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只从聂婶子慌慌张张念叨着,陆亲娘简直就是造孽分辨出,那人又要去找她家二哥儿的事了。
不说二哥儿在她家中做牛做马,冻得满手生疮,只单单小哥儿起早贪黑伺候一家子吃食,脏活累活都担在他一个人身上,就不是陆亲娘对外宣称的不孝子。
“哎,茶哥儿嫁了人,那娘家都不安生。”
“谁说不是,这又要闹什么。”
聂婶子大摇大摆上山,目的就是为了给茶哥儿助威。她家中只有三子,见到别家乖软小哥儿总爱心生羡慕,谁知陆亲娘连诞二位哥儿,大的还能好点,全都欺负那个小的了去。
山上内卧。
陆茶掏出挣来的碎银,将其放在桌上:“今天赚了二两银子,那走商口头与我达成合约,往后在我这定了不少面食,这钱,就留给你买些弓箭。”
猎户家不苦他吃穿,这段时间的银两全都花在他身上,而他自己背着一把破竹拉的弓,在处处危险的山上,仅靠着人力肉搏。
他赚的钱合理给猎户花。
就当还了那十五两的钱。
“茶哥儿,都是打猎用的,我竹弓就够了。”卓长浩盯着那点碎银,推拒了回去:“钱你留着,买点饴糖。”
他拿出自己的钱袋子,将里面的铜板和碎银取出来:“这些你也拿着。”
铜板散在桌边,还有一个滚在地上,陆茶弯腰捡起来,忽觉铜板尤为烫手:“都给我花?”
那钱兜刚还看出一点鼓,现在倒出银子,瞬间瘪了下去。
卓长浩一本正经,丝毫不知自己说出来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茶哥儿娇弱,我粗人。”
陆茶忧心忡忡,那山上都是玩命的地方,这人怎么不把自己当回事啊:“那竹弓,弦才能拉多少,射出去的箭够穿透猎物嘛。”
卓长浩听着茶哥儿的句句言语,担心的意味全都暖在他的心里。
“能的。”那张日晒成麦色的脸升起了醇红,幸好他肤色重,那点红与夕阳融合,也就看不清了。
他从墙上取下竹弓,对着大门的方向。
卓长浩挽起袖子,单手拽着弓箭搭上弦,因用力青筋横横暴起,小臂肌肉线条流畅,与眼睛形成一线,他侧头眯眼,屏住呼吸,那只耳朵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动了动。
卓长浩周身恍若蒙上一层神秘的白纱,睁圆的眼睛中,全神贯注着那处。
嗖——
箭出弦,直直飞过去,擦过一只飞虫,带着它的一页翅膀,死死定在门上。
内卧与大门之间距离约莫十步,陆茶连那只飞虫都没看见,箭划空的声音震鸣,直到没入木门三尺。
卓长浩再用实际行动告诉陆茶,一个弓箭射杀一头成年野兽,他,能的。
陆茶在现代就见身怀绝技的传人,各个本领强劲,所展现的技能同样是普通人望尘莫及,可用普通竹弓,稍微用点力就能掰断,抗弯性远没有拓木好。
他仅仅用削尖的竹箭,就能凭借听力眼力,以及合适的射击方向,将一只飞虫从中间劈开。
陆茶跑过去,试着拔了拔那支竹箭,纹丝未动。
飞虫的翅膀还留在箭尖,刺穿了本就破旧的木门。
陆茶惊叹道:“我信你还不成。”
未见猎户的本领,怕他没有趁手的武器,落了下飞。
等亲眼见过之后,他是真不怕了。
陆茶想到这间屋子之前是别人的,问道:“你这都是跟之前那个猎户学的?”
没想到此处竟然还有这般才能者,那他跟着那位高人学上一两箭,是不是也能这样。
陆茶此刻完全忽略他比猎户细一圈的胳膊,全然投入那种胜负的热血中。
“是......”卓长浩说了谎,语气有些心虚。
只是处于兴奋的陆茶并未注意,念着要是那猎户回来,可一定要叫他。
他的东西应当都是失忆之前会的,可是他学的都是一箭封喉的狠招,说出来,茶哥儿怕他怎么办。
卓长浩起身走出来,拔下箭放入剑篓。
放在地上的时候,竹箭晃了一下。
他抬头,一位妇人大步走来,气势汹汹哄道:“陆茶,你是不是不想认我这个娘了。”
陆茶躲在猎户身后,做足了一个常年受欺负,所以见到施暴人就害怕的小可怜样。
卓长浩察觉他闪躲的动作,上前一步,将他完全挡住,连影子都不叫她看见。
茶哥儿的亲娘,当初说亲的时候明明不是这般凶恶的样子......
陆亲娘傻了,看着躲在那位高大的猎户身后的陆茶。
平日她一说这句,陆茶不都求着端茶送水,接过她手里的活自己跑到一边干,今天怎么躲着她。
“陆茶!”
远处的聂婶子终于赶上了,喊了一句:“陆婶子,你还是不是人了!”
她背后跟了不少乡亲,陆亲娘即使想泼妇骂街,率先想想身后还有这么多人想要看她笑话。
陆茶听着来了不少人,干脆一错就错,装着受欺负的样子,挤出一两滴眼泪,指腹在眼睛上抹了一把:“猎户,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回去给弟弟冬日凿冰,不想一家人都使唤我,视我为畜生,还换不来娘的一点亲情,就像家中养的狗一样,喜欢了叫上一句,不喜欢就踢开,如同没人要的浮萍。”
他只打雷不下雨,拧着胳膊逼出一滴泪,恰好划过脸颊。
风吹过,卓长浩替他抚泪时正好掉入他的手心,是滚烫的,带着因受到委屈而哭诉的泪。
他万般想要讨好的哥儿,受了莫大的委屈。
陆茶说出这句,心口轻松的几分,或许原身早先询问亲娘,对他是否有半点亲情。
陆亲娘那次不是叫陆茶干这干那,她要是不听就哭,要不是为了生他,自己能去了半条命,百试百灵。
可是今日,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卓长浩没忘记,他撕掉的那份卖身契。只是陆亲娘嫌村中乱传她卖哥儿,两人算是达成口头的约定,谁人不许在人前提到这事情。
卓长浩一开口,陆亲娘莫名心虚,担心他说出什么东西。
他道:“陆婶子,陆茶是我卓家的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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