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声辩解道:“我跑的可快了,他应该没有看到。”
沈长笙神色严肃,“小菟。”他认真看着那双淡红的眼睛,“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危,这么危险的事,以后不要做了好不好?”
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重话 ,但会一点点教导好对方。
手底下兔子明明在发抖,却还是任由自己抚摸,柔软的耳朵粉粉的,漂亮的眼睛澄澈干净,沈长笙甚至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的身影。
萧菟跳到沈长笙肩膀上,两只前爪抱着他的脖子,脸贴上去使劲蹭了蹭,“小菟知道了,长笙哥哥最好了。”
沈长笙神色温柔,小兔子总能让人心软。
那些钱单独放好,钱袋子直接烧了,那衙差是镇上的,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带着小菟去镇上,虽然兔子看似长得差不多 ,但难保被认出什么,让人怀疑。
四月初的天气,一连几日都下着小雨,泥土湿润,树木也随之疯长,空气中散发着植物的芳香。
菜园中,蔬菜沐浴着雨水,宽大的叶片布满点点水渍,已足以采摘。
几日来,沈长笙没有去山里,茅草屋简陋,雨虽不大,但接连不断,家里好几处都漏雨。
不过也只能到处修补,刚借出那些多银子,不适合这时候买屋子。
在村里,你可以过得不好,也可以比旁人好一点,但是如果太出挑,就会造人眼红,沈阿奶活了这么久,什么事没见过,他们在村里交好的不多,若造人记恨,可就更难了。
沈长笙自然听从,只是苦了阿奶,阴雨天气,她年龄大,即便再怎么修补,还是受凉了。
小雨过后就是清明,天气难得放晴,沈长笙将屋里的东西全都搬出来晾晒,沈阿奶吃了药,已经好了不少。
她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小黑趴在地上,尾巴扫来扫去,不安分的紧,沈阿奶摸着狗头,瞧着精神气不错。
“难得天气好,今日去早些,纸钱跟点心要多买。”沈阿奶叮嘱道。
沈长笙点头,将桌椅搬去角落晾晒,防止老人家磕碰到。
清明时节雨纷纷,几乎每年都是如此,以前跟父亲一起去看小爹,而如今只有他一人。
天气转晴,但心里像是空了一块。
“还有酒,你父亲最爱这口,也别忘了。”说到这,沈阿奶声音低落道:“以前我不让他喝,如今也不知他能不能喝的到。”
“我知道了。”沈长笙转移话题,“对了,昨晚我去抓了几副药,您在吃几天,身子就好全了。”
沈阿奶一听,苦着脸道:“咋还吃药,不是都好了吗?”
老太太怕苦,以前是不得已,如今一点伤风感冒,她着实不想碰那苦东西。
但看着小孙子严肃的神色,终是没说什么。
萧菟也躺在桌子上晒太阳,他在山上时就不喜欢雨天,在人类世界虽然不会被淋到,但潮湿的感觉很不舒服。
看着院子里忙碌的高大男子,萧菟撑着小脑袋,长笙哥哥好像不开心,也是因为下雨天吗?
