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郁的眼神，像恶犬般森然，惹得姜凛一阵哆嗦。

她心脏狂跳，说不清这一刻是什么感觉。

愣神间，脖颈间忽地一重。滚烫的鼻息挤压着着潮湿的发贴在肌肤上，激起姜凛一阵颤栗。

檀郁把头紧紧埋在她肩颈处，沉重的喘息毫无掩饰。

时间好像被拉得很长，每一秒的消逝，都变得很慢。

谁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贴近的动作，让姜凛清晰地感受到了檀郁激烈的心跳，比她的更甚。

可冰冷的铁栏杆、被制伏的姿态，以及炽烈灼人的呼吸，都让姜凛有种失去掌控的感觉，她绝不坐以待毙，开始剧烈挣扎。

“你想干什么！”她厉声呵斥，不见惧意，只有怒。

下一秒，钳制的力道骤地一松，双手却被反剪束缚。

姜凛奋力回头，看见檀郁长臂一伸，从书桌上捞起刚刚擦拭湿发的毛巾，绕在她双腕间打结。

“你干什么！”这下，是彻底的怒了。

檀郁敛眸，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他不管姜凛的挣扎，继续手上的动作，直到确认毛巾系紧，这才抬头。

“老实待着，我去炒菜。”他淡淡地说。

“你有病啊！”姜凛挣脱不开，气得破口大骂。

“你逼的。”

檀郁的情绪收放自如，似乎已恢复沉静。如果不细看他起伏动荡的胸口，会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姜凛脸色不善：“你最好马上放开我！”

檀郁也不甘示弱：“你最好乖乖坐着别乱动。”

沉默下来的一刹，无声的对峙让空气里都弥漫着浓烈的硝烟气息。姜凛微眯眼眸，猛地向前一撞，却在半路就被檀郁识破目的，伸手去挡！没想到姜凛的指尖揪住了他的衣摆，力道相冲，两人齐齐往床上倒去！

充满锈迹的铁艺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猛地承受两人的重量，不经风霜地晃了晃。

尽管铺着冬季的厚被褥，可檀郁还是匆忙伸手，在接触床面的瞬间用掌心垫在姜凛脑后。

他顾不上疼痛，关心的眼神第一时间望过去。

倒下得突然，姜凛脸上有明显的惊慌痕迹。但一对上檀郁眼神，就立刻充满攻击。

“把手拿开！”

姜凛脸色难看，她指的是檀郁的另一只手掌。

——因为倒下的姿势，无意中落在她的胸前。

疼。

宽大掌心下覆满了绵软，甚至因为太过饱满而被挤压出夸张的形状。

姜凛羞怒难挡，檀郁也不遑多让。

本来只是想浅浅教训一下，让姜凛知道他不是那么好招惹的，长点记性，没想到会发生这失控的一幕。俊逸的一张脸突然红得像煮透的虾，再没有半分方才的狠戾与晦暗。

檀郁被施了火刑似的，手猛地拿开，整个人几乎用弹跳的姿势从床上起身。

“我……我去炒菜。”

他躲闪着眼神，顾不上姜凛还未起身，逃也似地进了厨房，连门都被摔得哐啷一响。

姜凛躺在床上，身上好像还残存着无形的压力。

她失神的眼，望着上铺的木板。

目光沉沉如深潭。

厨房里传出阵阵声响，异常热闹，不知掩盖了谁杂乱的心跳。

檀郁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愣神。

热油从锅里飞溅出来，滴落手背，引发一阵灼烧感，却又不及心里半分强烈。

他低眸，看了看左手，掌心不自觉地握了握。

下一刻，猛然醒神，左手放到水龙头下，让冰冷的凉水一遍遍冲刷而过。企图在带走遗留触感的同时，一起带走脑海里旖旎的绮思。

鼻尖传来一阵糊味，檀郁意识到锅里还烧着菜，连忙回身想去关火。

可刚一转身，响亮的巴掌就甩到了脸上！

“檀郁，你混蛋！”

眼前是姜凛泛红的眼，长而翘的眼睫也挂上了若隐若现的水光。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毛巾，套着硕大的棉服，显得愈发娇小，连那滔天的怒气也被这形象弱化几分，透出几分楚楚可怜来。

她站在檀郁面前，讨伐着他的罪恶。

这一把掌甩得实在，檀郁脸颊隐隐泛疼，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姜凛又是一巴掌袭来。

出于某种弥补的心思，他没躲。

两道巴掌浮上对称的痛。

檀郁没为自己辩解，尽管是无意间的举动，可实实在在受损的是姜凛，他无话可说，只能默然承受。

姜凛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两巴掌甩出心中不忿。然后进卫生间迅速换了衣服，不做留恋地，转身就走。

