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色将暗,下午六点半,酒吧里寂寂寥寥,还没到夜店人最多的时间。
酒吧里灯影摇晃,她坐到吧台前,要了两杯长岛冰茶和一排果味龙舌兰。
一杯酒下肚,脑海里全是姥姥说的话。
她也知道姥姥年岁大了,老人家年轻没享过福,落下不少毛病,一年一年过去,她也很想她。
可是……
一想到回家就要面对自己的母亲,她就感到一股窒息。
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龙舌兰的杯子不大,一排酒下肚,她的脸热了起来,眼前也有些飘忽,是微醺的感觉。
从刚刚开始,微信就一直传来一声声的提示,她这才打开手机。
是苏逸发来的消息。这些天来,她和苏逸的联系一直没断过,他还是像之前那样热情,一日三餐吃喝玩乐都会告诉她。
反倒是许骁,线上线下完全是两种人。
他送她回家这件事,就好像是一个插曲一样,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因为那夜发生的事有什么改变。
微信上也仅是那天说的一句晚安结尾。
而他也迟迟不说想要什么奖励,他不说,她也懒得问。
网络上冷淡,但她对他的兴趣却浓厚了许多。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没有看起来那么好上钩。
苏逸问她晚上有什么安排,卫心念实话实说,告诉他自己在喝酒。
想了想,她给他发去消息,邀请他一起。
等了片刻,对面发来一个委屈小狗的表情包,小狗可怜巴巴的趴在桌子上,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像极了他本人,她看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我今晚也有约了,你要不要一起来?】
……
酒吧红紫的氛围灯在酒液里散射,杯子在手中晃了又晃,酒液滚着杯壁又滑下。
许骁重复着动作,目光不聚焦的看着杯子,脑中映出来的却是一双带着狡黠的眼睛。
真是奇怪,他有点想不通她的想法了。
长这么大,他只遇到过两种情况。
一种是巴不得往他身上贴的,这种没的说,很没有意思。
另一种是会些欲拒还迎的,但只要他主动些,这些人又变成第一类,如果不理会,这些人又开始着急。
无论第一种还是第二种,对他来说,最后都一样无聊。
他对她们没什么兴趣,但这个人有些不同。
她肯定不是第一种,但也不是第二种,某种程度上,她和他很像。
想到这,他唇角泛出笑意,有一种势在必得的意思。
就像古早文学里,霸总总会说一句“女人,你让我起了兴趣”,兴趣是一切的开端。
他看不透她,所以他对她有兴趣。
从进酒吧开始,他就一直沉溺在自己的心绪中,根本没注意到角落里一直坐着一个人,直到他的好兄弟提醒。
“嗯?”喝了些酒,他此刻的声音有些慵懒。
“那个是不是阿逸给我们看过的姑娘?怎么自己一个人来喝酒,啧,还喝了不少……”
顺着目光看去,就见到女孩独自坐在吧台,外套被她脱在一旁,身上只穿一件单薄的修身毛衣,灯光下衬得她人影单薄,只有旁边摆着的一排酒杯预示着她在这待了多久。
看到刚刚还拒绝自己的人,“不巧”的出现在同一个酒吧。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诓他,被他逮了个正着。许骁扯起一侧的嘴角,有几分讥讽,他倾身将酒杯放在桌上,随即拾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电话那头,女孩拖着长长的尾音,和平时清醒的淡漠不同,多了几分可爱。
他清了清嗓,语气平淡的问道:“你现在在干嘛?”
“喝酒啊。”
听到她实话实说,许骁的神色缓了几分:“不是说睡觉了,既然在喝酒,为什么刚刚拒绝我?”
喝完酒的卫心念格外诚实,咯咯笑了两声后,道:“因为不想和你喝。”
这种拒绝的话是他第一次听,他不禁开始反思自己是哪里让她不满意。
越去深究,他的心中越涌起不舒服,他的眉头动了动,干脆问她:“为什么?”
“因为啊……”对面的声音拉长,他的心也莫名被悬起,好像很怕从她口中说出“因为讨厌你”之类的话。
他的思绪瞬息万变,想这么多只用了一瞬,不等他想到什么安慰自己的话,对面已经传来了答案:“我想单独和你喝,只有你、我。”
话筒离得太近,最后两个字声音轻柔,如同贴在他的耳畔吐出的,像一道电流,将他耳畔电的一阵发麻,顺着头皮扩散开。
两人间有一瞬的安静,他蓦的笑出声来,是发自内心的笑:“好。”
卫心念还没回完苏逸消息,没想到会接到许骁的电话,挂了电话,才去回苏逸刚刚的消息。
这会儿苏逸已经在路上,看见她拒绝的话,聊表遗憾,又发了个小狗失落的表情包。
把两个人通通拒绝,一杯酒还没喝完,她的手机又不安分的响了起来了。
是一通电话,她没看清来电号码就已经接起来。
“是你让老陈家买的那些东西?”
