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试期间，墨言来找周誉生，两人估计约了什么事，周誉生提前半小时交卷，跟他舍友浪去了，溜得人毛都没剩一根。

晚上九点半，笔试结束。

面试的学弟学妹们相继交卷，有几个跟副部陈生熟络的学弟学妹留下来聊了会天才走。

等两人整理好卷子，清扫完教室卫生，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在外面溜达的学生变少，学院通往学校学府大道的小路更没什么人走动。

道路透着一股子湿冷的气息，冷冷清清的，脚步声尤为清晰。

姜有鱼和副部陈生一道离开外院楼，由于时间太晚，行政楼大门已经关闭，卷子只能明天再送去办公室。

陈生也是英语系的，低姜有鱼一个年级，期中考将至，两人边聊着备考的事边往学府大道走。

到岔路口时，陈生话锋一转，“学姐，好像有人在等你。”

路灯下，白净清瘦的男生站在岔路口，面朝姜有鱼这边，欣长的人影投在地面，身段挺拔笔直。

他穿着朴素的灰白格子衫和褐色工装裤，双臂揽着几本书，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这不是法语系的小茉莉么？”

陈生笑着打趣。

“小...茉莉？”

姜有鱼看着顾明泽，眉头挑了一下。

陈生补充道，“新生报到那会儿，咋们不是给顾学弟做了专题采访吗？视频播出后，底下一片人都在夸学弟长得白净好看，初恋脸、深情亡夫脸的词儿都冒出来了。正好学弟那天穿的白衬衫，有些人就说他像茉莉花。”

顾明泽知道别人对他的评价，被人当面指出来，不免发窘。

男生默默咬唇，抱着书的手指曲起，扣得指节泛白。

姜有鱼看进眼里，有点想笑。

“学弟，你大半夜的不在宿舍待着，杵这儿干嘛？有约会吗？”

陈生冲他扬扬眉，故意使坏逮住他盘问。

一问顾明泽就经不住了，眼神游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辩解道，“我在外院楼自习，刚出来不久，在这里等人。”

陈生看了眼姜有鱼，作出恍然明白的模样，拉长了语调，“原来在等人哦。”

顾明泽连忙补充，“我在等马玲玲，她在图书馆那边。”

马玲玲去图书馆，咸鱼终于要奋起直追了，要变天了。

姜有鱼想到中午吃饭时马玲玲提起考研的事，小妮子咸鱼归咸鱼，执行力还是不缺的，决定要做的事就一定会执行，从小玩到大，姜有鱼再了解不过。

陈生尴尬地清清嗓子，“部长，我先回宿舍了，你们慢慢聊。”

姜有鱼点头，陈生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转身匆忙跑路。

“那我也走了。”

姜有鱼和顾明泽相处不多，说不上什么话，时间又太晚，她得赶着回家。

转身，顾明泽脚步微动，喊她，“学姐，期中考快到了，我能向你请教一下备考的方法吗？”

姜有鱼转回来，顾明泽眼巴巴地看着她，神色有几分紧张。

两人其实不大熟络，唯一交流最多的一次还是专题采访时，印象中，顾明泽是个温柔内敛的乖乖男。

姜有鱼不敢自诩是学霸，不能确定她实质性地帮到顾明泽什么，但想到顾明泽是第一次参加大学期中考的新生，还主动请教她，尽管不是同学院的，作为同系学姐，她都不好意思拒绝。

“好、好像很晚了。”

顾明泽见姜有鱼没有立即答应，不自在地笑了下，说话替自己缓解尴尬。

姜有鱼拿出手机，“确实很晚了，不如加个微信，你约我就行。”

顾明泽看着她点开微信软件，笑容微不可见地顿了顿，须臾略苦涩地开口，“学姐，我们早就是好友了。”

姜有鱼惊讶，翻翻通讯录，下拉大半天都没找到顾明泽的备注。

顾明泽见她微信里长条条的好友列表，神情落寞下来，在姜有鱼抬头带着疑惑看向他时飞快地恢复如常。

“入学前一天，为了配合记者团采访工作，我加过你，后来都是组织部的江学长在对接，所以没跟你聊过天。你搜g开头的，我是咕咕。”

说到后面两个字，顾明泽的音量变得很小。

姜有鱼咬住双唇，在列表里找到“咕咕”，头像是手绘的一休哥。

填完备注，姜有鱼憋了半天，终于没能憋住，笑出声来。

她这一笑，两人间的距离感似乎缩短了，顾明泽眉眼弯起，耳尖发红，笑得腼腆。

“咕咕是我爸取的小名。”

