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各自启程(一)

吃完晚饭,三人便各自回房。关清之脸色不对,但行动无碍,童藤童萝只当他是被最后的甜点给恶心到了,便也没敢多加拂问,怕又惹恼他。

双胞胎回房后商量了下,觉得既然关清之不想跟着他们去清坊,那也只能就此分途。

毕竟关清之当初和他们碰见时,说的是被司初派出来除妖。后面又说跟司初写信说过了,要跟着他们一起找道士。但这几日来他在路上忽然的狂笑、提起司初时止不住的嫌恶,都无一不表明,他很可能压根没跟司初说过。

童藤童萝只是爱玩,不是傻。关清之和司初之间感情如何,他们当然看得出来。

当初他们是觉得,多个人一起,路上更有意思点;而且觉得关清之和司初再怎么吵架,终归是师徒,司初对关清之这个徒弟确实对得起“师父”二字——意思是像严父一样难搞的老师。

就像他们爹一样,严厉归严厉,终归是为了孩子好。

但现在关清之情绪越发不稳定,再加上今日他贸然对小孩出手——虽然最后发现那个村民小孩只是傀儡之一,但总归是太莽撞了。

他们家训如此,非到万不得已,决不可对平民百姓出手。

关清之的做法也不算有错,只是与他们的做事的原则不同。事到如今,就冲着这满村的傀儡,他们俩也要去见一见能远程驾驭那么多傀儡的道士,关清之若不肯去,只能散伙了事。

二人商量定罢,便一夜黑甜睡去。

第二天早上起床,他们洗漱完毕后,就在屋内静坐聆听,等着小杂役先端着水盆进去冲冲关清之早上起床的晦气。到时候他们再进去。

小杂役还是昨天那个时刻,准点上楼送水。

童藤童萝便听着那轻快的脚步声上楼,又变成了猫踩雪般的松软声音,一步步落到隔壁房门前停下。

先是几下谨慎的叩门声。无人回应。

又是几下。静可闻落针。

再来几下。依旧鸦雀无声。

难道是赖床了?二人心里嘀咕着,却听隔壁直接传来推门而入的声音,又是一惊。

“客官,我先放水进来了……客官?!客官你怎么了!”

接着是水盆摔落、水泼落地的声音。

童藤童萝互相对视一眼,当即冲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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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老大,那个红衣服的大姐姐已经顺利病倒了。”阿蝉汇报道。

听到这个称谓,十匕哑然失笑。关清之要是听到自己被这么叫,怕是要气得诈尸了。

说诈尸好像不太好,显得他像是死了。

想着,十匕问道:“那,那个‘大姐姐’现在状况怎么样?”

阿蝉吐了吐舌头:“我刚进去时快被吓死了!她好像是想起来喝水,但走不动路,整个人挂在凳子上,我刚开始还以为是条被乱扔的衣服,走过去放水踩到腿才发现有个人!”

阿蝉接着回忆:“但她应该是很难受的。被我踩到,还被热水浇了一身都没叫,整个人也不知道是昏迷还是清醒。但还有气,没死。”

十匕听完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是他要的效果,半死不活,奄奄一息,太适合被打包带上路了。

阿蝉好奇地问道:“老大,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给她单独下药的啊?我看他们同吃同喝,都是一样的食物啊。”

十匕笑笑,揉了揉阿蝉的小青头:“你呀,还是要多练练眼睛。”

“啊?”这跟自己眼睛有什么关系呀?阿蝉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没空多想。他手下还有别的事要忙。

“啊——快张嘴,我等下还要去服侍那三个人。”阿蝉张着嘴,手里的勺子舀着白粥,想往掌柜的嘴里塞。

他左看右看,从左突右肿的青紫油皮里总算找出了嘴,企图将粥滑进去,未果。全从嘴角流了出来,又烫到了淤血伤口,让掌柜的龇牙咧嘴。

十匕就在一边看,凉凉说道:“挺好。就当热敷了。”

说完他便走了。他可有许多事要干,没空在这一直看给个废人喂饭。

十匕走后,房间里剩下三人。宁阀在缝皮套,晏琢在磨玻璃,二人皆高度专注、手就没停过;而喂饭的阿蝉,喂了没几口就泄气了。

“这怎么喂得进去嘛。”阿蝉一时被这猪头似的脸弄出了脾气,左喂右喂,横竖都是喂不进去,将手上的碗“哐当”一声放在桌上。

晏琢有些好笑:“你现在只是喂个饭就这么没耐性?以前你能一连蹲点几十天,就为了偷走一个荷包。怎么现在反倒这样了?”

