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杳杳道:“没错,十恶国和你的挚友,都有份,你总算聪明了一回,可惜晚了,哈哈哈…”
半日闲执剑刺他,将春杳杳大卸八块,春杳杳碎在岩壁前扭笑:“不痛,一点不痛,比起姑姑的龙息索,你这点剑锋算什么,你那蠢蛋师父也没什么本事,还做着上岸大梦,我呸,活该你有爹娘生,却没爹娘养,哈哈哈,哈哈哈……”
半日闲收剑,拖着春杳杳的头,向炉火去:“你平时就是用这个炼魂来吃人的吗?”
春杳杳的黑血在身后迤逦:“是啊,你要炼了我?”
半日闲松手,只听春杳杳咆哮:“啊...哈哈哈..我本就是一把骨头,你杀不死我....哈哈哈哈…”
春杳杳在血炉中沉浮,皮肉瞬间糜烂。
小书朵怔怔看着那堆枯骨,突然发出一声凄喊,扑到骨堆旁,望着时泪水滚落,喃喃道:“就算…他是利用我...可他收留我是真的...他给我为所欲为也是真的.....”她抬起泪眼,望向殷漱和蓝阕,道:“他才是我的家人啊...”
殷漱道:“他不是。”
小书朵紧紧抱着那些彩釉瓶子,那是她最后的依靠。她的心里到底不想分清什么是利用,什么是真情。她只想自己知道,在那些流浪夜,是这具枯骨为她留门。
晴芳好、殷漱喊道:“半日闲!”
殷漱眉蹙眉,上前半步,面对半日闲这突如其来的骇人状态,有些踌躇,不知该如何干预才能不进一步刺激他。
“他炼魂吃人时,可曾心慈?不能教他也尝尝被煮熟的滋味吗?他是祸源,我不能让他受受苦吗?”
晴芳好已收敛了方才的所有激烈情绪,没有愤怒,只剩平静,目光落在濒临失控的半日闲身上,看到更深的东西。
再捞起时,那一团似糊纸残骸,魂火明灭,却仍在尖笑:“姑姑,你瞧,你昔日的搭子学会熬魂啦,会折磨人了。”头再次入炉,骨碎一炉,在煞气中飘零。
殷漱望着炉火,道:“春日迟迟,杳杳无踪。”
蓝阕看着半日闲道:“魂魄逃了,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报仇了吧,至多灭了他一个骨相罢了。若真想要彻底消灭春杳杳,就得去找到他的根骨。”
半日闲立于炉前,微微侧头:“多谢提醒,他日必杀他祭友,在那之后,我再来找你做一个了结。司铎。”半日闲拔剑,剑锋挥炉,“砰”的一声,炉子裂出,淌出火焰,露出一具骨头,收剑离去了。
“半日闲,”殷漱追了几步,挺在原地,情绪在那一刻被抽空,辩是徒劳,问是可笑。只见晴芳好也顾不得别的追了出去。
身后蓝阕过来:“你看他知道真相的样子,现在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让他自己冷静冷静,这对他有好处。”
殷漱低头:“真相是什么?非要他知道才行?真相到底能带来什么益处?”
