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都是太阳，为什么说它不同呢？”莫三生开口问道。

周倩站起身，张开双臂，充分享受着最后一丝阳光，喃喃道，

“日落后，要经历一段无尽的黑暗，才能够看见日出。”

莫三生也站起身来，转身说道，“太阳落下了，我们去警局里说吧。”

太阳的最后一丝光线从周倩张开的手指缝隙中穿过，远处的海鸥也准备停落在沙滩上，忽然，风大了，吹起了周倩的头发，每一个风的音符在吹起的五线谱上演奏着。

周倩的眼神飘忽，仿佛灰色笼罩了她的世界。

一滴无声的泪悄然滑落，落在因风飞起的灰色围巾上，周倩没有动，倾听着那一声声海浪碰撞石头，平静的等待着海上的风暴。

莫三生没有催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吸，呼。

一个不大不小的烟圈从莫三生口中吐出，缓缓飞过僵直不动的周倩。

“走吧……”周倩转身的瞬间，莫三生手中的烟刚好燃尽。莫三生将烟头扔进垃圾桶，坐上了警车。

警车缓缓开动，车里没有人说话，莫三生打开着车窗，任凭风撞击他的脸颊。

一滴水珠从天空落下，恰好落在莫三生搭在车窗外的手背上。

紧接着，是更多的水珠，一滴滴的落下。

警车的背后，黑压压的天空压抑着人喘不过气来，狂风乱作的海风将海浪推得老高，像是一个巴掌重重的拍在海面上，激起层层波浪。太阳早已落下，留给海洋的只有孤独的海浪声和无尽的黑夜。

“我叫周倩，本科毕业于国家美术学院，是那一年美术类高考的第一名。我家出身并不好，甚至我走美术这条路的那些耗材都是妈妈找别人借的。我是单亲家庭，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因为车祸去世的……”

“有一天我去家附近的山上写生，遇见了明总在山上跑步，他说他知道我是谁，可我并不认识他，他却笑着说没关系，以后就认识了。他把他的名片递给我，我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原本我能很顺利的完成学业，我还在期待我的光明未来，让妈妈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可是命运好像和我开了一个玩笑，大四那年，我的邻居打电话告诉我说，我的妈妈出车祸了。我来不及和导师请假，便收拾行李匆忙赶回去。”

“我在病房的门口看见了明总，我刚开始以为他的家人可能也在这间医院，慌忙打了个招呼。在ICU 的探视玻璃走廊，我的妈妈躺在那里，平稳的呼吸着。我也放心了下来，正准备去缴费处把钱交了，我遇到了明总。”

“他招手让我过去，他说我妈妈的治疗费他已经帮我交了，我拒绝了明总。当我看见那治疗费用高得吓人。我犹豫了，我的学业还没完成，我也没有工作。正犹豫着，明总说‘你别急，你先完成学业，你再还我也不迟。’”

“我毕业后，为了早点还清我欠明总的钱。我来到他的朝阳集团打工，短短三个月，从刚进去的一个小职员，升为了朝阳集团的总助理。所有人都认为我跑到了明总的床上，可我深知明总对我没有这样的意思，我更加卖力的干活，我很想把欠下的钱早日还给明总。”

“庆功宴上，你手上拿着的那瓶醒酒器，你一直拿着吗？”莫三生坐在周倩的对面，将一杯温水放在周倩面前。

周倩没有说话，看着温水中自己那张疲惫不堪的脸。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尸体，明总一个那么有温度的男人，为什么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呢？”周倩抹了把眼泪，端起那杯温水，一口一口喝了个精光。

“所以你一直拿着那个醒酒器了？”莫三生抽了张纸巾给周倩，问道。

周倩摇了摇头，眼神坚定的说，“那个醒酒器所有人都可以碰，来的客人很多，准备的醒酒瓶很多。”

“你中途有离开过醒酒器吗？”莫三生双手交叉，作出一副思考的摸样。

“嗯。我去上了个厕所。”周倩将身上那件程一水的大衣脱下来，还给莫三生，“谢谢。”

“我回来的时候，那个醒酒器里又满上了红酒，第一轮倒酒的时候，我记得我已经倒了三分之二的红酒了，上完厕所回来，桌上的醒酒器已经满上了红酒。”

“那谁负责这些呢？”

一声霹雳划过平静的夜空，警局瞬间变暗，停电了。轰隆隆的雷声如猛虎般冲进了警局，冷飕飕的寒风窜进莫三生的后背，莫三生示意身边的陈林去开备用电闸，莫三生站起身，打算关上背后的窗。

“王颖。”周倩说罢，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夜空，白色的光从窗户外照在周倩脸上，闪烁而过。周倩面无表情，披散着头发，像是被定格住的洋娃娃，让人瘆得慌。

