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谢杭跟只小狗似的歪了歪脑袋，呆愣愣了。

还没醉到不省人事。

许璃深吸一口气，桌下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又松，她不再看祁森，起身：“谢杭，我们该回去了。”

说着她把手机放在桌上，伸手就要去扶谢杭。

自己还是不要和祁森有过多的纠缠，免得说不清。

哪成想，谢杭躲开，朝她摆摆手，笑呵呵说：“阿姐，我还有话跟我们队长说，你先回去休息，聊完，我过会儿回来。”

他清醒着。

沉默了几秒后。

“嗯。”

许璃松口，起身离开。

与此同时，祁森上前去扶她，被她躲开，手尴尬僵硬在半空中。

许璃不敢看他的眼睛：“不用麻烦。”说完，慢腾腾往门口走。

这姑娘还真喜欢逞强。

等到许璃离开，祁森拉开椅子坐到谢杭对面，靠在椅背上，一眼看破：“装醉？”

谢杭捏了捏眉心骨，缓了会儿：“就周子曰那肚脐眼大的酒量，还想灌醉我，怎么可能。”

祁森轻挑眉，掏出手机低头回消息，眼皮未抬：“说吧，找我聊什么。”

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谢杭偏头勾唇不屑一笑，他压根儿也没打算拐弯抹角：“还是那句话，你还喜欢我阿姐吗？”

话音刚落，祁森指尖滑动手机屏幕的动作顿住了，他放下手机抬头，漆黑似点漆的眸子带着深意：“之前在游戏上，你就知道是我？”

说话间，谢杭很不客气地去饮水机前给自己接了杯温水缓冲：“不难猜，能上我姐号的没几个人，除去我姐那两个发小，悠悠姐不会玩，晋飞哥之前想套我阿姐账号密码，不过都没成，思来想去，就只剩下你了。”

边说着，他坐到了原位，喝了一大口温白开。

祁森抱着胳膊，轻笑：“有点儿意思。”

谢杭可不喜欢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祁森挑眉，故意岔开话题：“你口中的晋飞哥是......”

未等他说出个名字，谢杭直接替他回答：“温晋飞。”

这个名字在祁森的脑子里过了过：“哦。”

“别岔开话题，队长。”

谢杭再次说道，他知道温晋飞和，是高中同班同学，现在还搞失忆，骗不了他。

祁森直直盯着他，露出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似乎也没想过要回答这种“显而易见”的脑残问题。

祁森靠在椅背上，抱着胳膊，悠悠道：“高中那会儿，你姐什么时候回的蓉市？”

听到这个问题，谢杭感到很诧异：“你不知道？”

毕竟当初他阿姐可是很喜欢祁森的，怎么可能不会告诉他。

祁森啧了声，睨眼反问：“知道还问你？我是有病还是脑瘫？”

谢杭轻哼，一向嘴毒：“有病。”

“行，”祁森也不是没有脾气，起身，拿起桌上手机往客厅走：“你的实习报告恐怕我是签不了字了。”

一听到实习报告签字，谢杭深知自己识时务，更何况他今天晚上特意留下有任务的。

谢杭背对着祁森：“高三上学期，我妈把她接回蓉市。”

祁森脚步顿了下后，坐到了沙发上，“回蓉市之后呢？”说着，他打开茶几下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擦镜布和护理液，摘下平光镜。

谢杭深吸一口气，记忆涌入，他慢条斯理地说：“那会儿大姨夫刚去世没多久，阿姐怎么都不肯去上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也不出门，也不和我们说话，我妈怕她想不开，在家陪她，这种情况大概持续有一个多月，阿姐突然跟我们说她要去念书了。”

祁森眼眸沉下，安安静静地听谢杭说。

“后来，虽然阿姐成绩平平，但也过了本科线。我妈他们特高兴，替阿姐办了一场升学宴。”

“我妈说，阿姐打小就不爱学习，大姨夫工作忙，也不怎么管她，她成天就知道和温晋飞他们鬼混，惹了事有大姨夫帮忙摆平。”

“那时候，她活得洒脱，现在，她却活得心如止水。”

说这番话的时候，谢杭哽咽了下，抬手蹭了蹭发酸的鼻子，呼了口气，继续说。

“阿姐曾经说，青市没什么可以让她留恋的。”

