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磕破了舌头，沈夏吃了一顿很折磨的午餐。

作为一个上了一上午课的发育期男高中生，沈夏下了化学课后就饥肠辘辘地直冲饭堂，但和抢饭大队方向不一样的是，他不抢着排队，而是直奔用餐区。

冬至最后一节上地理课的话，是会帮沈夏打饭的。

地理课总提前两分钟下课，化学课总推迟两分钟下课。

“夏哥，这！”

沈夏循着声音看过去，找到了冬、何、陈三人。

何健石有些幸灾乐祸：“老黄又拖课啦？”

沈夏在冬至旁边坐下，接过对方递来的筷子，匀了口气儿：“他不堂堂都拖吗？”

“确实是，高一没分科那会儿第四节要是上化学，我就知道中午保准吃不上什么好菜了。”陈实愤慨，“夏哥，你怎么不选地理啊，林姐从不拖堂，还经常提前下课。”

沈夏夹起一口焖茄子：“我要再选一科地理，那成绩可是连竞赛都救不回来了，嘶……”

茄子吃进嘴里，咸味还没感受到，疼痛倒是先传来了。

“很疼？”冬至停下筷子问他。

沈夏一边点头一边皱眉忍痛咽下那口茄子，痛不欲生：“要命，吃饭如上刑。”

冬至思索，然后支招：“要不……你歪着头吃，别碰到溃疡就不会痛了。”

“那不傻吗？”

“你的话，没关系吧，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

……

沈夏第一次没能在学校饭堂感受到被食物治愈的享受，回到教室怒喝了好几口水。

冬至看他灌水的动作，眉宇间的不解溢于言表。

“怎么着啊哥，我吃饭吃不痛快，还不能喝水喝个痛快吗？”

沈夏放下水杯，看见了冬至的眼神，乐了，大有种“那咋了”的气势。

冬至摇头：“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喝水前都要闻一下？”

自打上次陪沈夏买了个水杯之后，沈夏每天都自己接水喝，没再买过矿泉水。

冬至还想着，这人的习惯还挺好改的。

结果就发现沈夏每次开盖喝水前，都会在杯口先嗅一下，看一眼，像是确认什么。

确认什么，水有什么好确认的？

冬至猜测：“难道……这是你的某种特殊癖好，和有些人喜欢闻自己刚脱下来的袜子一个道理，是吗？”

沈夏：……

冬至的视线实在认真，好似他是真诚发问的。

“就是习惯了……行了行了，上自习了。”沈夏合上杯盖，难得主动提醒冬至上课，话题转移的略有些生硬。

冬至不解，但到底没多问，也低头拿出作业要写，然后就听沈夏那边翻找的动静一直不停。

果不其然，沈夏疑惑的声音传来：“嘿——我化学卷子呢？”

“会不会是……”

冬至刚想说会不会落在选科教室了，一只骨肉匀亭的手拿着张写着沈夏名字的卷子经过他眼前递给了沈夏。

“沈夏，你卷子落我这了。”

来者的声音跟手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都是清冷的。

“刚还在找呢，我说怎么找不到。”沈夏接过卷子，笑着向叶延道谢：“谢了啊，下次一起打球。”

叶延点点头：“嗯，走了。”

沈夏目送了这位表面高冷孤傲实际极致社恐的哥们离开。

人出教室门的那一刻，周遭瞬间嘈杂了起来。

何健石又将身一扭：“老夏，你认识叶延？”

“昂。”沈夏摊开那张在课上写了一半的化学卷，一边配平一边回答，“他我化学同桌。”

“嗐，重点不是这个。”何健石看这人没理解到自己的意思，有点急，“我的意思是，就，人家乐意搭理你啊？”

是中文，但沈夏不太能听懂。

“不乐意搭理我能给我送试卷吗？”沈夏看着何健石，忍不住由衷说了句南棉方言：“食懵你啊(吃傻了吧你)。”

何健石是土生土长的岭北人，听不懂沈夏说的什么鸟语，但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不过这次却是懒得计较了。

“我就这么说吧，老夏，你是第一个能让他乐意、主动搭理你的人，岭北一中人人皆知，次次第一的学神叶延，高冷清俊，不屑于……”

