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二点整，基地内灯火通明。
乐天看着一前一后走进会议室的一高一矮，顿感心累，刚要发作，伤人的话却还是在目光触及池羿湿漉漉的头发和微红的脸颊时被硬生生堵在了嗓子眼儿。
“晚上干什么去了？”乐天淡淡地看着他们坐下。
池羿下意识抬眼望向叶柒。
乐天：“他脸上有字？”
说完，乐天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一眼叶柒：“你也是，明知道池羿出去了，居然还想着帮他打掩护？咱们俱乐部明确规定赛程期内选手的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管理层的监督，晚归、夜不归宿是战队大忌，你们都是老选手了，连这个都犯？”
会议室里很安静，其他人见这架势估计是来真的，所以都没说话，都各自低着头，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本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教练会提换人，但冷予好像只是坐在一角，双手环胸微微闭目。
可越是这样，给人带来的心理压力就越大。
乐天叹了口气：“说吧，到底什么事？”
池羿微微张了张口：“我......”
而叶柒几乎是同时抬手按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背，先一步说道：“跟人打了一架。”
乐天上火了：“你还好意思说！你知道选手私下约架意味着什么吗！”
“你先听我说完。”叶柒微微抬眸对上乐天视线。
乐天：“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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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世界大战看着就要开打了，一直闭目养神的冷予却轻轻开了口：“听他说。”
乐天看了看冷予，又看了看叶柒，最终憋着一肚子火坐了回去。
他能不气吗，作为经理，他不但要处理选手生活各方面的小事，还要兼顾着战队的舆论和粉丝的心情，在普通人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旦发生在了职业选手这种带着光环享受粉丝经济便利的公众人物身上，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无限放大。
职业选手和战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而一旦选手和战队的声誉受损，那么就势必会影响到赞助商的心情，如果刚好这个战队正处于上升期或者恰好这一年没打出什么好看的成绩，那么赞助商就有可能会暂停与该战队的合作。
谁愿意穿着没有任何logo的队服去比赛？
乐天看着叶柒：“你们最好是能拿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叶柒：“其实——”
池羿道：“是我的错，我不该不通报就出门的。”
叶柒瞥了他一眼。
他顶着几道能把人烫穿的灼热目光，抿抿唇，深吸一口气，手指有些局促地微微颤抖，然后又被他攥成了半握拳，最后舒展开，有些不那么自然地平放在大腿上：“我......妈，来找我了。”
乐天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不由得愣了愣，火也不知道往哪儿撒了，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错觉。
家长想跟儿子见面也犯不着这么偷偷摸摸的吧？
似乎是看出了乐天的怀疑，池羿舔了舔干裂的唇：“是我后妈。”
叶柒在一旁轻轻颔首，证明确实是这个情况。
乐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打架又是怎么回事？”
“吵架了，就......”池羿欲言又止。
“围观的人挺多的，”叶柒补充道，“可能还需要您......稍稍地运作一下。”
乐天沉默了。
他道：“前因后果呢？”
话音刚落，池羿就自顾自站起身走了，椅子腿在地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乐天跟着起身：“你给我站住！”
然而为时已晚，会议室的磨砂玻璃门被人赌气似地重重推开，在安静的空气中晃了两下。
其他人面面相觑着，一时半会儿也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更何谈开口缓和气氛，叶柒算是半个明白人，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有立场替池羿坦白或是开脱，其一是池羿确实违反了战队的相关规章条例，其二是这件事一旦闹大了最后还是当事人负责，谁也不占理，规则是规则，即使是人定的，也不能因为谁的私事说改变就改变。
还有一点，他不知道池羿到底愿不愿意把家里的事透露给别人，今天告诉自己是出于什么，叶柒不想纠结也不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去为难池羿，所以他只有沉默地看着乐天，并不开口说出池羿和袁艾凌的家事。
他只是转身倒了杯温水放在桌上推到乐天那边：“事情已经发生，说再多也没用，何况春决马上就开始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因为这种事耽误比赛，对谁都没好处。”
乐天垂眸看着那杯水。
水面轻轻荡起一点点涟漪。
乐天：“我当然不想让这件事影响战队，但它只要发生了，就始终是个隐患，是个定时炸弹，如果未来哪一天被人爆出来，到时候会很难收场。”
“至少先过了春决再说，”叶柒温和道，“这时候临时换人反而会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吧。”
乐天沉沉地叹了口气：“你们选手还真是穿一条裤子的，没一个让人省心。”
一旁的冷予终于摘下了耳机，关掉正在播放过往比赛视频的笔记本电脑，修长的指尖交叠，思索一会儿，认同了叶柒的想法：“比赛名单已经提交了，临上场把首发换掉......主办方肯定要过问的，粉丝那边也不好交代。这件事先这样吧，等比赛结束之后再研究怎么解决。”
冷处理。
乐天：“可这是打架啊！你没听叶柒说有人围观吗？”
冷予看一眼手腕上的表，浅色的眸子闪了一下，用一种不容拒绝但又不那么强硬的语气淡淡地说：“俱乐部的规定是管理层拟的，没有特殊情况，联盟那边无权干涉。比起舆论导向，我觉得选手的心理健康教育会更重要。”
倒也是，明令禁止比赛期间晚归的俱乐部也就这四大豪门而已。
叶柒目光落在冷予身上。
冷予穿着一件浅咖色的针织衫，会议室的白炽灯打在他脸上，显得他是那么疏离，而此时此刻叶柒却微微放了心，至少他现在确认了一个事实，教练是站在池羿这边的，或许是刚才并非完全没有关心这场闹剧，且很快抓住了重点，猜到了池羿不打报告晚归后和所谓的妈见面的一点点蛛丝马迹。
“都回去休息吧，”冷予扫视一圈，“明天上午八点，基地的车准时等着，别让司机催你们。”
众人松了口气，纷纷起身溜了。
乐天端着叶柒倒的那杯水，打了个哈欠，也上了楼。
而叶柒并没有那么快离开，只是靠在办公桌边站着，他知道冷予有话要问自己。
果然，冷予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后看了他一眼：“还不走？”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叶柒淡然坐下。
冷予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反了一点点白炽灯的光，他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勉强说得上是温润的弧度。
叶柒道：“但我不能告诉你实情。”
“为什么？”
“我没这个权力，”叶柒说，“教练，你应该自己去问池羿，而不是向别人打听。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虽然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我认为既然那是他自己犯下来的事，听他自己解释会不会更好。”
冷予单手撑着下巴：“那要是他闭口不谈呢。”
“他会说的，”叶柒笃定道，“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他不是那种会为了一己私利而把整个战队送上风口浪尖的人。”
冷予微微颔首：“你很了解他。”
叶柒一笑：“当然，我们是双人路的黄金搭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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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外的走廊上，池羿沉默地转过身，轻轻捏着拳头。
他感到有些酸涩，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耳边还是那句——
“我们是双人路的黄金搭档。”
他咬着下唇，反思自己今晚是不是闯大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