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陈津北的惯性依赖是周许的本能,面前这个人陪他太久了,面前这个人也太可靠了。
陈津北永远在他身边,陈津北永远对他予取予求。
周许被他养坏,似乎是种必然结果。
十七年时刻相伴,陈津北教了周许挺多,但就是没有教他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
这会陈津北接过周许递给他的粉色信封,只扫了眼信封落款处的名字,问周许:“怎么认识的?”
“我不认识啊。”陈津北一出现,周许就将眼前的操心事彻底扔到他身上。
他扯扯自己的衣领,一手搭上陈津北肩头,推着他:“走,先陪我去换个衣服,我流汗了,好不舒服。”
包被周许提在胳膊肘,晃晃荡荡像是随时要丢到地上,陈津北伸手接了过来。
周许一手搭在他肩上,边走边回头跟班里那群人晃手示意再见,陈浩源在背后做了个抬腿狠踹他的动作。
陈津北不让他竖中指,所以周许比着口型无声骂陈浩源一句:“傻.逼。”
骂完他回过头,带着些潮气的头靠到陈津北身上:“晚上你想吃什么?”
艳丽的夕阳追在他们背后,他们靠在一起的身影在绿茵场上缓缓拉长。
也许确实是打球打累了,陈津北垂眸瞥向肩头周许靠着的短发凌乱的头,又顺着额际往下,瞥向他低垂的睫毛,倒没推开他:“看看再说。”
周许哼哼两声:“我想吃鱼。”
风迎面来,陈津北抬手理了理周许被吹得凌乱的额发,说行。
周许靠在人身上走,话也说得懒洋洋:“还想喝甜甜的饮料。”
陈津北一手捏着他下巴将他头抬起来,问他:“刚球场上那瓶水没喝够?”
周许被迫仰头跟他对视,眨着眼睛望着陈津北想了想,重点却落在别处:“我喝水的时候你就过来了啊?那你怎么不叫我?你们班今天提前下课了吗?”
他一连三个问题,陈津北一个不答。
这是常态,陈津北就是话少,一直都这样,他每天说的零散几句赶不上周许说的零头。
周许又将头靠到陈津北肩膀上,他嘟嘟囔囔的:“刚那是矿泉水啊,不是甜的,我现在想喝甜的。”
陈津北扣了下他肩膀,带他转向体育馆的方向,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先去换衣服。”
周许在体育馆的洗浴隔间里兜头脱了身上的T恤,陈津北立在他面前,从包里拿出干净的短袖递给他。
周许拿着短袖,却半天没往身上穿,他朝陈津北皱皱眉:“我想冲个澡。”
陈津北从他手里抽出干净衣服,将毛巾披他背上,朝旁示意:“去洗。”又问了句:“有卡吗?”
果然,周许老实摇头,然后朝陈津北摊开手:“没卡,也没有沐浴露和洗发水。”
男生们都有种自来的随意与粗糙,周许也并不是个什么讲究的人,以往跟班里男生们打完球结对来体育馆冲澡,周许也只单纯冲冲水换个衣服——但那是陈津北没在的情况。
陈津北在的话,陈津北就是最可靠的,陈津北就能提供最全最好的,周许就能享受最好最齐的。
陈津北无声无息没什么底线地惯了太久,周许无师自通,学会了恃他的宠而骄。
像是这会,陈津北也不说多的,不说他折腾,也不说他麻烦,他将自己的卡递给周许:“在这等两分钟。”然后转身出去了。
周许敞着腿坐在洗浴间外的宽板凳上,抬着手看腕间的表盘,陈津北比秒针转动的速度快,秒针还没转全两圈,他已经回来了。
陈津北将沐浴露和洗发水递给周许:“去洗。”
周许拿着东西站起来,看一眼瓶身,却站在原地不动:“这谁的?你找人借的?”
周许是讨人喜欢的,但在陈津北面前,他也是讨人烦的,这只能怪陈津北自己,毕竟周许再作再烦,他也一句重话没有、一个冷脸没有。
周许自然顺杆往上爬。
好在他自己也是最习惯的,所以他只推了把周许的肩膀让他往浴室走:“我的。”
“哦——”周许被推着往前走,却还回过头:“你高二放这的?”