沈夏听不下去了：“停停停，打住，老石你啊，以后去说书吧，挺适合的。”

“要我说，这哥们，和你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哪不一样？”何健石问。

“人家，不是高冷，只是一个极致内向社恐的小白脸书呆子。”沈夏转着笔快速说，“你主动跟他说两句话，他还能结巴呢，可好玩了。”

何健石对学神的滤镜被沈夏的两句话给震碎了，先结巴了起来：“不、不能吧……”

“嗐，你别不信，下次一起打球你逗他几句，能看到他红耳朵，红的速度比冬至还快！”

何健石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冬至，问沈夏：“真的？能比冬至快？”

冬至脸皮薄，容易羞，这是众所周知的，并且在沈夏转来后脸红……或者说红温的频率更甚，何健石全都看在眼里。

“真的，比冬至还好逗。”沈夏闷头笑说，转头正好对上冬至平静无波的视线。

然后笑的更欢了。

冬至看着沈夏这个e人肆无忌惮地笑着，在心中为叶延默哀。

他和叶延没有交集，但是对这位次次都第一的学霸是有一定的尊崇心理的。

但现在是怜悯之心占上风了。

……

“歌曲部分我觉得没问题了，要不今天就练那段舞蹈吧？”

下午放学后的一小时练习时间，徐欣欣对着夏冬二人提议道。

本来曲子选的是他们都会的，用不着怎么练，所以两人对此没有异议，开始练习那段十来秒的华尔兹。

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个屁。

第一遍。

“冬至，你有个动作做错啦，看看视频再来一次吧。”徐欣欣说。

第三遍。

“哥，我们跳的是华尔兹，不是扭秧歌，您能挨我近点儿不？”沈夏说。

第七遍。

“冬至，你太僵硬了……我说的是动作，观赏性不太好，是太紧张了吗？”徐欣欣说。

第n遍。

“哥……我今天穿的鞋是白色的。”沈夏松开揽着冬至腰的手，“你数数，上边有几个你的鞋印。”

冬至低头看了眼沈夏的鞋，惨不忍睹。

“抱歉，回去我帮你擦。”

语气同平时一样，清冷平淡，没什么情绪。

但沈夏眼一眯，发现端倪，然后爽朗一笑。

“啥啊，那么贤惠呢？”他拍了拍冬至的肩，笑的有些坏，“比我们社里那几个好多了，跟那几个小子打场球，白鞋变黑鞋不说，脚还得肿两圈。”

冬至的想法跟着沈夏的话发散了会儿，不觉间有笑意爬上眉梢。

徐欣欣兀自在两人身后悄无声息地磕了会儿才开口：“其实你们都做的很好了，明天上台肯定没问题。”

她还想再特地安慰冬至两句，然后就被两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吸引了注意力，来人是谢思敏。

冬至明显看到小姑娘的眼神一亮，嘴里喊着“敏敏”撒丫子就跑过去了，一头扑进了高个子长发女生的怀里。

谢思敏笑着接住女孩，随后抬头向另外两人点头示意。

徐欣欣挽着谢思敏的胳膊同两人道别：“走啦，祝你们明天演出成功！”

冬至挥手，看着女孩们离去的背影，有感而发：“她们感情从高一就这么好了，谢思敏很少对除徐欣欣以外的人笑。”

沈夏闻言，挑眉看他，问：“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她们是很多年的好朋友？”

“不，因为她们在谈恋爱。”

“啊、啊？”

冬至瞳孔地震，下意识疑问结果还结巴了。

沈夏乐的弯腰捂脸闷笑，好一会儿才说：“你不会，不知道吧哈哈哈哈哈。”

“你怎么知道的？徐欣欣告诉你的？”

“没，没熟到那种地步，我自己看出来的，然后找何健石求的证。”

“他也知道？”冬至不愿接受自己消息闭塞这一事实。

“嗯……不光他吧，老陈说这事全班都知道，众所周知的事了，应该就我个半路来的不知道了。”

沈夏给了冬至最后一击。

“看来他漏算了个你。”