顾明泽抿唇，略羞赧地说，“小时候，我爸还没来厦城，在乡下种田，喂鸡时就咕咕地唤。"

真是...接地气。

姜有鱼愣愣地看他几秒，笑得更大声了。

顾明泽抱着书，路灯的光照在他白皙俊秀的脸上，微微弯起的眼眸专注地看着姜有鱼笑。

趁她笑够了在擦眼泪，顾明泽继续说，“学姐，这个点没公交车了，要不我送你到北门打车吧？”

姜有鱼曲起食指揩去眼角的泪花，缓了缓，呼出几口气，反应过来，“你不是在这等玲玲吗？”

顾明泽后知后觉，心虚地撇开视线，气势微弱地说，“是啊，差点忘记了。”

话音刚落，一辆共享电动车停在路边。

“哈喽帅哥美女，晚上好！”

马玲玲单脚支地，笑呵呵地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位。

姜有鱼看了看腕表，“晚上快不好啦！明天九点半的课，我真得回家洗洗睡了！”

“路上注意安全。”马玲玲嘱咐。

姜有鱼依次跟两人道完别就离开了。

顾明泽搭上马玲玲的顺风车，经过商业街时，顾明泽示意马玲玲停车。

大部分商店都已关门，马玲玲跟在顾明泽身后漫无目的地散步。

顾明泽给她买了一杯奶茶，然后带她去了一家精品店。

两人逛到店铺最内侧的手工艺品区，顾明泽被八音盒的声音吸引住，停在橱柜前，俯身靠近橱窗，仔细查看里面摆放的几款八音盒。

“刚发工资就是不一样嚯，千八百的随便花。”

马玲玲吸了口顾明泽送的珍珠奶茶，随口调侃一句。

顾明泽现在是勤工俭学，她都不忍心点贵的奶茶，这家精品店卖的都是女生用品，基本没男生关顾，就算有也是陪女朋友的，顾明泽又没女朋友，还有点想买礼物的兆头，让她莫名不爽。

顾明泽扶在橱柜前的手僵了下，唇角轻扯，“反正回去没啥事做，在外面逛逛而已。”

他犹豫少顷，意味不明地问，“你觉得这几个八音盒哪个最好看？”

马玲玲原本还在无聊地四处张望，男生突然这么一问，她诧异地看向男生，最爱的奶茶都不喝了。

她眨眨眼，深呼吸一口，不过心脏还是扑通扑通地跳得比平常要快许多。

挨个看了一遍，马玲玲捡着最便宜的说，“这个好看。”

“真的？”

顾明泽转头看她一眼，似乎有点怀疑她的审美。

最普通的旋转木马，七彩配色，小孩子会喜欢的版型。

马玲玲对小女生的玩意儿不感兴趣，大咧咧摆手，“我觉得都一般啦，就看这个比较顺眼。”

“哦。”

顾明泽淡淡地应声，目光扫过其他的八音盒，反复抿了几次唇，酝酿半天才试探性地问，“姜有鱼跟你关系不错？”

马玲玲顿时觉得手里的奶茶难以入喉，翻涌上来的惊喜没维持多久就消散得一干二净。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马玲玲回。

顾明泽满眼满心都在八音盒上，没从她的语气里品味到那丝丝的低落，“如果是她，她会选什么？”

马玲玲嘴角往下撇了撇，盯着顾明泽的侧脸，见他没有一点重视自己的念头，心口就跟淋了柠檬汁一样又酸又涩。

许久没得到马玲玲的回应，顾明泽站直身子，扭头对上马玲玲的双眼，柳叶长眉之下是一双杏眼。

不知怎的，柳眉低垂，杏眼水汽氤氲，咬着红红的唇，像是受了什么天大委屈。

“这个。”

马玲玲指着一个美人鱼八音盒，闷声闷气地说，“你自己去问她喜不喜欢这个吧。”

顾明泽没吭声，两人相对无言片刻，马玲玲撒气似的将喝了一半的奶茶塞进顾明泽手里，气鼓鼓地走了。

——

摄影部的笔试从五十多个人中淘汰了一半，接下来是初试和复试，两场隔了三天，不出意外下周就能出结果。

由于要准备和主持面试，姜有鱼出入外院楼的次数更频繁，和顾明泽碰面的机会越来越多，聊的话题也慢慢地从学习延展到日常生活，偶尔蹭上饭点，姜有鱼身边又没有朋友陪着的时候，顾明泽会提出一起去吃饭。