阿蝉振振有词:“琢哥你也说了,是为了荷包嘛,有盼头自然能做得好啦。横竖这人伤成这样活不过今明两天,我给他喂饭有什么意思?”

宁阀看着阿蝉小小年纪,便有了漠视生死之态,心下有些复杂,便也停了手上的针线说道:“十匕让你喂饭,必然是还要多留这人几天的。你不是修炼水之术式的嘛,会制冰吗?你造几根冰出来给这人敷脸消下肿,说不定就喂进去了。”

“喔对哦,差点忘了自己的术式。”阿蝉说着便从指尖搓出几根冰锥来,将地上的人踢翻过去平躺着,直接将冰锥放在脸上堆积的水肿皮肤缝隙间,没想到正好放得下。

小孩子往往善恶感最淡薄,只有适应和不适应之分。就像阿蝉,昨天第一次目睹十匕审讯时还浑身不自在,今天便已“从善如流”能麻利处理了。

宁阀看着阿蝉这样,心下有些唏嘘。

“宁阀?”晏琢忽然叫了她一声。

“嗯?”宁阀心猛跳,但语气仍是平淡状,眼神也是自然地疑惑半抬看向晏琢。

晏琢却是副若有所思状:“我看你这几天老走神,怎么了?”

“我走神?”宁阀眉尖抬起,带着点戏谑地回道,似是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是闲话家常。

晏琢没再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宁阀手上那个缝叠了半寸左右的皮套。

宁阀的手艺能控制分毫距离,她是修炼风之术式的,对针孔的位置及穿线的轻重掌控极为精准,断不会出现现在这种失误。

而宁阀回了他那一句后,便继续埋头做皮套。那针孔便顺着歪了的痕迹一路向下,穿梭如飞,一直从太阳穴沿着下颌线缝到脖颈处。

而被缝起来的左右两边脸皮,此时因歪掉的针孔排线多出一长条皮来,宁阀拿起身边的剪刀,看似不经意地一剪,手上活计却是大有不同。

这个皮套本是当时她假装村民小孩傀儡所用的,因着在泥地里被摔打过多的缘故,被沤得湿烂,略微破损。

被她这一大刀阔斧地修剪后,明明五官没多大变化,脸型却完全变了。

宁阀拎起头套给晏琢示意看:“我把这里改小了。之前那张脸已经被人见过了,不能再用,现在把婴儿肥的部分缩小,变成个小姑娘的脸型。等下我再把眉眼改下,就差不多了。”

晏琢虽然见过许多次宁阀制作修改皮套,但还是被她今天这浑然天成的手艺略微震撼到。

他还没来得及夸几句,宁阀便放下头套,拿过一边的镊子和小刀,开始修整眉眼。

是自己多心了吧。晏琢垂下眉眼。说到底,他们也组队两年多了,也该注意好分寸界限,别老疑神疑鬼的了。

他没看到,宁阀指尖极快地颤了下,小指挨上小刀锋利的刃,冒出细小的血珠。

她若无其事地顺手用小指指腹在头套额中眉心一抹,正好是个讨喜的红点。

“脸真的消肿了诶!”地上传来阿蝉惊喜的声音。

晏琢转头一看:“啊,还真的是。”

“是吧是吧。”阿蝉骄傲得不行。

宁阀也作势转头看去,正好与地上掌柜的无神的双眼四目相接。

她眨了下眼,眼前便是闭着双眼、一脸将死相躺着的掌柜。仿佛刚刚的对视,只是她心理作祟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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