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樱庄园灯火通明,反季节盛放的樱花飘飘洒洒在深蓝的夜色下凝成粉雾幕布,这场由卡德蒙第一大商会组织的慈善晚宴,邀请了科索洛政商界大半新贵大佬,俨然成了个心照不宣的名利场。
穆羽凉难得穿着正式,头发慵懒束在脑后,滑落的发丝投下淡淡阴影,他兴致缺缺地站在宴会厅角落戳着盘里的蛋糕,不少男男女女投来惊艳的目光,犹豫着想要上前搭话。
喻泽星找到穆羽凉时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仿佛萨莫色雷斯的胜利女神像,引人赞叹,却又散发着让人望而却步的气场。
“穆哥,你不开心啊?”喻泽星将手中的香槟递出,他这几天也是自我感觉良好的和穆羽凉混熟了,称呼得亲近。
“嗯?谢谢。”穆羽凉回过神来轻声道谢,不确定地反问:“你刚才说什么?”
“……”
什么高傲距离感,他穆哥刚才真的就只是走神了而已啊!喻泽星内心咆哮,他算是知道穆羽凉那些目中无人的业界传闻是怎么来的了。
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喻泽星警惕的观察四周,故作神秘的压低嗓音:“穆哥,我去找找那位姜夫人,我们稍候汇合。”
说着,学着特工交接的样子“呲溜”丝滑溜走,穆羽凉受人之托看了好几天孩子,想着今天终于到头了,摆摆手懒得配合他演戏,不消片刻喻泽星的背影就消失在衣香髻影觥筹交错的人群里。
眼前的光线突然暗了几分,熟悉的草木香萦绕鼻尖,肩头靠上一阵温热,“辛苦你这几天帮忙盯着他了。”
穆羽凉眼眸轻抬,多日不见的叶承昼此时正端着红酒,打扮得人模狗样,他双眼含笑满意地多看了几眼,小声嘟囔着:“比雪糕精力还旺盛。”
这几天相处下来,穆羽凉愈发觉得这对表兄弟还挺相似,都生了副好皮囊还待人热忱,不管丢在哪种人群里都会是个受欢迎的主,但喻泽星是个孩子心性——单纯炙热,没心没肺。而叶承昼看似温和沉稳,表里是否如一还真难说。
看着穆羽凉光戳蛋糕也不吃,几天没见下巴又尖了不少,叶承昼心中叹气伸手拿开被蹂躏地面目全非的蛋糕:“不爱吃?我去给你拿点其他的?”
“都是些精致又没人情味的料理,没胃口。”穆羽凉兴致缺缺的摇头,他不喜欢出席这种场合,也吃不惯这些食物,要不是答应了眼前这人要看住喻泽星,他早走了,也不至于因为晚宴邀请函欠哥哥一个人情,还被“勒令”不能提前离场。
“那……去给你买甜甜圈,南瓜奶酪味的。”
“!!”
穆羽凉闻言倏地仰起头看着叶承昼频频点头,琥珀色的眼睛亮亮的,笑着露出几颗贝齿,明媚中带着一丝害羞。
叶承昼顿时被这无邪的笑容可爱的心头一软,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抬手克制地碰碰那穆羽凉蓬松的发顶:“等我。”
带着压不住的笑容心甘情愿跑腿去了,直到跨出宴会大厅叶承昼才想起不能提前离场,心里正盘算着是麻烦侍应生跑一趟,还是干脆等宴会结束顺道买了回家……
“叶承昼先生?”
一道疑惑的女声打断了叶承昼的思绪,他顿住脚步循声望去,对着眼前衣着得体的女子思索片刻,“霍小姐?……久仰了。”
………………
另一边,穆羽凉偷着乐完才想起,暮樱庄园虽然修建的豪华雅致,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叶承昼要去哪儿给他找甜甜圈?
耐心等了半小时,穆羽凉踩了踩站麻的脚,还是没见人回来的身影便打算去找找他。
回忆着刚才叶承昼离开的方向,穆羽凉刚走出宴会大厅不远就见到那人熟悉的背影,心中窃喜的小鹿正准备跳跃,目光一顿就扫到了叶承昼面前那抹窈窕身影,两人都没注意到他的到来,正是相谈甚欢。
侍应生端着一盘刚出炉的巧克力蒙布朗路过,叶承昼礼节周到的叫住他,贴心地给女人送上一份甜点。
心中的小鹿被一把压着头按倒,穆羽凉只觉得心口突然堵得慌,思维也停止了运转,他大步走向叶承昼,语气不善的质问:“叶承昼,我的甜甜圈呢?”