蓝阕道:“他得明白,哪些事是你做的,为什么这么做,而哪些又根本不该由你来承担,他必须把这一切都看清楚。”
殷漱转头,道:“看这么清楚有什么用,既然他过得十分安稳,为什么让往事惊扰他。我杀人,难不成是被逼无奈?我瞎充什么好人,我走到这一步,难道要怪命运不公,我就该有满腔委屈,我弱我惨我满是苦衷,所以我可以理直气壮恣意洒落洒落恶意。我挣扎敛息,逢人就该扯什么身不由己,可这世道谁不是身不由己?时运亨通国的国主一心想要观相台,我灭观相台是假?时运亨通国可是东荒大洲最后一支国祚,难道时运亨通国的国主,还有那些国民不是我的子民,我是不是杀了他们,我就是活该。把所有罪都泼过来,把一切罪都推给我,这样的合意就够了。” 她猛地抬头:“怪我一人,充不起惊心骸目?本来这罪是我一人犯下的,我来偿。为何要牵连他们?好啊,真是太好了!如今我的罪过,数命来担。我一个是祸害,现在灵主和灵后也牵连上了,春杳杳也牵连上了,时运亨通国和十恶国都牵连上了。怪怨一个人,难道不比牵连一群人好吗?怨他们全部,他满心满眼岂不发进磨难里?”殷漱抓住蓝阕胸前的衣襟,问道:“为什么非要他识得,大义是假,上善是谎,全是狗屁。为什么偏要他知道,他信奉的那些尽是虚妄?”她语带颤音:“如今这样,毁他赤诚,畏了世间,聊慰了什么呢?蓝阕。”
蓝阕低了低头,目光紧了紧。
殷漱望着他的眼睛,突然撤手,连连后退:“对不起,对不起,我失态了。”她转身,背对着他道:“对不起。”
蓝阕道:“是我的错,我的问题。”
殷漱道:“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她往前走,踅了一步,撞上石壁,身体缓缓落,颓跪在地:“糟透了…全毁了…”
蓝阕过去,蹲身道:“你没有错。灵后早就控制那群学子,还在他们身上下了叫“相不到”的蛊毒。这毒不会马上发作,偏要等到薜荔舞宴的子时,准时夺命,无药可救。你四处找烟岫时,她装得像个好人,一边给你线索,一边陪你奔走,其实是有意把你引到半日闲会出现的地方。就在蛊毒发作的关键时刻,他们找到了烟岫,半日闲也刚好在场。烟岫和那些学子毒发时神智全失,痛苦挣扎。灵后在一旁轻轻几句话,引导垂死的人把矛头指向你,他们临死前抬眼,看见最显眼最像恶人的你,神智不清地伸出手,挤出那句是你,是你就断了气。这一切,在朝臣和匆匆赶来的半日闲眼里,就成了铁证。他们亲睹,你就是凶手,” 缓缓说道:“诛杀国君的祸心,毁观相台,保时运亨通国的遗民换数代安宁,” 蓝阕看着她黯然垂首,道:“漱漱,是我,也会这么做,听我的,你没错,没谁能比你做得更好。”
过了多时,殷漱低声道:“我只是觉得……不该是这样的。那些真心实意付出过善意的人,半日闲,那些百姓,还有那些姑娘,他们不该落得那样的结局。就算这一切是假的,至少……我想让半日闲相信,只要他一往无前去做对的事,就一定会有一个好的结果。行正道的人,就该得正果。哪怕骗他也好,瞒他也罢……我只想让他一直相信,善缘终有回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切都成了谎言,一切都变得虚假……全都成了胡诌……对不起。”她伸手,看着握锤的手,一拳向壁,蓝阕抵住落石:“我自己尝够的苦,不愿半日闲经历一遍,何必让他也经历这些……偏偏是他这般心怀慈悲的人,最难在这世道保全。” 她苦笑一声:“多可笑啊。时运亨通国在建国前不过是散落部族,那几代首领倒行逆施,却个个善终。到了灵主灵后这里,一心想破解残咒造福国民,甚至不惜强占观相台,试炼骨虱来长盛国运…反倒落得如此下场。”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手却不由自主发颤紧着:“那些脸…那些在我索下消失的脸。我以为我忘了,可它们就在那里,一刻都不曾离开过。”
蓝阕轻轻托住她红肿的拳头,掌中泛起蓝的微光:“漱漱,这双手夺去过,也在废墟中寻找生机过。它和你一样,从来就不止一面。”
殷漱摇了摇头:“杀了就是杀了,就算有再多缘由,再多的迫不得已,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她抬头望着红孔雀。“春杳杳说得对,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智才不堪。哥哥知道了,也不会原谅我,我知道。”
蓝阕道:“信那疯子的鬼话,短短百年修成这样的煞。杀不死,逃得快,打他都嫌手脏。”
“…我也是这么个煞风景又可笑的。”殷漱缓缓起身,走向红色孔雀,轻轻抚过红孔雀的天灵穴:“重逢时见半日闲性子依旧,直如往昔,我本觉欣慰。可此番冲击之后,我真不知他会变成何等模样,等他追罢春杳杳归来,我与他之间又该怎样两清,”抚过红色孔雀来,掌力一放,碎釉脱了一地,顷刻成灰。
蓝阕起身,向她走来。
殷漱望着满地碎石,就膝而起,再回头时,双眼平静:“这深洞里,还藏了不少活人,先救他们出去。”
蓝阕望着她的眼睛:“好。”
当时蓝阕随手从阴影里揪出一只瑟缩的铁桶鬼。
那鬼浑身颤抖,瘫软在地,被拎着后颈,向前引路,眼前豁然一处采石谷。
那一处处深坑都有两三百活人蜷缩干活,更有衣不蔽体眼神空洞的新犯发出细弱啜泣。
“快!往这边!前面就是出口!”