祁森沉闷的声音响起：“她为什么又回来了？”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谢杭起身，走到沙发边坐下：“阿姐在蓉市念完大学，我就去了国外，后来才知道她回青市工作了。”

祁森看向他：“为什么愿意跟我说这些？”

据他所了解，这位哥可是对他有很大意见的。

谢杭神色一片清明，满眼诚恳：“我希望阿姐幸福。”

祁森双手交叠枕在后脑勺，靠在沙发上，勾唇：“这么信任我能给你阿姐幸福？”

“是。”

祁森怔了下，随即笑了：“理由呢？”

谢杭抬手指了指祁森右侧耳垂上的那颗球形银质耳钉，认真说：“因为你一直带着我阿姐的唇钉。”

祁森默了下，这位表弟有点儿意思，他勾唇带了三分笑意：“观察还挺仔细。”

谢杭皮笑肉不笑：“过奖。”

“......”

“对了，今晚我睡哪间？”谢杭打了个哈欠。

祁森自然是知道这家伙肯定是清醒听到了他和许璃的讲话，他指了指客卧方向，“实习期结束前，你就住这儿。”

谢杭顺势望了眼，完全是和刚才惨兮兮判若两人，朝祁森挑眉：“队长，没想到你这人吧，还挺**的。我跟我阿姐住，有血缘关系的，你都吃醋。”

祁森扶额，一个厉色扫过去：“这样，你承认你不是个爷们儿，就可以回你阿姐那儿住。”

谢杭：“......”

别，他是个男人，住哪儿不是住。

指不定以后他还得管祁森叫哥。

-

次日清晨，冬日暖阳娇艳。

许璃完全是凭借着自己的生物钟醒来的，压根儿就没听见闹钟响。

穿好衣服洗漱完，她找了大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手机扔哪儿。

客厅挂钟显示已经是九点了，她的要上班了，她努力回忆了下昨晚。

记忆模糊到她好像把手机放祁森家的饭桌上了。

她出门，移步到邻居家门口，抬手敲门了好几声都没人应。

这个点估摸着去警局了，不在家吧。

算了，先去电台，晚点再找他拿。

许璃乘坐出租车到了青市电台大楼外，付了现金，往公司走。

花了将近十分钟磨蹭，到了办公室，她刚坐下。

姚丹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经过她时，诧异道：“许璃，你怎么来了？”

这话问出来，许璃感觉就挺奇怪的。

许璃正在整理下期采访稿子，抬头问：“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我不能来？”

姚丹也没这意思，还没等她说，助理苏云窈刚从会议室出来，瞥见了来人，她飞奔过去，说：“璃璃姐，你来啦！”

许璃满脸问号：“？？我来上班很奇怪？”

怎么每个人都这样问她。

苏云窈拉了椅子坐下，“也不是啦，璃璃姐，梁老师前脚刚来说完你请了三天假呢，然后还让我先把这几天的采访内容整理下。”

许璃停下手上整理文件动作，不明所以：“请假？”

姚丹一本正经点头：“是啊，你都请假了，现在出现在公司，所以我和云窈就觉得很奇怪。”

苏云窈和姚丹互相看了眼。

苏云窈同样很认真地点头：“所以你为什么来？”

许璃皱了皱眉，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是，我没请假啊。”她极力解释。

姚丹喝了口咖啡，耸耸肩，同样疑惑：“那就奇怪了。”

说着，姚丹施施然转身坐回到自己的工位上，苏云窈也很纳闷，朝许璃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其中内情。

这时，梁万康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叠资料，敲了敲姚丹的桌面：“姚丹，一会儿你再去趟智友化工厂，拍几张照片作这次报道的素材。”

姚丹应声：“嗯。”

就在梁万康转身时，瞥见了坐在自己工位上的许璃，走过去：“许璃，你怎么来了？不是早上你表弟打电话来说你腿受伤了，特意帮你请假了？”

许璃眉头都快拧到一起，她明锐地捕捉到几个关键词：“我表弟给我请假？”

谢杭这家伙，闷声不响做“大事”啊。

梁万康知道许璃是因为逃脱凶手的追杀才受伤，自然是批假了。

“你不知道？”梁万康对于许璃的回答也有些疑惑。

反倒是许璃，现在脑子里有千百万种让谢杭死的办法。

“——知道。”

许璃打了个马哈，露出微笑，把文件放进抽屉，顺势拿了个小玩意儿：“我，我就来拿一下u盘。”