“啊?”
从天而降的穆羽凉让叶承昼不禁一愣,他下意识的看了眼时间,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离开太久了。霍萧就是叶信渊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走个过场,女士主动搭话,叶承昼自然不好拂了人家面子。
结果不仅答应穆羽凉的甜甜圈没买到,还白白晾了人家这么久,叶承昼自知理亏,只想着赶紧安抚住眼前炸毛的小孔雀。
“小凉,我……”
“羽凉,快来吃点东西。”
叶承昼道歉的解释再次被打断,不远处斯文儒雅的男人言笑晏晏地对穆羽凉招手示意。
是他?!
不愉快的回忆卷土重来,叶承昼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到嘴边的解释瞬间变成生硬的会怼:“宴会甜点不供应甜甜圈,穆老师如果有需要,可以让侍应生跑一趟。”
闻言,穆羽凉略带不满的神情顿时一僵,本来还因为自己脱口而出的任性质问而懊恼,这会儿仿佛被迎面泼了盆冷水,他悄悄攥紧手心,努力克制住有些颤抖的呼吸。
明明是叶承昼先答应自己的,转头就忘,明明是他理亏的……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每次都这样!突然又冷冰冰的,明明上一秒还好好的……
穆羽凉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鼻尖泛酸,板着脸低下头,气得一把推开叶承昼。
*
“穆哥,一会儿我们就跟着那个帅哥进去。”喻泽星鬼鬼祟祟猫着腰向外观察,几乎是在用气音和身后满脸不高兴的穆羽凉交代作战计划:“姜夫人就在那间贵宾休息室里。”
穆羽凉堂而皇之的靠在墙上摆弄着指甲,丝毫没有正在跟踪的低调自觉,方才他跑出宴会厅还没来得及透口气就被喻泽星喊着“行动!”强行拉走,他现在只想着如何能够躲开这位高能量小伙的雷达。
默认穆羽凉面无表情就在走神,喻泽星挤进门缝的时候还不忘拉了“走错方向”的人一把。
房门在身后悄悄合上,说是休息室其实就是庄园里的客房,室内光线昏暗,不见半个人影,舒缓的花果香飘荡在空气中,夜风悠悠吹动着横亘在屋子中央的米白色帘子,帘子后透出灯光和几丝不真切的声响。
喻泽星蹲下身,倒腾着小碎步,将脑袋探进帘子里,穆羽凉只能老实跟上,掀开帘子缝隙一探究竟。
阻碍在眼前移开的那一刻,暧昧昏黄的光线夹杂着让人脸红心跳的声响扑面而来,身材傲人的贵夫人跨坐在男人肌肉紧实的腹肌上香汗淋漓的场面冲击着穆羽凉倒吸一口气。
他立刻眼疾手快的捂住喻泽星欲出口的惊呼,另一只手还不忘捂着他的眼睛拉着人往后退。
罪过罪过,他可没有围观别人床笫之欢的癖好。
喻泽星快一米几的大高个,矮着身子,嘴不能言,眼不能看的被拖着往后退,不出意料的带倒了屋内的装饰。
噼里啪啦的声响让帘子后的动静骤然停下。
“谁?”
略显苍老的男声让手忙脚乱的穆羽凉一愣,大脑瞬间过载,感情这屋子里还不止两个人?!