……

两人今晚吃的麻辣烫，理由是，天气冷，就适合吃麻辣烫。

本来就晚离校一小时，冬天入夜又早，所以从店里出来往家走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了。

飘着细雪，冬至手暖了一天好不容易暖热，不乐意打伞，就裹紧了围巾，给半张脸都包了起来。

至于沈夏那玩意……不知道什么体质，穿的没他多却时时刻刻比他暖和，围巾潦草的在脖子上挂了一圈生怕冷风吹不进去似的。

南棉市地理位置在南，几乎不下雪，所以这会儿下了点雪沈夏还新奇的巴不得拿嘴去接。

冬至看了会儿他的脖子，忍不住替他觉得冻，于是把那正仰头看雪飘落而下的人抓了过来，伸出手三下五除二地就把那围巾拉紧了，作用瞬间从装饰性转变成实用性。

沈夏既没乱动也没贫嘴，而是乖乖站着，看空中的雪花缓缓落到冬至的银白发顶上，融为了一体。

“你是不是紧张。”沈夏说。

“什么？”

“明天的表演，你紧张，所以跳不好，又因为总是跳不好，所以你情绪低落，从出校门到现在。”

冬至想反驳，张着嘴，又发现沈夏说的全对，于是闭嘴选择沉默。

这在沈夏眼里算是默认了。

他想了个点子：“你把观众全当萝卜白菜，当啥都行，就是别当人，然后心无旁骛地表演。”

冬至看了眼他，盯着路边暖黄灯光出神，轻声道：“哪那么简单，人就是人。”

沈夏顺着他的视线看到那盏灯，有了想法。

他拉着冬至快步走去，在路灯下站稳脚跟。

“不难，只需要一点想象力。”

沈夏凌厉的眉眼被暖黄路灯照的柔和，语调也带着点引导的意味，不似平日的清爽，听着低沉了些，惹的冬至耳朵直发痒，又不住跟着他的话来走。

“……什么？”

“看这盏灯。”沈夏抬手指灯，“想象成是舞台的聚光灯。”

“我们站在舞台上，你刚结束一段钢琴的弹奏，起身走向舞台中央的我，演出来到最**。”

冬至的大脑跟着沈夏的话开始想象：偌大的礼堂、追随的灯光、悦耳的伴奏以及……同样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沈夏和他。

沈夏话锋一转：“然后台下坐的全是萝卜白菜。”

冬至的联想没有切断，他真的想象到了萝卜白菜一个坑一个坑地坐在观众席上的画面。

多少有点滑稽了。

“想象到了是吧？”沈夏看到冬至脸上的那点忍俊不禁，“觉得好笑之后，就不会紧张了。”

冬至感觉心口的那点郁闷好像真的不见了，眉眼间的笑意也就更加明显。

“那就来试试，不紧张的情况下会不会发挥的更好。”

沈夏微微欠身递手作邀请状。

冬至没反应过来，但练了一个小时的他已经有了肌肉记忆，没想明白就把手放了上去。

与沈夏相触后冬至的第一个想法是，他的手好暖。

第二个想法是，我的手太冰了。

冬至手指微蜷，有退缩之意。

沈夏立即抓紧了他，将他大半个手都攥住了。

什么也没说，只笑着调侃了句：“哥，这次尽量别踩我鞋了。”

冬至愣愣点头，只觉得沈夏带给他的暖意从指尖直抵心脏，整个人都有些飘，动作全凭肌肉记忆，耳边听不到风声、人声甚至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只剩沈夏帮忙伴奏的低声清唱。

“Let's go below zero and hide from the sun.”

去往某个温度低于零下的秘境躲避太阳的照射。

“I'll love you forever where we'll have some fun.”

我会永远爱你我们会快乐无比。

“Yes let's hit the North Pole and live happily.”

让我们去往北极一起快乐地生活。

“Please don't cry no tears now.”

宝贝请别再哭泣。

“It's Christmas baby.”

圣诞节已经来临。

“My snowman and me.”

我和我的雪人一起。

“My snowman and me.”

我和我的雪人一起。

最后的歌是Sia的《snowman》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我和我的雪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