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

“没事，只是法术消耗太大，修养一会就好。”

楚暮演完戏之后，就和罗烟躲到员工通道里。几乎是刚进到通道，罗烟就从楚暮身体里化形而出，盘坐在地上闭目养神。而楚暮也靠在石壁旁，拭去额角的冷汗。

刚刚在宋姨面前，楚暮就感受到了罗烟状态不稳定，弄得他也非常难受，仿佛又回到了来鬼屋之前，被鬼强行入体的时候。不仅如此，罗烟还短暂地法术失控，直接让楚暮在宋姨面前现出了原型，幸好罗烟立刻稳住了，楚暮也反应迅速地提出变成大人样貌，这样一来，罗烟就只需将法术覆盖在面部就好。

可即便如此，坚持演完最后一出戏的罗烟状态还是很不好。

楚暮瘫坐着，从门上的小孔观察着宋姨的情况。

嗯，捧着花瓣了。还行，情绪还算稳定，就是不知道在念叨啥。算了，再让她自己在这儿待一会儿，我再带她出去。

楚暮默默盘算着，一直紧绷的心稍微放松了些。

可这股劲刚松一半，宋姨就在他眼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了一团黑气，几乎是横冲直撞般地从宋姨的腹部钻了进去。

楚暮腾地站起身推开门冲出去，罗烟也在这一瞬间睁开了眼睛，冲在了楚暮前面。

刚从宋姨身子里漏了个头的黑气立马又缩了回去，随后，宋姨以一种直挺挺的姿势坐了起来，眼睛里没有了高光，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楚罗二人。

“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让这个女人死！”声音是从宋姨嘴里传出来的，但语音语调根本不是她平日说话时的状态。

“湿漉漉的那个东西是你？”楚暮率先开口，一条腿向前迈出一步，带着压抑的愤怒向着“宋姨”逼近。

“宋姨”从地上站起来，脚步僵硬地向着河水迈近。“再靠近一步，我就跳下去了。这河水，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可承受不了！”

楚暮顿时停住了脚步。罗烟抬起一只手，微微侧身将楚暮拦在身后，随后冷冷开口：“一个最低等的野鬼，还有资格在这威胁我等？”

“宋姨”被这话语中无形的威压压得瑟缩，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我，我，我，反正，现在这女人在我手上，你，你们要么就放我走，要么，要么就让她给我陪葬！”

“你！”楚暮拳头捏紧骨哨，就要抬到嘴边。

“敢叫救兵？”

“宋姨”一只脚悬在了水面上，似乎还被水给冻着了，下意识地往上缩了一下。

楚暮咬牙切齿地放下骨哨，不知该如何是好。这野鬼吸食人精气，若放他走必是个祸患。但是不放他走，楚暮也没办法把这个死鬼从宋姨身体里拖出来千刀万剐。

太恶心了。

罗烟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继续冷冷地说：“你大可跳，这河水你刚刚应该感受到了吧？就你这种最低级的蝼蚁，要不赌一赌，是你弄死这个女人快，还是这河让你灰飞烟灭快。”

“宋姨”好像被吓住了，她站在原地，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楚暮见双方僵持不下，咬着罗烟的耳朵说：“还等什么？宋姨被这玩意儿附身的越久，身体受到的伤害就越大啊。”

罗烟没出声，只是隐晦地打了个手势叫他稍安勿躁。

“识相点就自己出来，我给你一个转世投胎的机会。”

“宋姨”听到“投胎”二字，眼睛亮了一下。可那光一瞬即逝，她又冷哼说：“恐怕我一出来，就直接被你干掉了吧。”

对面站着的可是鬼王殿的鬼，他疯了才敢信对面的鬼话，更别说他当初在这附近游荡时，可是亲眼见过这尊大佛大杀四方的。要不是因为今天是七日之礼的最后一天，他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完整吸收这个女人的灵魂，他才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闯进来。

事实证明，“赌”这个玩意儿还是不能沾，沾了连鬼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宋姨”的眼神在河水和楚暮他们之间来回切换，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深陷进肉里，眼神里的害怕犹豫逐渐变成了坚决和狠戾。

“横竖都是灰飞烟灭，那不如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宋姨”突然脱力般向后倒去，楚暮眼疾手快地冲过去拉住了她，堪堪将她的身子从岸边拉了回来。

与此同时，那股黑气从宋姨身体里冲出，直奔罗烟而去。

楚暮刚把宋姨安置好，身后就传来一声闷哼。

“这种野鬼对付起来，果然……罗烟！”