来不及细想这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奇怪癖好,穆羽凉直觉万一被发现了,帘子后那不知道到底几人play的权贵一定会让他俩吃不了兜着走,他脚步踉跄的向后退去,慌张之中竟撞到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唔……”微弱的音节被骨节分明的大手捂住,熟悉的草木香气让紧绷的神经不自觉放松了几分。
帘子后传来布料摩擦的悉索声,模糊灯光映出的窈窕的身影逐渐逼近,眼见躲闪不及,叶承昼手掌上移,穆羽凉只觉眼前蓦地一黑,下意识伸手去扒拉 ,却被人将手一把捞到身后紧紧锁住。
“是我。”令人安心的温热气息喷洒在脖颈,方才因为紧张一片空白的理智瞬间回笼,随即黑暗的眼前再次闪过不久前叶承昼的冷脸,这种若即若离的行为让穆羽凉挣扎得更厉害,捂着喻泽星眼睛的手直接放开,根本没心情去管会不会带坏孩子了。
喻泽星刚“重获光明”就看到一只纤纤素手拨开厚重的帘子,丝质睡袍在腰间随意扎起,香艳诱人的画面吓得他赶紧别过头——就看见了姿势异常的两人。
“现在是打架的时候吗你们?!”喻泽星绝望低吼,最后只能选择抱头缩成一团。
姜曼文绕有兴致的一一打量着几人,风情万种的笑道:“还以为是偷溜进来的小老鼠呢,原来是一群可爱的孩子啊……”
相比于姜曼文的温和,坐在轮椅上的梁进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如果刚才偷看的两位现在能睁开眼,甚至能够惊讶的发现推着轮椅的人就是方才正和姜曼文颠鸾倒凤的男人。
梁进头发花白,肥胖的身子陷在轮椅里,姜曼文靠过去慢条斯理的帮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裳,两人看着更像父女,哪儿有半分夫妻的样子。
梁进再过两年就到退休年纪了,混了一辈子也就只做到了中级议员的高度,周围人给面子的唤上一声“梁老”,一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事迹,倒是那讳莫如深的癖好私下里不知被多少人津津乐道,但听说和撞破可是两码事。
“哪里混进来的垃圾!”梁进愤怒的一拍轮椅扶手,黑着脸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来人!”
庄园周边巡视的安保人员闻声一哄而入。
“愣着做什么?还不把把这几个人给我处理干净!”
见屋里这番景象安保人员也不敢多问,正要上前行动,突然,凌厉的几下“啪啪”声响不动声色的将他们打开。
“哟,什么事啊,这么大阵仗?”高大的身影将安保人员自动隔开,厉朗星没个正形的扫视四周,乍见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梁进,混不吝地打了声招呼:“梁老,原来是您老人家啊。”
“厉总长。”
两人向来不对付,带头弹劾安全调查总署的就有梁进一个,要他看在厉朗星的面子上放人想来更是绝无可能。
“阿昼你怎么也在这儿?”厉朗星还是那副不着急的混账样子,完全无视梁进阴沉的眼神,只是反手拍了拍叶承昼,咬字清晰的一字一顿道:“叶、会、长,找了你半天了。”
趁着两人交换眼神之际,穆羽凉一把掌拍开被叶承昼紧紧拉住的手,清脆的声响消散在屋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中。
听到厉朗星这个称呼,梁进阴沉的眼神果然收敛了几分,能叫得上名号的叶姓商会长不算少,但能受得起厉朗星恭敬称呼一声叶会长的就只能是叶信渊——卡德蒙联盟国协约理事会的最高掌权人,兼任联邦议政院的特级议员,是自贵族阶级倾覆后,近几十年成就最高的公民阶级之一。
“这位是……”梁进直起身,声音都比刚才慈祥了不少。
难得狐假虎威一回,厉朗星假装焕然大悟道:“啊,梁老您还没见过阿昼吧,这位就是叶会长的独子,您刚刚是想要让阿昼帮忙做什么吗?”
“哦,没有没有。”梁进忙不迭的否认,满脸堆笑,吓得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叶少爷您快去吧,别让叶会长等急了。”
厉朗星扬起眉,爽朗笑着挥挥手,心中不由暗自松了口气,这老东西心狠手辣的,他还真担心不能把这班小崽子安全捞出来,顾不得许多,厉朗星拎起叶承昼的衣领只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等等!”然而有人并不想善罢甘休:“姜夫人您是不是认识江卢迁?”
已经迈出半只脚的厉朗星只觉得眼前一黑,叶承昼反应再快隔着一个穆羽凉也没能及时拉住喻泽星冲口而出的疑问,一把扼住喻泽星的脖子悄声让人闭嘴,也控制不住这孩子不合时宜的求知欲。
“额……你们一个月前在丽尔卡顿大酒店还见过。”
姜曼文愣了几秒,随即笑得天花乱坠:“原来喻少爷来这儿不是为了我啊。”浓烈的花香扑面而来,她轻轻托起喻泽星的下巴:“喻少爷想知道什么呢?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厉朗星恨恨抵了抵上颚,在心里把喻泽星从头到尾骂了八百遍,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皮笑肉不笑的接过话头:“既然如此,那就请梁老和夫人移步,叶会长准备了上好的普洱,我们……边喝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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