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书生老后:狐女依旧年轻却不离不弃

清河镇的桃花开了又谢,转眼就是四十载。当年那个温朗清瘦的书生沈砚秋,如今已是满头华发的老者,背脊微微佝偻,走路时需拄着一根桃木拐杖,那拐杖还是他五十岁那年,胡九娘陪着他在白云山深处砍的老桃树,亲手打磨光滑的。而胡九娘,依旧是初见时那副模样,素白的衣裙衬得肌肤胜雪,眉眼弯弯时仍带着几分少女的娇俏,岁月仿佛格外偏爱她,没在她脸上留下半分痕迹。

镇上的人早已见怪不怪。从念安娶亲、念溪出嫁,到孙辈们牙牙学语、长大成人,胡九娘的容颜就没变过。起初还有些好事者背后议论,说她是狐妖,容颜永驻是妖术,可日子久了,看着她数十年如一日地照顾沈砚秋,操持家务,对子孙们温柔慈爱,那些闲言碎语渐渐就没了踪影。大家都知道,沈老先生家的胡娘子,是个心善重情的人,不管她是什么身份,这份陪伴四十年的情意,比什么都金贵。

沈砚秋的私塾早就交给了儿子念安打理,他如今每日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搬一把竹椅坐在院中的桃树下,晒着太阳,翻看那些翻了无数遍的旧书卷。胡九娘总会坐在他身边,要么缝补衣物,要么剥着刚从山里采来的松子,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九娘,你看这页,”沈砚秋指着书卷上的句子,声音有些沙哑,“当年你就是在这里,替我续上了这句诗,我还以为你只是猎户家的女儿,没想到竟有这般才情。”

胡九娘放下手中的针线,凑过去看了一眼,轻笑出声:“都四十年了,你还提这事。当年若不是怕你受惊,我早就告诉你我的身份了。”她的声音依旧清脆,像山涧的泉水叮咚作响。

沈砚秋放下书卷,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布满了皱纹和老茧,粗糙得像老树皮,而她的手依旧细腻柔软,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幸好你没说,”他笑着说,“若是早知道你是狐妖,我怕是没胆子娶你了。不过现在,我倒要感谢老天,让我这个落魄书生,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妻子。”

胡九娘的脸颊微微泛红,轻轻靠在他的肩上:“能陪着你,看着孩子们长大,过这平凡的日子,我才觉得圆满。”

沈砚秋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夜里常常睡不安稳,有时还会咳嗽到天明。胡九娘总是守在他身边,夜里他一咳嗽,她就起身给他倒温水,用狐族的秘法轻轻按摩他的胸口,缓解他的不适。她还会定期进山,采来各种滋补的草药,熬成汤药给沈砚秋喝。那些草药都是她凭着千年修行的经验找到的,温和滋补,沈砚秋喝了,身体果然硬朗了不少。

有一年冬天,沈砚秋得了重感冒,高烧不退,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胡九娘急得团团转,白天守在床边照顾他,夜里就独自进山,冒着风雪去采一种罕见的御寒草药。那草药长在悬崖峭壁上,风雪交加的夜里,山路湿滑难行,她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回到家时,她的头发和衣裙都结了冰,手脚冻得通红,却顾不上暖和自己,立刻熬药给沈砚秋喝下。

沈砚秋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给他擦汗,闻到熟悉的草木清香,他知道是胡九娘。“九娘,别再去山里了,太危险了,”他虚弱地说,“我这把老骨头,不值当你这么拼命。”

胡九娘握着他的手,眼眶泛红:“砚秋,你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的丈夫,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只要能让你好起来,我做什么都愿意。”

在胡九娘的悉心照料下,沈砚秋的病渐渐好了。病愈后,他看着胡九娘依旧年轻的脸庞,心中既有感激,又有一丝愧疚。“九娘,我老了,不中用了,反而要你处处照顾我。你本该在白云山逍遥自在,却被我拖累了这么多年。”

胡九娘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坚定:“砚秋,能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幸福。逍遥自在固然好,可没有你的日子,再美的风景也索然无味。我愿意陪着你,直到你百年之后。”