一来二去的，两人熟络了不少。

学校为了提升学生的身体素质，硬性要求学生每学期都要跑步打卡五十次。

马玲玲最近自律得可怕，跑步健身学习一样不落，连饮食都开始控制了。

周誉生的道歉礼迟来了几天，按照姜有鱼说的，马玲玲是个吃货，要送零食道歉。

入了秋，厦城天黑得早，临近六点，操场探照灯都打开了，坐在观众席上一眼望去，塑胶跑道上都是人。

姜有鱼比马玲玲先到操场打卡，这会儿正在坐着喝水休息。

周誉生拎着零食大礼包在观众席下张望半天才在最顶上的一层找到她。

姜有鱼左边挨着一个同班的女同学，两人正在聊天，周誉生默默在姜有鱼右边坐下。

“小鱼，你穿什么牌子的内衣，勒不勒，我看你也挺大的？”

周誉生一坐下就听到这句话，眉梢高高挑起，没想到她们女生私底下说话这么劲爆。

姜有鱼侧身而坐，没发觉周誉生在后面，不过就算是女生之间的话题，谈起来也有点不好意思，“我随便买的，不大，都垫的。”

这边话音一落，后边的人噗呲一声就笑出来了，成功暴露了自己。

姜有鱼回头，看到周誉生，脑瓜瞬间宕机，嗡嗡直作响，恨不得立马昏过去。

“咳，我还有两圈没跑完，先下去了。”

跟姜有鱼搭话的女生起身，满脸通红，仓促寻了个理由逃离社死现场。

比她更社死的是姜有鱼。

姜有鱼并拢双腿，规规矩矩地端正脊背坐住，十指扣住膝盖。

眼睛不时往旁边瞟，对方微微低着头，嘴唇抿了又抿，像是憋笑憋得很辛苦。

“再笑打歪你的嘴。”

姜有鱼攥紧拳头，企图拔高音量来掩饰她的羞耻，语气恶狠狠的。

周誉生举手捂住嘴，缓了几秒，故作正经地眺望操场，撇开话题，“马玲玲还在跑？”

姜有鱼有些意外，这家伙没大没小惯了，居然没取笑她。

不过这种事，他要真紧抓着不放，不止是她，换做其他女生都会觉得被冒犯了。

姜有鱼喝了口水压住心底余下的颤动，扬手指了指操场，“喏，到拐角了，第三圈。”

周誉生没吭声，静静挨着她坐，曲起的长腿极其惹眼，手时不时掂两下零食袋子，姿态十分放松。

沉默——

姜有鱼偷偷瞄男生的侧脸，可能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轻抿的唇角有微微上扬的痕迹，眉梢和眼角温和得没有一丝棱角，昏黄灯光之下显得恬静又温柔。

“姜有鱼。”周誉生猝不及防地正面她，目光交接的一瞬，姜有鱼愣了一下，慌忙避开对视。

眼前的灯光被黑影遮住，温热的气息忽然临近她耳畔，“偷看我几次了？”

姜有鱼僵住身体，脑瓜腾腾地发热。

转头之际，周誉生的脸近在咫尺。

这种距离很容易亲到，周誉生却及时往后退了几分，只是蹭到了鼻尖。

姜有鱼立即往旁边挪了一段距离，低下头，缩着脖子埋头当鸵鸟。

“我知道我长得帅，但你别如狼似虎地盯着我，我害怕。”

姜有鱼，“......”

周誉生的反应倒是没姜有鱼大，仿佛方才的距离是很寻常的事。

“你不会暗恋我吧？”周誉生那股没大没小的贱劲儿又上来了。

姜有鱼脸色骤黑，抬腿就踹过去，周誉生没躲，有些意外。

裤腿被她的鞋蹭出印子，周誉生好脾气地拍了拍，嘴上抱怨，“川渝暴龙。”

“滚！”姜有鱼怒叱。

周誉生站起来，“好好好，我滚。”

人很快滚到观众席下了。

马玲玲在第一级台阶压腿，周誉生走过去把零食袋子递给她。

没聊两句，马玲玲往姜有鱼的方向张望了眼，接着大笑起来。

姜有鱼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止不住乱想，怕周誉生将刚刚她和那个女同学的聊天内容说出去，越想越坐不住。

正要悄悄下去听他们在说什么时，右下方传来一道高昂且招摇的呼唤声。

“姜有鱼，下来！”

姜有鱼循声看去。

温盛趴在栏杆边，穿着宽松的篮球运动衫，袖子挽过肩头，结实的双臂叠在栏杆边。

许是刚运动完，额前、鬓边的短发湿漉漉的，脸上、手臂上有细小的汗珠。

左右两边都有朋友挨着，几个男生看两人的目光都暧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