莫三生站在窗边，雨水拍打着刚关上的玻璃窗，滴答作响，时间仿佛定格在那一刻。直到日光灯光线恢复的那一刻，仿佛回过神来的周倩缓缓站起身，伸出苍白的手。

“莫队，谢谢你，时候不早了。我想我该走了。”

莫三生握住周倩那冰凉的手，笑道，“周倩小姐，感谢您的配合，请等待市局的传唤。”

灯光下，周倩的背影逐渐隐入东启市的深秋雨夜。

莫三生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烟，坐在窗台上，点燃。

王颖……

“老大！法医科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李立拿着一份报告得意洋洋的出现在莫三生面前，“还有，你让我查的那个人，查到了。”

莫三生一只脚踏在窗沿上，吸掉最后一口烟，接过李立手上的那叠报告，麻利的翻到最后一页，待看清纸上的内容，“蛇毒中毒死亡。”

“你确定？蛇毒不是会被身体中的酶分解掉吗？如果从口腔进入的话，只要蛇毒不进入人体血液系统，按理来说是不会中毒身亡的。”莫三生翻到前面细细看着这份报告，“贝尔彻海蛇毒素进入死者人体后，正巧死者患有严重的胃溃疡，毒素进入血液系统中导致死者中毒身亡。”

“贝尔彻海蛇？好像是海里最毒的蛇？”陈林站在一旁补充道，“据说一次注射的毒素只需要2-3小时就可以将一头大象杀死。”

“可是贝尔彻海蛇只在澳洲出现过，为何会出现在东启市？”莫三生问道，“还有，那个逆着人流离开的人是谁？”

李立拿出一张正面的照片，放在桌上，指着说道，“此人名叫王颖……”

莫三生眉头一皱，“王颖？是那个新颖的颖吗？”

“正是，这人毕业于东启海洋大学，硕士主修海洋生物学。去年在澳洲进修回国，目前在鼎盛集团名下的制药厂做一名制药师，”相片上是一位看起来很有书生气息的脸从庞，浓密的三角形眉毛，高挺的鼻梁，一副理工男专属黑色半框眼镜。

莫三生拿起这张照片，将它贴在了白板的正中央，并用黑色的白板笔正正的写下王颖二字，“那么，我们目前的调查就先围绕着王颖展开吧。”

话音刚落，莫三生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莫三生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市局张局。

“喂，张局？”莫三生按下接听键，一个老者的声音从电话里头传来，声音带着沙哑.

“三生，”张局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在跟进朝阳集团的那个案子吧？”

“嗯。”莫三生知道，张局这通电话是来下通牒的。

“毕竟马春来是发改委的，你也知道，上头对这种东西很敏感的。”

“五天。给我五天。”

“嘟——”不等张局说话，莫三生伸出手指，按下了挂断。

莫三生抬起头，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一大队，点了点头。

警局外，雨水淅淅沥沥，似乎有要停雨的趋势，窗外的树木摇曳着，像是用尽全力在驱赶黑夜，可是车水杯薪，只落得个落叶的结果。

鼎盛集团

已是前半夜，集团里的灯光还亮着，不少上班族还在为自己的光明未来在黑夜中挣扎。

乔装过的陈林拿着挎包，穿着短裙，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的走在保安亭前。

嘴里念叨着“不喝了，喝不动了。”扑通一声，倒在了鼎盛集团的汽车出入口的栏杆。

保安亭中，一个又矮又胖的保安探出头来，端详着倒在地上的女人，四周环顾后，确定没人，像是恶魔撕开了佯装善良的外衣，露出了发黄的牙齿，咯咯笑着。

“小美人，今夜落在哥手里，你就好好享受吧。”

那保安推开保安亭的小门，摩挲着双手，伸出舌头舔湿嘴唇，发出令人作呕的声音。只见他缓缓靠近陈林，刚要触碰到陈林短裙下的安全裤，李立从背后出现，一拳打晕了保安。

陈林一个翻滚，躲过了朝着自己晕倒的保安。

“搞定了，监控换过了，我们进去吧。”李立伸出手，扶起一脸埋怨的陈林。

“老大已经拿到了人事办公室的钥匙，在里面等我们呢。”李立笑道，“陈林同志，不就一油腻男吗，有什么好嫌弃的。”笑罢，将保安拖入保安亭，拍拍手，看着正在不停拍落自己衣服上灰尘的陈林。

陈林没有说话，给了一个白眼给李立。

“一楼，门口右转，第三间办公室。”耳机里清晰的传来莫三生的声音，李立和陈林相视一笑，一同推开了鼎盛集团的铁制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