摔门的声音在屋内响亮地回荡。

檀郁知道，姜凛这是真的生气了。

凭她的口舌，大概也是真的气到极致，才会什么都不说，骂了一句“混蛋”就走。

檀郁脚步微动，想追出去。可锅里飘出烟雾，糊味重重。他只好先关火，倒出锅里已经焦黑的菜。来不及处理完，潦草丢下炒锅后就冲出厨房。

到了门边，脚步又刹住。

檀郁脸色变幻，急迫中揪出一丝清明，他想，这不正是他要的么。

姜凛气得狠了，这一走，以后最好不要纠缠。

尽管过程不如人意，可结果也算勉强符合设想。

没有追出去的必要了。

就像手边糊掉的菜，倒掉就好。再去抢救，在锅里翻来覆去，也只会更难看。

檀郁的脚步变得无力，想追出去的心慢慢淡了。

他缓慢地回到厨房，垃圾桶里的狼藉映入眼帘。满屋的糊味里，掺杂了一丝鲜香飘入鼻端。

是另一口锅里炖的鱼汤。

檀郁不受控地想起姜凛在农贸市场里，带着一丝期待地问他会不会炖鱼汤的模样。

漫天的飞雪，将她眼里的那一丝期待遮藏得不甚明显。可还是被他轻易捕捉，所以才没什么犹豫的立刻答应下来。

鱼汤还在锅里翻滚冒泡。

火灭了，厨房里也没了人影。

檀郁大跨步地追出去，脚步匆忙急促，在暗黑的楼梯上险些一跤摔出去。他顾不上站稳，三步并两步追出楼栋大门。

可除了地上凌乱的脚印，茫茫一片白，没有丝毫人影。

檀郁脸上难掩失望。

他出来没穿外套，黑色毛衣抵挡不了寒风，冷得打出一个喷嚏。他没在意，继续往前追。可直到跑出农贸市场，跑出巷子口，也没见到姜凛身影。

檀郁站在凄冷的街道，领口灌进的寒风不断侵袭，吹进了空落落的心里。

刚才还说服自己，就这样结束最好。

可转眼又觉得，不该如此。

檀郁茫然地站了一会儿，最后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

楼道一如既往昏暗，这回上去，没有了需要他牵手的人。

檀郁沉沉呼吸两下，迈步踏上最后一节楼梯，视线里忽然就多了一道身影。

檀郁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姜凛，喉间滚动，却没说出半个字。

沉默中，姜凛先开口，她冷着脸质问：“去哪了？”

檀郁往前几步，静立在姜凛面前不动，像是确认。

“你没走？”

“当然走了。”姜凛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包忘拿了。”

她手上确实空着。

檀郁感觉庆幸，心里某块空落落的地方一下子被补齐了。

他庆幸姜凛有回头的理由。

可下一瞬，姜凛就说：“拿了包我就走。”

她催促着开门，眉间俱是冷漠。

檀郁沉默地打开门，姜凛进屋，包就放在鞋柜上。她拎起包，推门就要走。

身后传来一句“对不起”。

姜凛没理，继续往前，却被拉住胳膊。

“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檀郁重复一遍，尾音藏着叹息声。

还是没说话。

安静让气氛显得沉寂，檀郁低下头，“是我混蛋，别气了好不好？”

他自己或许都没察觉到，这语气里带着哄的意味，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关系范围，亲昵十足。

姜凛这才转身，眼眶里的湿润让檀郁的心也变得潮潮的。

“你就是混蛋！你压我，还绑我，你欺负我！”

姜凛说话带着鼻音，像哭腔。

她的控诉檀郁都认，毕竟当时，确实存了教训的心思，只是弄出的动静超出了预想。

他松开手去拿纸巾，手忙脚乱地递过去。

“是我不好，别哭。”

“都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别气了。”

“你莫名其妙地凶我，还欺负我，你以为你是谁！”

“……”

檀郁想问，从一开始，到底是谁欺负谁？然而不敢开口……不管他们之间纠葛是如何开始，在今天，确实是他做的不妥。

他为自己的行为，不断致歉，终于换来姜凛的原谅。或者说，用“原谅的机会”更恰当。

毕竟姜凛是这么说的。

她语气幽幽地，“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不用补偿吗？”

檀郁默了默：“你想要什么补偿？”

姜凛抬起水洗过一般的眸，眼波流转。

“想要什么都行？”

短暂的一秒，檀郁嗅到了一丝陷阱的气息。

可姜凛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你要是做不到就不要瞎承诺，毕竟，我再怎么习惯你的空口许诺还是会失望的。”

声音里无限委屈。

又说：“檀郁，也只有你了。这样对我，我还巴巴凑过来，算什么……”

似有如无的叹息萦绕，夹着一丝自怜。

檀郁的心宛如被投进一颗石子的湖面，涟漪不断。

过了几秒，他平静地说：“我答应你。”

尽管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这一刻，心甘情愿地开口。

他的声音响起在姜凛耳边，她露出毫不意外地笑。脸上神情收敛，从包里掏出一个束口袋。

打开，是被丢在画室里的朴素皮带。

“拿着这个，跟我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