那小鬼慌忙掏出石门钥匙,声音抖得不成调:“请…走这边……这…这是最后一批了,都在前面……”
“放人,”殷漱道。
“是!是!是!”
鬼奴连声应着,颤抖着打开锈蚀的铁锁。
“开了!门开了!”
“他们放我们出去了!”坑中顿时一阵骚动,幸存的人们相互搀扶着站起。
“出来吧,快走!”
殷漱侧身让出通道,语气急促却不失镇定。
“快走!快走!”人群如决堤之水,踉跄着涌向那道生机的光亮。
“等等,来人了,快看,快看。”
殷漱看时,见那老两口走进采石谷,几个正在凿石的鬼犯都停下手中活计望过来,见殷漱摆了一个手势,允许老两口探望。
不一会,谷底聚了不少人,好像在这里,生者探视亡魂是稀罕事,引来众鬼围观。
老翁颤巍巍脱下那双磨穿的草鞋,露出缠满血污破布的双脚时,原本窃窃私语的谷底立时静了下来。
殷漱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泣声,一只獠鬼别过脸去,用利爪狠狠抹过眼角。
连站在一旁的鬼差也转过头去,青脸竟闪过动容。
突然,“扑通”一声,一个瘦高的年轻鬼魂冲出人群,重重跪倒在老两口面前。
殷漱认出那就是陈继祖的亡魂,与老翁有七八分相像,面色青灰,身形飘忽。
几个鬼犯下意识想上前搀扶,却被殷漱抬手制止:“让他跪着吧,这跪,他该当。”
殷漱说完,又吩咐了几句,那鬼差亲自搀起还在发愣的老两口,将他们引到旁边的石亭,又吩咐小鬼赶紧端来两碗热汤面。
不过片刻,两大海碗热气腾腾的阳食面端了上来。
老两口也顾不得推让,就蹲在石凳旁,几乎是狼吞虎咽将面条吃得精光,连汤水都喝得一滴不剩,吃得额上渗出细密汗珠。
待他们吃完,鬼差拿着一把银锭来:“大爷大娘,这是我们几个差役凑的一点心意。”
老两口却死活不肯收,连连摆手:“使不得,差爷们心意领了,这就够麻烦你们了。”
老妪转身看向仍跪在谷中的儿子,声音发颤:“娃儿,你在这里好生悔过,等来年稻谷收了,娘和你爹还来看你……”
老翁默默退到一旁,用那双糙手,捡起一根树枝在泥地上划着东西。
原本探视只有半个时辰,当时鬼差却破例没有催促。
老两口就那样静静地贪婪地将儿子看了又看,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告辞。
临走时,他们费力地从板车上拖下一只鼓鼓囊囊的麻袋。
殷漱见那老妪对儿子柔声道:“娘怕你吃不饱,给你捎了点吃的…饿了就慢慢吃,啊?”
殷漱心中正一阵酸楚,却忽生疑惑:既带了吃食,两老何以饿成那般模样?