父亲的墓地在山上小屋旁边,年前沈长笙来过一次,因为是冬天,没什么杂草,如今却被草木覆盖着。
沈长笙沉默的清理着,两个坟头紧挨在一起,杂草没有延伸过来,又好像特意避过去。
精致的糕点摆在坟前,烟雾升起,空中弥漫着纸片灰烬,摇摇晃晃后最终沉入泥土。
将酒全部倒出来,酒香辛辣刺激着的鼻腔,恍惚间,那道总爱喝酒的高大人影还在眼前。
他低垂着眼眸,沉默的跪着,前世今日,加起来已经快十年了。
山里安静,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鸟雀声打破了寂静,感受着有些酸痛的膝盖,沈长笙静默半晌,起身离开。
春种后,时间过得好像更快了,外面几乎一天一个样,这日沈长笙打猎回来,听到院子里说话声,
郑夫郎过来了,说起过百花节的事,想去做点小生意。
借了那么多钱,他们一家心里难安,之前沈阿奶提过买屋子的事,后面就没有再说,郑夫郎因此更是愧疚,只能想法子多挣钱,早日归还。
俩人说说笑笑,郑夫郎说起要做的小生意,几样常见的小炸货,去年就有人卖这个,而且生意很不错,当时王铁山买回来他尝了尝,味道是不错,但还能更好。
“长笙,我跟你郑叔一块去。”见小孙子回来,沈阿奶高兴道。
百花街离村子不远,走路不到半个时辰,不过沈长笙还是不放心,“街上人多,可能会被冲撞到。”
沈阿奶摆摆手,“我现在身子硬朗着呢,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过去还是帮你郑叔搭把手。”
沈长笙没说话,今日收获不错,他将几只活蹦乱跳的野鸡捆绑好,等着明早拿去卖。
小院里没有了太阳,不过天气暖了,倒没有多冷,他将从屋里拿了件外衣,披在沈阿奶身上,“既然阿奶想去,那日我便不去打猎,与你们一起。”
沈阿奶很少出门,自己也不能时常陪伴,难得见她兴致这么高,到时候他在身边护着,应该没事。
沈阿奶跟郑夫郎对视一眼,笑了笑,像是达成某种协议,“那便更好了。”
清明后沈长笙一直情绪不佳,心思重重,她知道是什么缘由,每年这时候都是如此,自己又何尝不是。
今日听郑夫郎说起这节日,都是年轻人聚在一起,长笙每天忙得满山跑,连个歇息时间都没有,借此出去走走,若有缘,说不定还能遇到合心意的人。
春日里,小河村变得更美了,柳叶长满了枝干,绿油油一片,随风轻拂着,打乱了河中的点点波光。
孩童折下柳枝,熟练的将其编织成圆环,一人头上顶着一个,嬉笑打闹,生机盎然。
萧菟知道沈长笙跟阿奶要出门,早早规划好了一切,他今日一定要拿到小草。
沈长笙也觉奇怪 ,往常最爱热闹的兔子,却不愿出门,他以为萧菟哪里不舒服,仔细检查一遍,结果小家伙摊开肚皮,呼呼大睡起来。
走之前,沈长笙还是不放心,摸摸兔子的小肚子,刚吃过饭,鼓鼓的。
他捧起小兔子放在眼前,再次问道:“真的不跟我一起,听说街上好吃的特别多,也很好玩。”
萧菟假装困倦模样,大眼睛咕噜噜转了转,摇摇头。
沈长笙有点失望,更多的是怀疑,“好吧,那就在家自己玩,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计划成功一半,萧菟笑了笑,“好,谢谢长笙哥哥,我最乖了,在家哪里都不去,等你回来哦。”
沈长笙沉默看了他半晌,难道自己多想了,小菟这么单纯,应该不会骗人。
等他离开没多久 ,骗人的萧菟就开始行动了。
家里没人,萧菟大摇大摆的溜进灶房里,早上郑夫郎给的炸肉丸果然还有,偷吃一个,又拿一个在手里。
这也不怪他,谁让他接下来要跑好远。
结果刚蹦跶起来,就跟院门后的黑狗对个正着。
萧菟……
家里是没人了但是有狗。
小黑兴致缺的趴在地上,扭头不去看,要不是这只兔子,它也能出去玩。
原本不想搭理笨兔子,但看到笨兔子嘴边的油渍,当即不高兴了,它早上就吃了一个,笨兔子吃了两个,本来就比它多,现在还去偷吃,太过分了,等主人跟阿奶回来,它要告状。
萧菟舔了舔嘴角,意识到偷吃行为被发现,把爪子往身后藏了藏。
小黑更生气了,龇着牙打算教训一下对方。
没有沈长笙在,萧菟还是有点怕它的,不舍的将肉丸给了小黑,“给你就是,不要告诉长笙哥哥。”
边说边靠近门口,“我们可是做了坏事的同伙,你要是告状,就是只坏狗。”
说罢,小身子从门缝里跑出去。
小黑咽下食物,突觉不好了,主人走之前可是让它看着笨兔子的,这可怎么办?
