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成绩陆陆续续出炉，华宜二中过往蛮横辉煌霸占前榜的伟大光辉记录被破了，自从跟华宜六中合并之后，学生质量堪称参差不齐，差别极大。

第一节课语文，张娴正在发卷子，满目春风:“林俞，141，作文满分，大家下课了都传阅一下，写的太漂亮了。”

爆裂如潮的掌声啪.啪响起，林俞上去给张娴女士弯腰点点头表示尊敬，“是张老师教的好。”

“嘴这么会说，难怪作文写的那么棒，拿着，继续保持。”张娴笑点更慈祥了。

林俞回到位置的时候，顾屿尘颇为夸张地给她束了个大拇指，频频点头，张娴拿起下一张卷子，“顾屿尘，135，还得努力啊，光作文就扣了10分。”

作文扣了十分的本人大摇大摆地上去，没个站姿，看上去又痞又坏，张娴威胁性地看了他一眼，攥着卷子不给他，“一天到晚别光顾着玩，多跟林俞学学。”

顾屿尘忙点头哈腰:“是是是，遵命张女士。”

同学们都含笑望他，他太有趣了。

“林勋，130，不错，有进步......”

下课之后，同学们都在叽叽喳喳讨论卷子的错题，林俞桌前围满了人，都要看她的作文，本来已经走到门口的张娴抱着教案，身子往后斜了斜，“行了行了都别堵林俞了，作文我们年级组会统一打印，每个班都会张贴。”

大家这才一欢而散。

方慕慕这下可开心了，赶紧把林俞卷子攥怀里不撒手，“终于没人跟我抢了！！”

顾屿尘插着兜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扫了眼方慕慕的卷子，嘴角勾了勾，“呦，115，俞姐的作文能看懂吗？”

方慕慕狠狠闭了下眼，大喊:“顾屿尘！我看不懂，那你这个瞎子就是根本看不到！你知道这115有多牛逼吗？我们艺考班第一名，一骑绝尘懂吗？！”

顾屿尘慢悠悠捂着耳朵，认错了:“是是是，我瞎我瞎。”

艺考班的同学文化课分布在不同层次的班级上，方慕慕专业分文化分常年第一。

文化课的成绩放在豺狼虎豹的一班是不起眼，但放在艺考生里，那确实是个不错的成绩，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专业课的练习上，方慕慕抱着画板每天画画到凌晨三点是常事，租房的电费也是出奇的高。

同时她还得分出精力来补文化课，在过阵子出去外省找专业老师进修画技之前，她的学习任务比他们所有人都要重的多。

方慕慕这才舒坦了，娇气地哼了一声，甩着马尾辫就出门去，发尾的发丝还故意打了顾屿尘一脸，一阵独有的樱花味萦绕在鼻尖，飘荡空中。

顾屿尘默默摸了下鼻尖。

有点痒。

林俞照常在刷题，闻言抬头看顾屿尘，语气挺认真，“你有时候能不能让一下慕慕。”

说的陈述句。

给人一种，看似询问，实则是通知，甚至带点命令口吻。

顾屿尘一愣。

林俞努了下嘴，尝试给他解释:

“我们知道你是开玩笑的，但是慕慕其实学习很努力，她比我还要努力，每天画画画到在凳子上睡着，衣服总是沾着大片的油彩，很难洗。她腱鞘炎也很严重，吃饭时手会抖经常控制不住.......我说这些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就是，慕慕最喜欢别人夸她优秀了。”

方慕慕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实则很要强，非常要强，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林俞有时候都怕她手腕废了让她休息休息，可她只回一句。

“要画这么长时间才能画好，那就是能力不行，现在休息，将来就要睡大街了。”

两个人高一前的暑假认识的。

第一次见面是在华宜市中心，她当街摆了个摊子，小黑板上用粉笔写着——免费画肖像。林俞刚开始没怎么在意，直到有位中年女子带着自己满头白发的妈妈到方慕慕的摊前。

“小姑娘，你这真的是免费的吗？”

那时候方慕慕还很青涩，小巧的脸蛋刚长开，已经是个小美女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她，声音娇俏:“当然啦，我技术不好，所以才免费。”

林俞买了杯冰激凌放在嘴里，靠着树边看了会儿，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技术不行，那是技术很行才对！

勾勒的肖像线条流畅锋利，阴影结构处理的极为巧妙，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仿佛像被困在画纸里的真人，你连它眼睛的泪珠都清晰可见，好像下一秒就要冲出来跟你握手。