恰有两个与陈继祖同乡的鬼犯上前帮忙,一人没抓稳麻袋扎口,“砰”的一声,麻袋摔在地上……
刹那间,无数色彩斑斓的东西从破口处滚了出来,在泥水中散了一地。
殷漱看去,浑身凝了。
满地滚动的,全是花馍。足有几百个。有小鱼、小兔、元宝、寿桃等各种形状,每一只都精心捏制,点缀着红绿彩饰。只是这些花馍早已被雨水浸透,彩色的花纹在泥水中晕染开来,变得模糊不清。有的被压扁,有的裂开缝隙,露出里面粗糙的杂粮面芯。
“这...这是走了多少户人家才讨来的啊...”一个老鬼颤声低语。
“看那鱼眼睛,是用红豆点的,我娘生前也给我做过...”另一个女鬼哽咽道。
“整整一麻袋的花馍,他们自己却饿成那样...…还不知道那小子成鬼了…”周围的鬼魂们窃窃私语,声音中满是不忍。
殷漱只觉得眼中火辣辣地疼。
“砰!”一声闷响将她的神思拉回,只见那一直沉默跪地的陈继祖,突然以头抢地,额上泛起青烟。
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几个正在凿石的鬼犯身不由己向前一步,竟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紧接着,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扑通!扑通!扑通!”
谷底所有的鬼魂,无论新死旧亡,不分罪孽深浅,一个个相继跪倒。
密密麻麻的鬼影,朝着那对老夫妇离去的方向,朝着那浸过水的花馍,深深地伏下了身子。
殷漱双目刺痛,这百里路途,老两口如何一步一步挣扎而来又挣扎回去?又曾敲开多少户人家的门,才讨得这满满一麻袋寄托着祝福的花馍?她更不敢去想,那一人拉车、一人在颠簸板车上护着这些易碎花馍的画面……
他们哪里知道,这阴间的供奉,亡魂只需闻其香气,亡魂只能闻其香气就能饱腹。
这麻袋里装的哪里是花馍?分明是一副鲜活跳动的心肝,一腔滚烫炙热的骨血之情!
就在这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撕裂了寂静:“爹,娘,儿子来生报答你们啊!”
陈继祖的话似惊雷炸来,重重砸在每只鬼魂心上,在采石谷间久久回荡。
两人蹲身,捡拾那些散落在地的花馍。
殷漱拾起一只裂开的“小螃蟹”,用袖子轻轻擦去上面的泥,忽然侧头问:“阿孽,薜荔舞宴那件事……我原先只当是国主一手策划,后来才知是春杳杳在幕后指使,你是什么时候察觉的?”
“也不算早,”蓝阕一面捡着压扁小心拢入袋中,一面说着:“我跟春杳杳打过几次交道,清楚他的底细和手段,这獠精于离间,怒都数次动乱,背后都有他的影子,只不过他藏得极好罢了。”
殷漱将捡起的花馍轻轻放回麻袋:“他既有前科,还敢插手鬼洲之事。若神阙知晓,断不会饶他。”
“血洗国子监一事,符合春杳杳一贯作风,我原以为‘攀今’是他的人,”蓝阕说到此处,抬眼看向她,“但半日闲既指认攀今是你,那攀今就不可能与春杳杳同路。”
殷漱低头不语。
蓝阕似乎对她与春杳杳之间的渊源了然。
蓝阕道:“所以,我更倾向于春杳杳才是主谋,至少,也必然是他抢先发难。早在时运亨通国国主掌权之时,‘走鬼’烟岫曾数次来访怒都联盟,后来,十恶弃徒遭了殃。紧接着,烟岫的死,实在蹊跷。猜测过时运亨通国遗民所为,不过时运亨通国终究是东荒大洲之国,普通遗民的生活一旦改善,不会终日执着于破咒复国之事。起初,我推测烟岫之死是十恶国所为,可事后却未见十恶国遗鬼有任何动作。这不合常理。”他稍顿,声音放得更缓:“偏偏攀今在薜荔舞宴后不久,也莫名消失,实在令人起疑。而当时,春杳杳所能鼓动作乱的,当时就只剩下东荒王室唯一后人,漱漱你了。思来想去,就只剩下现在这个结论了。”
殷漱道:“线索不过寥寥数根,竟也被你推出了全貌。”
“不难,只是足够了解罢了,”蓝阕道。
殷漱上前几步,转身面向他:“不过,我仍有一事不明…我始终想不通一点,你究竟凭什么笃定,薜荔舞宴是春杳杳背后搞鬼抢先发难?”