卫心念原本还有些微微的醉意,直到话筒那头传来嘶哑的女声,激的她瞬间酒醒。
她清了清嗓,压下自己的心绪,淡淡道:“嗯,给姥姥买点吃的,你都收到什么了?”她的话里带着试探,害怕邻居大叔把钱也交给她了。
卫鹃嗤笑一声,语气尖酸起来:“你个败家子,一下子买这么多东西有什么用,你姥年纪那么大能吃多少?买来也都坏了,还不如打点钱,没爹教的东西就是不懂事。”
挨了一顿骂,但她好歹让悬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她一边拿着手机,往卫生间走去,那里比较隔音,不会让重金属音乐声音那么明显。
边走,她问道:“姥姥呢?”
“找你姥干什么?问她你打的钱到没到手上?你真是翅膀硬了,打钱还要瞒着我,臭xx,养你这么多年,真是养出个白眼狼。”
听到她有几分得意的语气,卫心念深呼一口气,道:“这比钱你自己留一半,剩下一半给姥姥吧。”
“这几个钱还有分两半,你在外面打了那么多年工,总该存了不少了,你和你那个死爹一样,抠抠搜搜,没教养也没良心……”
她又要喋喋不休了,卫心念猛地站住,她的语气不算好:“你说够了没有?”
她停的突然,跟在她身后的服务生没来得及停下,撞了她一身酒液,对方一直道歉。
电话那头还在继续,声音骂的都有些沙哑,混合着酒吧的音乐,吵的她脑袋嗡嗡乱响,像是有一群蝇虫在叫:“你个不要脸的赔钱货,你现在在哪儿呢?——“哎,你干嘛这么骂孩子!”
话筒里隐约能听到几声老人劝阻的声音,但显然劝阻失败了:“旁边那么多男人的声音,我没拆穿你在做什么,你倒是来教训起我了,公交车,万人……”
不等对方更难听的话说出,她按断了电话。
她脑海中蓦然想起李梦和她的母亲,两个人关系好的像是最要好的朋友,她见过的母女,大都是其乐融融。
想到这,她快步走进了卫生间,坐在马桶上,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熟悉的号码,她突然很想接通,问她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对她?
挂断电话,她将手机关机,心里涌出一股酸胀的热意,直冲鼻腔,一阵阵的酸麻刺激着眼泪止不住的流出。
她真的做错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她从小到大,她好像就没做对过什么,在其他孩子在妈妈的怀抱中听睡前故事时,她被揪着耳朵骂赔钱货。
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记忆里,她每一次哭都是因为她,工作后,她以为离她远远地,自己就不会哭了,没想到还是会被她伤到。
酒精将内心的情感放大,突如其来的伤心、委屈通通涌上心头,五味杂陈压得她喘不过气,背后又是一阵阵的抽痛。
身心双重的痛苦,让她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出声,一声盖过一声,引得隔壁上厕所的女孩询问了几句。
许骁和她结束通话后,就一直有意无意的注意着她,见她神色紧张的起身,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就不由自主的跟了过去。
看她进了厕所,他本是想回去的,可刚迈开腿,就听到从里面传来的一阵哭声。
哭得很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听者都被感染到了伤心的滋味,原本要离开的步伐顿住,他倚在墙外,皱眉听着她的哭声。
他也不清楚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但就是想。
不知过了多久,她哭得都有些头痛了,直到再也哭不出来,卫心念才擦干泪从隔间走出。
对着卫生间的镜子,她的妆哭得都花了,显的格外狼狈,她哂笑一声,用冷水把哭花了的妆洗净。
她的皮肤很好,卸妆和带妆无异,只是因为刚刚哭得太久,唇色有些苍白,显的她很憔悴。
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口红涂上,她这才满意。
走出厕所,刚来到拐角,就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姿,他双手抱臂,正靠在大理石墙壁上,头放松的上仰,这副慵懒随性的模样,让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听到她的声音,许骁头靠着石壁扭过头看她,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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