那是正炎夏，烈日当头，她可能由于年级小，生活经验不够，忘记带遮阳伞，就那样坐在太阳底下画了半个小时，额角的汗水浸透了发丝。

唯独那双手，好像天崩地裂，万世消亡她都不会放开手里的笔一般。

画作即将到达尾声，中年女子盯着那画看了好久，真是又惊又喜，连连称赞，“小姑娘，你画的真好啊，比那些大师都画的好，你是从小就开始学的吗？！”

方慕慕手里笔不停，笑着回话，“没有。中间有好几年荒废了，现在想重新拾起来。”

中年女子可惜地哎呦了一声:“你看看，画的这么好怎么荒废了啊，是家长不同意吗？”

方慕慕没说话了。

眼里的光好像淡了一瞬。

画完结束后，中年女子过去扶自己的妈妈，然后非要塞给方慕慕几百块钱，被她推脱。

“小姑娘，你就拿着吧。其实你也看出来了，我这老母亲老年痴呆了，总是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干什么，还有就是眼睛看不到。坐在那里都不知道往哪看，眼睛总是飘来飘去的......可你却把我妈妈的眼睛画的最传神。”

“我妈妈早年也是画画的，挺有名气，前几年到学校去不小心被实验室的同学泼了硫酸，眼睛算是彻彻底底的坏了，她之前总是还跟我说来着.....”

说到这，中年女子哽咽了，像是嗓子里堵了怎么也推不开巨石一般，情到浓处泪哗啦啦就流了出来，“她说她最喜欢的就是她的眼睛。”

“如果她能看到，一定会夸你的。”

“所以千万别放弃了，希望将来能在画展里看到你的作品，我们为你祝福。”

方慕慕的手都在抖。

不知道是手腕跟腱炎复发了还是被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最后她收下了钱。

因为那是她自己挣来的。

为了让她当天的手腕休息休息，林俞隔天也去画了一幅，她笑着说你还好来的巧，明天她就不摆摊了。林俞问为什么，她只答，我要去追自己星了。

本来以为不会再见面了，谁知道入学那天，林俞见到她穿着校服，马尾辫梳的干净，阳光明媚，宛如天女下凡了，也开始笑了。

笑起来两个酒窝很可爱。

那双眼睛最好看。

两个人重逢一见如故，林俞这样不善交友的人却和她就这样拉着手过了两年。

方慕慕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林俞是相当了解的。

思绪随着时间的长河飘回.教室，林俞垂眸怀念之际，听到顾屿尘吊儿郎当地笑了一声，眼神却看上去意外的认真:

“谢了，我今晚给她割个腰子吃。”

林俞知道。

顾屿尘是要道歉的意思。

也许方慕慕根本没有生气，但林俞也没觉得自己做错。

朋友之间相处，就是从陌生到熟悉，从肤浅到心灵之间的交流，她知道顾屿尘很会拿捏分寸，所以没阻止他，只是心有灵犀地笑了下。

－

高三九班。

下午午休过后，同学们醒来，发现有几个同学在往墙上贴什么东西，踩着板凳。

李志作为班长，强大的责任感促使他腾地一下跳起来，“同学，你们在干嘛啊，贴的什么东西？”

同学扭头看了眼:“哦，教务处老师要求的，是俞姐这次月考的作文，简直就是艺术品，让我们这些凡人膜拜一下。”

华二鼎鼎有名的学神的作品驾到，大家纷纷堵到墙角扒着眼睛看。李志虽然到的早，却瞬间被挤出人堆，他勾着脖子往最后的座位瞧了瞧，大喊一声。

“烬哥！烬哥！烬哥你别睡了，快来看俞姐的作文，它好像在发光！”

江烬生正单臂屈起，枕到侧脸下，眉眼间满是倦怠，看上去没睡醒谁也别惹他的差脸色，没回话。

等到了放学的时间点，江烬生还是懒懒散散的模样，背包出门的时候，余光瞥到墙上新张贴的作文。

题目:少年人的精神气

第一段:

浩荡千年之史册，中华沧桑。时潮源源前涌，我国终腾流而上，奔赴辉煌之巅。嘉兴南湖边，曙色画舫中的庄严肃穆，是万民即将重生的铮铮誓言。时光流沙开始重新倒流之时，少年，该你参上了。

......

林俞写炮火中先辈宁折不弯的直.挺脊梁，写洪流中民众凝聚高敛的崇高信仰；她写厚重史册展开之时的墨笔勾勒的血色姓名，也写热血激荡之际的少年人插在大地上的猎猎风旗......

......

文章结尾:热血浇灌黄土，风姿屹立华夏。挺起胸吧少年，是时候笑傲百舸争流了。

白色的卷头补了名字，江烬生一眼认出是林俞的犀利的字迹。

高三一班 林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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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少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