沈砚秋的孙辈们都很喜欢这个“永远年轻”的奶奶。大孙子沈明远在镇上做了郎中,时常来给沈砚秋诊脉,每次来都会给胡九娘带些镇上的点心,听她讲当年和沈砚秋相遇相知的故事。小孙女沈明玥最喜欢缠着胡九娘,让她教自己刺绣、认草药,她说:“奶奶你真好,又漂亮又厉害,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

胡九娘总是笑着摸摸她的头:“傻孩子,你只要做自己就好。不过,做人要心善,要懂得珍惜身边的人,就像我和你爷爷一样。”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砚秋的身体越来越差,走路也越来越慢,有时甚至会忘记一些事情。但他从未忘记胡九娘,每次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必定是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也总是“九娘,你在啊”。

胡九娘依旧每日陪着他,扶着他在院子里散步,给他读诗,讲孩子们的趣事。她会把院子打理得干干净净,让沈砚秋晒太阳时能有个舒心的环境;她会把饭菜做得软烂可口,适合沈砚秋日渐衰弱的肠胃;她会在他忘记事情时,耐心地一遍遍提醒他,从不厌烦。

有一天,沈砚秋突然拉着胡九娘的手,认真地说:“九娘,我知道我时日不多了。我死后,你就回白云山去吧,不要再留在这人间了。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找个地方好好修行,忘了我,重新开始。”

胡九娘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紧紧抱着沈砚秋,声音哽咽:“砚秋,我不回去。我要陪着你,就算你不在了,我也要守着我们的家,守着孩子们,守着我们一起度过的这些日子。我不会忘记你,这辈子都不会。”

沈砚秋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傻丫头,你这又是何苦呢。人妖殊途,我终究是要离开你的,你这样执着,只会让自己痛苦。”

“我不觉得痛苦,”胡九娘抬起头,泪水模糊了双眼,却眼神坚定,“能陪你走过这四十年,我已经很满足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都是我最珍贵的回忆,就算以后只剩我一个人,想起这些,我也不会孤单。”

那年深秋,院中的桃树叶子落了满地,金黄一片。沈砚秋在一个清晨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临终前,他握着胡九娘的手,脸上带着微笑,轻声说:“九娘,谢谢你……陪了我这么多年……这辈子……值了……”

沈砚秋去世后,胡九娘没有回白云山,她留在了清河镇,守着他们的家,守着沈砚秋的牌位。念安和念溪想接她去一起住,她拒绝了,她说:“这里是我和你爹一起生活了四十年的地方,我舍不得离开。”

胡九娘依旧每日打理着院子,给桃树浇水、施肥,就像沈砚秋还在的时候一样。她会坐在桃树下,翻看沈砚秋留下的书卷,有时会对着空气说话,仿佛在和沈砚秋聊天。“砚秋,今天明远带了他刚出生的儿子来看我了,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的,很像你年轻的时候。”“砚秋,院子里的桃花又要开了,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就是在桃树下拜的天地。”

镇上的人都很敬重胡九娘,时常有人来探望她,给她送些吃的用的。大家都说,胡娘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沈老先生能娶到她,是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岁月流转,又是几十年过去。念安和念溪也渐渐老去,孙辈们也都各自成家立业,只有胡九娘,依旧是那副年轻的模样。她依旧守着那个小院,守着沈砚秋的牌位,守着那份跨越了人妖界限、历经了岁月考验的深情。

有人问她:“胡娘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难道不想回白云山吗?守在这里,不觉得孤单吗?”

胡九娘笑着摇了摇头,看向院中的桃树,眼神温柔:“不孤单。这里有我和砚秋的回忆,有我们的孩子和子孙后代,这里就是我的家。只要能守着这些,我就很幸福了。”

院中的桃树又开花了,粉白的花瓣簌簌落下,落在胡九娘的肩头,落在沈砚秋的牌位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温柔地笼罩着这个小院,仿佛时间都在这里静止了。

胡九娘拿起沈砚秋当年用过的毛笔,在纸上轻轻写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的字迹娟秀,带着淡淡的墨香,就像他们之间的感情,跨越了岁月,跨越了种族,始终温柔而坚定。

她知道,自己会一直守在这里,守着这份深情,直到岁月尽头。而她和沈砚秋的故事,也会像院中的桃花一样,年复一年,在清河镇代代相传,告诉人们,真正的爱情,无关身份,无关岁月,只要彼此珍惜,彼此守护,就能拥有最长久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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