对方玉石俱焚的主意。

“麻烦您,提醒跟他一起的警察,注意他的行为状态,最好在他有异常情况前铐住他。”温了月眼睛红了:“韩叔,我没办法给出确切原因。但我请您,保他平安。”

-

酒气弥漫的包厢,配合伴奏响起一声声难听的嚎叫。

两个没穿上衣的男人手臂勾搭在一起,各拿一个话筒陶醉在自己的世界。

脖子松散挂着领带挺着大肚的男人对着话筒,冲坐在远处晃酒杯的周渟渊喊:“人呢!死路上了?!”

话筒发出“滋滋”刺耳的电流音。

周渟渊目光晦暗不明,扫了他一眼就转向别处,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林幸冬极有眼力见的跳出来安抚,“陈哥,别着急啊,好饭不怕晚嘛!来,我先陪你喝酒。”

他混这么多年,练出一身左右逢源的能力。周渟渊叫他来伺候这个傻逼一晚能赚10万,这种便宜买卖怎么想都不亏。

陈国宇“哼”了声,晃动他一身肥肉接了林幸冬送在他面前的酒杯。

周渟渊咬紧后槽牙,透过玻璃镜冷眼旁观这一切,儿时发生的一幕幕都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那双肥腻的手是怎样作恶;猪叫一样的声音是怎样灌进他的耳朵;红绳是怎样截断呼吸……

有些渣滓的命就是那么硬,一把火烧了还不够,逃出国还要回来恶心他。

他就该死在他手上,死在他面前。

可还没到时候。

周渟渊瞥见电视下面隐藏的红眼,按耐住暴力的冲动。

就在此刻,包厢门打开,陆续走进十多个女人。

她们有序站成一排,面对陈国宇,展露自己曼妙的曲线。

震耳的音乐戛然而止,陈国宇笑呵呵放下酒杯,把领带甩在背后,走到一排女人面前,手不老实的放在她们的肩上又摸又蹭。

“这个老,这个丑,这个胖……啧……”他看眼周渟渊,“你这也不行啊,这么多年忘记我的口味了?”

他一个个看过去,各有各的不满,到了最后一个,他挑起对方的下巴。

女人是巴掌圆脸,有葡萄一样晶莹剔透的眼睛,鼻子小而翘,如绸缎般的卷发披散在背后,看起来比其他人都要小。

“多大了?”

女人声音弱弱的,“17了。”

他淫…荡地笑了声,拽着她就往自己怀里带。在女人快要倒在她身上那一刻,外面响起滴呜滴呜的报警声,天花板的消防喷淋头泼洒出水珠。

包厢里的人喊叫着乱成一团,拔腿就往门外逃命。

陈国宇一时没反应过来,下面不知被谁被猛力一踹,痛得他嘶叫出声,手里的滑腻手臂也如泥鳅一般脱手。

女人急慌慌问了他一句没事吧,嘴里说着火了快逃,就灵活地随大流跑了出去。

陈国宇骂骂咧咧,一瘸一拐地拉住还未出门的周渟渊,“这事怎么算?!”

周渟渊对他笑了,“放心,人我给你留着。”他扯过自己的衣服,学着林幸冬:“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好饭不怕晚啊,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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