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盘崩塌时，他窥见了命运最残酷的优雅。

他站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银色长河里，暗自发笑，每一个孤独的瞬间不过是命运之神的摆布，古老的星星在夜空里编织着一个又一个即将诞生于黎明的世界，他自深渊里凝望着被命运作弄的无数生灵们，生出了因果与之纠缠。

那些被称作宿命的金线，缠绕在创世神的命运纺锤上，将每个灵魂淬炼成提线木偶——神嗣坠入永昼在日冕中折翼，魔裔沉沦永夜在血月中长眠，精灵归于林海在星辉中隐世，人类掌纹在地脉永尘生出新的傀儡丝。

“命运万般，因果必然，你为命运，我为因果。”

他望着银蓝宫殿里的身影，异色双瞳隐隐发亮。

······

暮雪簌簌落在他的睫羽上，远处神庙废墟里的星轨仪正发出冰晶碎裂的哀鸣。占卜师掌心悬浮的记忆水晶里，无数人影正随着风雪消融。

“倘若终焉时刻来临，”那人的声音裹着远古冰原的回响，预言者的圣戒在指节泛着赤色幽光，“你亲手缔结的羁绊，你誓死守护的诺言，都将化作指间流沙——”

他踏碎满地月光，霜雪顺着秘银剑刃攀援而上，在他脚边绽开冰蓝色的荆棘玫瑰。那些尖刺穿透飘落的记忆残片，将正在消散的面孔定格成永恒。

“那么我会成为悖逆时光的碑文。”他露出腕骨内侧灼灼发亮的烙印，迎着风雪，幻化成缠绕星芒的银蝶。

曾经亲手缔结的羁绊被一一斩断，曾经满心庇佑的世界推他入深渊，倒是不知比起那个尽心尽力扮演着灭世邪魔却终成守护神的家伙，哪个更愚蠢。

但，岁月漫长，故事总要有一个开端不是？

哪怕是一个恶俗的故事。

水晶球突然迸发强光，映出他眼底汹涌的星海。在无数个重叠的时空里，那一抹银色身影始终伫立在暴风眼中央，左手指尖紫藤化作星月，右手掌心红莲点燃金轮。

“瞧——”他将手掌贴在左胸，印记顺着血液脉络蔓延：“就算神谕抹去所有相遇的坐标，雪原上依然留有跋涉的足迹。”他身后的虚空骤然浮现万千光路，每条轨迹都指向不同时空里紧紧相握的双手。

「你对世间一切温柔以待，却唯独对我一人残忍至极。」

「可我仍会为你完成心中所愿，偿还世间所怨。」

「约定即成。」

占卜师的兜帽被狂风吹落，破碎的笑声响彻天际：“真是······愚蠢又耀眼的······”最后的词语湮灭在雪暴里，唯有那枚发光的印记穿透时间，像永不坠落的北极星悬在永夜尽头。

而那位占卜师的名字人尽皆知——

命运。

······

他从黑暗中慢慢苏醒，漂浮在水面上的宫殿久违地出现在遥远的梦里，他竟不知自己还会发梦。

“玎玲——”

风铃声响，三生花开。

他将面具戴起，深渊里的客人们，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