陈津北一说,周许就想明白。
优等生群体中学习体能都能发展的并不算多,陈津北作为其中佼佼者,高二有段时间曾被老师做主整去了校足球队,那段时间他常训练,训练后洗澡是必需的。
周许身上的烦人劲又起,他皱皱鼻子:“你怎么早不告诉我你有沐浴露放这,我都洗过好多次白水澡了。”
陈津北不理他,只打开隔间的门板,要把周许推进去。
如果任由他这个磨劲,晚自习结束他也不能洗完。
周许动作极快,在门口转身,两手合拢紧抱住陈津北一只胳膊:“你在这等我,你别走。”
陈津北看一眼自己被搂住的胳膊,周许上衣脱了就没穿,这会他的手臂就贴在周许前.胸温热滑腻的皮肤上,他看着近处周许的脸,问:“怎么了?”
周许的下巴尖抵住陈津北手臂,仰头看着他:“我害怕,我一个人在这洗澡,害怕,你就在门后边等我,可不可以?”
害怕当然是无稽之谈,实际是他话没说完,想边洗澡边与门外的陈津北聊天。
一个人洗澡太无聊了,他早想边洗澡边与陈津北聊天说话,但在家里,陈津北从不答应他的这种诉求。
不知道陈津北有没有看出他的目的,也或许只是被烦得无奈了,这会他嗯一声,扯了下周许的手臂:“进去洗。”
门终于能关上,周许将卡插上,等热水淋下来时就不放心地朝外面问:“陈津北,你还在吗?”
淅沥水声嘈杂,隔着扇门板,陈津北的声音不大,只简单一声“嗯”,但周许还是捕捉到。
周许对着墙面咧唇笑起来,他问门板外的人:“你把沐浴露放哪个柜里的?我下次还要用。”
周许洗着澡,却在凝神听外面的回应。
陈津北的声音被水声压得太低了,隐隐约约的,他说:“A区23号。”
周许将身上的泡沫冲干净,开始洗自己的头发,水自上而下流过他的脸,他闭着眼睛哦一声:“那我等会给你放回去。”
他说:“今天打的碾压局,没劲,一点都不爽,周末你陪我打。”
周许抬手关了水,这一隅在此刻陡然安静下来,浴头上两滴水坠到地板上,陈津北的声音也踩点般在此刻响起来,他问:“这情书你准备怎么处理?”
门外的陈津北微靠在门上,指间捏着那封粉色的精致情书,他稍垂着头,视线像是半天都没动。
太阳已然沉降,昏暗的光线跃进房间,只洒到陈津北的半边侧脸,照不分明他的五官表情。
门自身后被拉开,“哐当”动静带得头顶感应灯光亮起来,周许身上的水没擦干,就靠到他身上。
周许将下巴垫到陈津北肩头,自后去看他手里的信封,他看一眼就转而去看陈津北的脸,理直气壮地说:“我不知道。”
“但我不想被威胁。”周许皱皱鼻子:“如果她是个男的,我都已经打她了。”
他一步转到陈津北面前,手一动将信封从陈津北手上抽掉,重新放进陈津北的校服裤兜,还拍了拍。
拍完周许抬起胳膊搂住陈津北的后背,他微仰着脸,笑得有些讨好有些卖乖:“你帮我吧,他们说你桌篓里情书可多了,你肯定知道怎么处理,你有经验,你帮我。”
陈津北捏着周许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他眉心轻动:“他们说?”
陈津北的力道罕见地有些大,隔着层薄薄的脸颊肉,指尖都硌到周许的牙齿。
或许是为贪凉,周许洗的是偏低的温水澡,他身上裹挟着的潮气偏冷,皮肤也是凉浸浸的。
他两手攀着陈津北的肩膀往上,突然以冰凉掌心捧住陈津北的脸。
被陈津北控着脸,他话说得稍显含糊:“我们班都有喜欢你的女生,她们还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周许的话说得像是控诉。
陈津北手上的力道松了,底下周许的脸上被压出了两道清晰指痕,他屈着手指,以指节轻轻蹭了蹭周许侧脸的红痕,漫不经心地问:“你给了?”
周许点头,半点没长心眼,话说得还挺理所当然:“给了呀,她们好可怜地求我,我怕把她们弄哭了,问我要的我就都给了。”
陈津北一语不发,表情不动,但他本来轻蹭着周许侧脸的手指突然伸直,再次重重捏住他脸。
这次实在太痛,周许抱着陈津北的手叫起来:“哎——陈津北你又掐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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