出门后,沈长笙发觉人特别多,除了个别做生意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装扮的体面又干净。
他这时才察觉不对,想起以前干活时李二说过,这天家里未曾嫁娶的年轻人基本都要出门,他夫郎就是百花节认识的,那么这节日岂不是变相的相亲。
看着一路上说说笑笑,很是高兴的沈阿奶,沈长笙也明白过来。
沈阿奶可能觉得有机会碰到那哥儿,但小菟还在家里睡觉,怎么着都不可能。
与镇上街市不同,百花街卖东西的大多是周围村子里的人,大家的东西琳琅满目,好在还算规整,没有弄出什么乱子。
将摊位支好,沈阿奶看了看来往的年轻人,都是好好收拾过,再看自己小孙子,一身简单的黑衣,又沉又闷,除了脸和个子,哪有人家鲜亮。
郑夫郎是坐牛车来的,小月儿也一起来了,一个人坐在矮凳上十分乖巧,他们早到一会儿,东西早就弄齐全,就等客人来了。
人越来越多,小摊子也开始忙碌起来,沈长笙在前面交涉收钱,郑夫郎负责炸东西,沈阿奶看着火就行,几人分工明确忙起来也没有出乱子。
郑夫郎做的肉丸与别家不同,上面会撒上一层细细的辣椒粉,和一种黄棕色的香料,闻起来香味浓郁,好些人都被吸引来。
“你好,我要两个肉丸。”一个年轻的哥儿小声道,他说着话,目光一直落在沈长笙面上。
沈长笙神色不变,从控油的架子上取下两个肉丸,用油纸小心包好,如常说道:“小心烫。”
那哥儿放下铜板,并没有走远,肉丸散发着霸道的香味,却吸引不了他的注意。
他是镇上来的,今日来百花节除了欣赏景色,还想看看能否遇到心仪之人。
对方面容俊郎,做事有条不紊,沉稳冷静,不似旁人那般直勾勾盯着自己,虽穿着打扮普通,甚至说是简陋,但他很喜欢对方身上那份干净的气质。
“公子,这不太好,被看见了怎么办,我们还是走吧。”旁边的绿意哥儿紧张的左右张望,就怕碰到熟悉的人,被人拿回去说事,他家公子可是快要说亲了。
“怕什么,我又没做什么。”小哥儿小口吃着肉丸,家里要说亲那人他没见过,也不喜欢。
“你去问问他家住何处,可有娶妻子?”
绿衣哥儿攥着衣袖,“这不好吧,公子,我看他也就是个村里人,也配不上你。”
小哥儿咬下最后一口肉丸,不满道:“叫你去就去,问问又怎样,又不是真要嫁过去。”
绿衣哥儿只好不情不愿的去了。
这会儿没那么忙,沈长笙包了几个丸子给一个人玩的小月儿,小哥儿乖巧的很,还帮着沈阿奶烧火。
小月儿现在不怕这个哥哥了,小声道了谢,坐在一旁开心的吃起来。
见有人过来,沈长笙正要询问,对方先道:“你是哪个村子里的?可有娶妻?”
沈长笙眉头微蹙,他这话着实不怎么礼貌,那自己也不必太客气,“肉丸两文钱一个,请问您要多少?”
“你…果然是村里人没见识,好事来了都接不住。”绿衣哥儿瞪了沈长笙一眼,气冲冲的跑回去了。
不知他们说了什么,没过多久,最开始来买东西的哥儿突然走上来,眼睛都红了,指责道:“既是无意,为何要那般说?”
郑夫郎跟沈阿奶也察觉出不对,停下手上动作。
沈长笙淡淡看了眼那绿衣哥儿,“我并未说任何不好的话,也没有时间,至于旁人怎么说,便不知了。”
小哥儿见绿衣哥儿躲闪的视线,当下明了,但这时候也不能说什么,见周围人不多,他小声问:“是我误会了,那公子可有心仪之人?”
百花节说到底就是年轻人相亲场合,这天大胆些也无妨。
沈长笙直言道:“有。”
那哥儿点点头,没说什么,算是还有教养,也没管绿衣哥儿,独自走出人群。
小插曲过后,生意照常很好,期间沈阿奶时不时看过来,想问什么又欲言又止。
后面闲下来,沈长笙走到沈阿奶旁边,询问道:“阿奶可是身子不适?”
“没有,我好着呢,倒是你,刚才那哥儿我瞧着很不错,你怎么拒绝人家?”她试探小孙子的心思。
沈长笙没有遮掩,“阿奶,我有心仪之人并非欺骗人。”
“你是说那日的哥儿?不是没有见过他吗?”沈阿奶不解。
沈长笙眼眸微亮,“我见过。”
晕倒后他意识模糊,但还是看到了那张布满泪水的小脸。
是只很爱哭的兔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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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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