她就这么顺手拿，也就这么顺口说。

梁老师推了推眼镜：“你的腿怎么样，没事吧？”

许璃笑了下：“没事，就刮破了点皮，崴了脚，抹点药就好。”

做戏做全套。

说得严重点。

梁老师嗯了声：“行，台里都给你批了三天假，你就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就安排给苏云窈做。”

许璃点头：“嗯。”

既然都请假了，自然是要去弄清楚，顺便拿回自己的手机。

许璃简单收拾完文件，直接打车去了警局找谢杭。

自己手机也没有，她刚出门属实着急，没了手机果然寸步难行，也只是翻箱倒柜从一电视柜里找到了几十块现金。

她打车过来电台花了十多块钱，现在又花二十多打车去警局，来回这么一捣腾，手上的现金也没剩几块钱了。

赶紧得找到自己手机才是王道。

等到了青市刑侦大队。

许璃左顾右盼了下，然后缓慢地走进服务大厅，礼貌问道：“你好。”

服务人员是个年轻小姑娘。

她抬眸：“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

许璃左右看了眼，没见到熟悉人后，笑着说：“我想找一下刑侦大队的谢杭。”

“谢杭......”小姑娘嘟囔了下，回忆起后，立刻亮起眼眸说：“哦，刚来的那个实习小帅哥啊。”

许璃表情僵了下，被这小姑娘的激动举动弄得懵了。

不是，谢杭长得帅吗？

很快，许璃意识到不对，就笑着说：“嗯，是他。”

姑且承认一下吧。

小姑娘笑着起身：“你等一下，我帮你叫去。”

许璃微笑：“好的，麻烦了。”

在大厅等候区坐了没两分钟。

许璃就看见穿着便服匆匆走出来的自家表弟，身后还跟着那个年轻小姑娘。

谢杭见到许璃后，朝身后的小姑娘边笑边挥手。

许璃眼皮抽了下。

她表弟这才实习不到一个月，就已经能“招蜂引蝶”了。

谢杭瞧见许璃，笑着飞奔过去：“阿姐，你今天没上班？”

许璃咧咧嘴，故意朝他皮笑肉不笑：“莫名其妙被迫请假了。”

谢杭疑惑挠头：“嗯？”

许璃直接切入正题，在他眼前摊开手：“我手机呢？”

听到这话，谢杭更是瞪大眼睛：“你手机，问我？”

许璃眼皮抽了下，汗颜，还搁这儿和她演上了，她不介意帮他回忆回忆。

“今早你用我手机打到电台帮我请假了。”

“我手机”这三个字咬字重，许璃极为咬牙强调。

“什么啊，我没有啊。”谢杭搜索了一圈记忆，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还有点小无辜。

“真的？”许璃狐疑眼神扫向他。

谢杭郑重点头：“阿姐，你手机不会被人偷了吧？”

“......应该吧。”许璃叹了口气，有些泄气，她相信谢杭说自己没拿她手机，但是她手机到底去哪儿了。

“报警啊。”

“......”

许璃斜睨了眼谢杭，再三确认，真觉得挺离谱：“真不是你帮我请的假？”

谢杭哎哟了声，举起手：“我对着警徽发誓，真不是我啊。”

他昨晚喝了酒，前面人还清醒，可是后来酒劲儿真上头了，和祁森聊完直接睡了，压根儿就没注意。

谢杭继续问：“你手机没设置解锁密码？”

许璃恹恹道：“设置了。”

谢杭心知肚明般：“该不会还是777777吧。”

许璃眯眼瞪他，拧眉，她怎么觉得谢杭这句话说得跟个结巴似的，舌头捋不直，密码烫嘴啊。

“嗯，有问题？”

她只是懒得记一些复杂的密码，上次给谢杭的q.q密码是她设置过最为复杂的了。

许璃真是想不到她手机会扔哪儿了。

“你再好好想想。”

“我想想。”

谢杭撑着下巴，开始回想，忽然想起来今早坐顺风车到警局，路上祁森打了个电话。

似乎那个手机是她阿姐的。

谢杭提出个疑问：“阿姐，你说你手机有没有可能是在祁森那儿。”

许璃啊了声，很诧异：“我手机，在他那儿！？”

谢杭似有若无地点头：“今早我坐他车来的，车里听见他打了个电话。说什么伤到腿，请几天假，主要是我认得你手机壳。”