蓝阕停下脚步,静静看着她:“究竟是不是他,我并不确定。但我知道,绝不可能是你。”
殷漱一怔:“为什么?”
“因为你坦承血洗国子监的缘由,是看不惯时运亨通国国主居于其位,更想独占观相台。听来确像**者之言,但出自你口,” 微微低头,言辞恳恳:“那就是拙劣的自我抹黑了。”
“自我抹黑,在你眼中,我是这样,” 殷漱别过脸:“我非你所想那样,倘若我心底当真如此不堪,倘若我心底当真滔天恨意,本性就是凉薄者呢。”
“纵有恨意又如何?”蓝阕轻轻摊手,“你也不会那样做。漱漱,你很好,真的很好,无需轻视自己,无需为任何事郁闷成那样。”
殷漱看着他道:“你…”
蓝阕双手交臂,向前:“无妨。”
殷漱微微转头,声音微涩:“看人看物,最好远远瞧着,这才光鲜,怎么瞧怎么是回事。别凑到眼底看去,看出个泡影。到时将发现,明明不合自己的意,明明白白失望,彻底撂地上了。”
“那倒未必,” 蓝阕双手交臂,目光沉诚,说道:“旁人怎么看,并不重要。但有些人,仅仅是存在这件事,就足以让另一些人在风雨中站稳,觉得一切仍有意义。”
殷漱抬起头望着他:“阿孽…你到底是谁?知道春杳杳,洞悉我的过去,就连我,你也似乎看得分明。”
蓝阕微微侧头,浮起笑意:“我知道的,不是一向都很多么?”
“那不一样,”殷漱向前一步,声音轻来,“我总有种感觉,你恍若是我的旧识,也许在我们初见之前,更早之时就已相识。可我若见过你这样的人,怎会毫无印象?阿孽,你究竟是谁?我……可曾见过你?”
四目相对,言语在目光中悄然失力。
殷漱倏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失言,鬼的来历,岂容轻易探问?她连忙低头:“抱歉,是我失礼了。你不要在意,我只是随口一问。其实你是谁,并不重要。”
蓝阕静静注视她片刻,终是淡淡一笑:“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殷漱取出一枚刚拾起的“小螃蟹”花馍,在指尖转了转,忽然低头轻轻咬了一口。
粗糙粮在齿间化开,带着隔夜水浸的微咸。
蓝阕微微一怔,也取那枚压扁的,学着她的样子咬了吃。
“你……”殷漱看着他认真咀嚼的模样,忍不住失笑,“阿孽,你这般人物,怎么也学我啃这泥水泡过的馍?”
蓝阕慢慢咽下,挑着眉笑:“既是你尝得的,我为何尝不得?”他端详着手中的馍,“况且,这味道,让我想起很久以前,漱漱也曾分我块红枣。”
殷漱一愣,随即学他挑眉,用手中的“小螃蟹”轻轻碰了碰他掌心的“元宝”,道:“哦,这你还记得?那你说说看,当初那块红枣的味道怎么样?”
蓝阕由那两只残缺的花馍碰在一处,眼底浮起追忆,顿了顿,说:“味道不错,只是那块小了些。”
“好啊!”殷漱立时用“小螃蟹”在他“元宝”上不轻不重敲了一下,“小?那这回还你一整只‘元宝’,可别说我小气了!”
蓝阕看着她故意瞪大的眼睛,微不可察扬了扬笑,将剩下的半块“元宝”小心收入怀中。
殷漱道:“以蓝魔之尊,要将这泥馍当宝贝收着?”
蓝阕笑道:“若这也是心意,自然该珍重以待,何况还是漱漱亲手所赠。”
殷漱望着这不同寻常的笑影,微微一怔。
蓝阕问:“怎么了?”
“我竟不知,”她的语气里带着些新鲜的明悟,“‘蓝魔一笑鬼温城’,原是这样。”
蓝阕微微一笑,将起麻袋来。谷风拂过,将发间吹得轻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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