楚暮本来信心满满滴准备和罗烟一起收拾残局，没想到倒下的竟然是罗烟。

野鬼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实力竟这么强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可是能以一敌千的鬼啊。那一次他躲在角落观战，仅仅是逸散过来的余波，都差点将他震碎。可如今，这么厉害的鬼竟然被自己一个冲撞就掀翻在地。

“这吃了小鬼，又吸食了一个活人的精气，果然不一样，哎呀，看来头子说的不假，如果这样的话，等我把你也给吃了，我就能在这世界横着走了，桀桀桀桀桀桀。”

野鬼发出尖利难听的笑声，伸出自己的黑爪再次向罗烟冲去。罗烟掐手念诀，却也只是勉强生成了一个白色圆罩，削弱了野鬼这一爪的杀气。但是他伸过来的黑爪依然抓上了罗烟，罗烟被其中的力道推倒，向后飞了几米。

楚暮见状终于反应过来，拿起骨哨用力一吹。野鬼听到这哨音身形一滞，其他被楚暮遣散的小鬼也从四面八方冒出头来。

“护住罗烟！”

楚暮心慌了，一边向着罗烟的方向冲去，一边双眼通红地吼出这句命令。在他心里，罗烟应该是除了鬼王，无鬼能敌的，可如今，他竟然被伤成这样……

小鬼们无法违抗，只能硬着头皮将罗烟团团围住。

“让他们滚，这群小鬼没有法力，只会白白给这野鬼当养料。”

罗烟话还没说完，刚刚一击未成的野鬼蓄好了力，再次向着他们冲过来。

所有人和鬼都来不及躲了，楚暮拼命张开了双臂，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将罗烟和其他众鬼都挡在了身后。他闭上了双眼，感受到裹挟着杀气的阴风像针雨一般扎过来。

真没想到，自己竟要以这种方式殉职了，一点都不英勇帅气。

楚暮静静地等待着刺痛降临，却没想到先来到的是一股强大的能量风暴，直接将他掀开几米远。

“哎呦！”

周围一片叫唤，楚暮反应过来，被震开的不只有自己，还有所有的小鬼们。想到这，他急切地抬头看向罗烟的方向，却只能从漫天飞尘中看到一点模糊的身影。

只见罗烟右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眼里似乎有闪起了红光，一根根藤条从他脚下伸出。藤条所及，万物黯淡，除了那上面盛开的一朵朵曼珠沙华。

“这是……”楚暮看着眼前这遍地的花，以及这踏着花瓣对上野鬼的身影，觉得万分熟悉。

“愣着干什么，走啊！”罗烟一只手控住冲过来的野鬼，另一只手甩出几朵曼珠沙华，精准地将所有小鬼扔到了桥对面，又将楚暮和宋姨丢出了大厅。

花开一瞬，当你见到曼珠沙华时，就是见到了死神。

只是这一次，死神挥刀砍向的，竟是开出花的人。

罗烟这一甩一挡，似是透支了所有力气。他用满天飞舞的花瓣挡下一击后，所有枝条花朵都在瞬间被燃烧成灰烬。而罗烟自己跪伏在地上，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野鬼似乎也被这一击伤着了，没有立马进行下一轮的攻击。

“呼，不愧是鬼王殿的鬼，都这样了还能打伤我，一会儿一定要把你吃了，给我自己好好补补。”

野鬼调息运气，将自己的力量重新凝聚到手上，随后尖啸着向罗烟发起最后的攻击 。

气流涌动，连周遭的气温仿佛都降了下来。

楚暮远远看着，大张的唇齿间拉扯出银丝，嘴里却什么声音都喊不出来。他想冲过去挡住，大不了就是死，可是罗烟刚刚将他甩的太远了，他来不及。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再次举起骨哨，希望这哨音能帮到罗烟哪怕一丝一毫。可不知是因为刚刚的能量波动太剧烈，还是因为它感受到了什么，骨哨开始剧烈震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粉碎。

连骨哨都用不了了。楚暮无力地跪在了地上，眼泪模糊了视线，毫无轨迹地流满了脸庞。

是鬼王一鬼之下万鬼之上有什么用？拿着冥界法宝骨哨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去死。

野鬼的利爪近在咫尺，却在仅差几毫米时停滞不前。

“什么东西？”

野鬼的疑问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空中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拂尘。柔软的麈尾扯住了野鬼，止住他向前的势头。随后，七个一模一样的身影将野鬼团团围住，在一片带着残影的手势中，野鬼重新散成了一团黑烟，被锁进了葫芦中。

来者晃晃落在手中的葫芦，将他挂在自己裤腰边，随后又不知从哪摸出一颗丹药，塞进了几近昏迷的罗烟口中。

“你要干什么！”

楚暮几乎是扑过来抓住了在塞药的手，然后他瞪大了眼睛。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