许璃深思了下。

她手机壳是乔思悠给她diy的，是她的Q版头像，觉得好看就一直没换壳。

待谢杭陈述完，许璃突然心中有了定数，保不齐真是祁森拿的。

昨晚的饭局的情形在她脑子里仔仔细细过了一遍。

“昨天吃饭，我手机落在他家了！？”许璃也不是太过确定。

谢杭回忆了下，侃侃说：“**不离十，你昨天晚上睡觉前没玩手机？”

他昨天喝了酒，头是有点儿晕，记不起事儿也正常。

“昨天太晚了，我洗漱完就睡了，没玩手机。”许璃摇头。

她自己因为工作的缘故，一般很晚才回家，到家也不能闲下来，还要写稿子剪稿子，忙到很晚，只想睡觉，玩手机很少。

她晚上习惯了，而且闹钟也是用很传统的小台钟定的。

加上昨天太累了，她洗完澡就上床睡觉了，哪里还想得起来手机。

难不成真的是祁森“顺走”了？

谢杭单手撑着下巴思考，眯着眼：“阿姐，我觉得你有必要去问一下他。”

“......”

只能是这样了，昨晚还和他因为谢杭闹得挺尴尬的。

谢杭见她一动不动，“哎呀”了声，拉起她胳膊，“阿姐，我带你去找他问问。”

刑侦大队的同事也是见过许璃的。

一路上都笑嘻嘻地跟着谢杭叫他“阿姐”，凭空多了一堆弟弟，也是蛮尴尬的。

快到了祁森办公室门口，谢杭被人有事儿叫走了，给许璃指了指靠里的那间办公室，就匆匆走了。

见门没关，许璃便敲了下门，走了进去。

祁森这会儿正在埋头看文件，平框眼镜在他翘挺的鼻梁上挂着，往下，是他那好看的唇形。

祁森浅浅勾唇，放下钢笔，抬起头：“来了？”

许璃直接表面来意：“手机。”

祁森起身，推了椅子在许璃跟前：“去医院了？”

许璃不想坐，看她：“我又没病，去什么医院。”

她扭伤脚只去过医院一趟，后来嫌麻烦，索性就不去了。

祁森拿手拍了两下椅背，眼眸深邃：“跟我装傻，行。”

“......”

说着，祁森自顾自去柜子里拿出医药箱，见人还愣在原地，不容置喙地语气：“过来。”

许璃身侧的握紧，抿了抿唇，他知道祁森想给自己上药。

“不用，我脚好了。”

话音刚落，医药箱被他搁在桌上发出闷响，好像是他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下一秒，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打横抱起来，天旋地转间，许璃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她条件反射性地小鹿乱撞，红了脸。

祁森小心翼翼地半跪在她面前，开医药箱解释：“我办公室，不敲门，人进不来。”

许璃往开着的门口看了眼，她刚才不也没敲门，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现在他说得一本正经。

直到他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脚踝时，许璃下意识地往后缩。

祁森凝眉：“不想要回手机？”

许璃咬咬牙，硬着头皮不情不愿地应了句：“想。”

祁森边拿出药出来，边漫不经心道：“给你请了三天假，这三天你好好休息，腿有伤，别到处乱跑，尽量别碰水，到时候，发炎化脓了，别找我哭。”

许璃撑在两侧的手指扣紧座椅边缘：“祁森，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没说我要请假。”

祁森很自然地抓过她的脚踝，把裤腿往上挽了一截，露出许璃那泛红的伤口处，目光冷冽了几分：“腿不想要了？”

两人沉默了。

办公室里弥漫着药水的味道。

祁森很小心翼翼地打开跌打损伤的药水给她涂抹。

许璃深吸一口气，低眸：“我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

“高中那会儿，我是经常缠着你，是喜欢你，”她微微偏头，躲开实视线，声音有些哽咽，“可你一直对我爱搭不理。”

她抬手蹭来蹭发酸的眼角，目光转向祁森。

“现在......”

许璃握紧身侧的手，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我都已经不缠着你了，你还闯入我生活，有意思吗？”

她以前很喜欢很喜欢去一中找祁森，想让他多看看自己，后来，发生了变故，就觉得，她不该去奢求那束光了。

祁森抬眸盯她，缓缓抬手将许璃散落下来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不经意的触碰，他明显感觉到她耳根子发烫。

他眼底的星辰只有她：“许璃，那现在换我缠你，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