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伽是被吵醒的,他原本就睡的不大安稳,眼下那些细微的动静便如同被放大了千百倍,包括肢体爬行的悉索声和黏液滴滴答答的声音。
什么鬼动静?!
他烦躁的坐起身来,这才感觉自己的腹部也在隐隐坠痛,逼的他只能弓下腰去忍痛。
嘶——怎么偏偏在这时候?
白塔的医师说他的宫腔里有淤血,经过与王虫们的交?配可以让滞涩的血块自主排出来。
现在这个痛法,怕不是到时候了。
——
内巢的回廊时而明亮时而昏暗,一看就是今天负责烛灯的虫子偷懒没调好。
莱因哈特就在其中如鬼魅般穿梭着。
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希尔伽了,那群虫子以他的疯病为由,早在几月之前便禁止他踏入内巢。
他只能徘徊在外巢,清醒时麻木的如同行尸走肉,失控时又会在塔楼下疯狂的向上攀爬。
希尔伽希尔伽希尔伽……
他的脑子里充斥着疯狂的呓语,扭曲了他的意志,好像把他永远困在了那个狭长的回廊里,还在妄想着从废墟中拯救他的虫母。
“我来了,我来了,希尔伽,我会找到你的……”
他神经质的重复着这些话,在今夜疯了一般的闯入了内巢,如果在往常可不会这么顺利,他昔日的同僚个个都是个伪善者。但现在它们分身乏术,而内巢诸多的虫卫又岂是他的对手?
他极快的掠过长长的回廊,分散的肢体在各个角落里穿梭,把那些虫卫远远甩在身后,偶尔有几只不知好歹的会追上来找死,就在他把其中一只虫卫的头颅碾进地板里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双脚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双白净的、不沾一丝尘土的裸足挂着装饰的细链,脚踝上还系着那根红线,此刻正踩在黑褐色的血泊里。
“哈…”
与此同时,莱因哈特听到了一声冷笑。
仅这一声就足够让他血液沸腾、大脑嗡鸣。
“希尔伽?”
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终于看见了那张令自己魂牵梦绕的脸,吐出的话却让他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看来你是真疯了。”
他听见祂冷冷的说。
意识是在这一刻彻底恢复了清明,莱因哈特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些什么。
所有的语言系统都在此刻失去了作用。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希尔伽你听我解释,我只是太想见你了……我一直在找你,我会找到你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希尔伽,求你,求求你,再看我一眼……”他急的有些语无伦次,精神网又开始晦暗晦明,让他的肢体控制不住的开始异化扭曲。
混乱中他又和那双蓝色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那该是多么复杂的眼神啊。
是冷漠、嘲弄、失望、嫌弃,又或许还夹杂着一丝丝怜悯?
莱因哈特被这个眼神给刺痛了,他竭力保持着身形不溃散,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到最后甚至只能跪在地上卑微的乞求。
这一刻,他好像连“再看我一眼”这句话都没有脸面说出口了。
——
希尔伽没有答话,他说不出来现在自己是什么滋味。他出来是为了让虫卫给卡卡带话,结果一出门才发现回廊上空无一虫。
打斗的声音让他找到了这里,随即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这位昔日的王虫刚才还像个怪物一样敌我不分虐杀同族,现在又卑微的跪在自己眼前苦苦哀求。
太陌生了。
希尔伽不由自主的想。
这还是那个不可一世,桀骜不驯的莱因哈特吗?
当初把我抛下不管的是你,到头来把自己糟蹋的跟鬼一样的也是你,
“莱因哈特,”
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浓烈的恨意:
“你现在求我再看你一眼,你又是否知道,我当时又何尝没有求你看我一眼。”
在废星时他一度以为自己放下了,和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和解了。但遗忘谈何容易,旧巢的一切都充满了过去的痕迹,让他避无可避。
仇恨早就在他的心里发了芽,让他终日痛苦。
“希尔伽,我错了,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我已经试过很多办法了,我没有想丢下你,我当时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这只蛾子苍白着脸色为自己辩解道。
希尔伽别过视线不再看它,他深呼吸几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几息过后,他发出了一声轻笑:“哈,怎么是你的错了?你不也是知道吗?这是我自找的嘛,是我把你带去了母巢接受了授印,所以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他摊开手,好像一副既往不咎的样子,随即便转身离去,脚下的血印蜿蜒在他身后,像一封沾泪的告罪书。
但希尔伽没能走出多远,便狼狈的倚着墙壁弯下了腰。
腹部的坠痛感已经无法忽视了。
——
莱因哈特轻而易举的追了上来,他很慌张又手足无措的挡在了希尔伽面前。
“你需要治疗,希尔伽,”他露出央求的神色:“我不奢求征得你的原谅,但是我请求你看在这个东西的份上,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正说着,他就急切的剖开了自己的胸膛,掏出了一个旧物什。
希尔伽当然认得这是什么,那竟然是他婚飞途中被弄丢的手提箱。
那个手提箱里装满了他从母巢带来的东西,他学生时代用的书、他最喜欢的茶具,还有妈妈给他做的衣服……
这不仅仅是一个手提箱,这又何尝不是最初的希尔伽?
“我很久以前就在找了,我很抱歉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它,以至于现在才交到你的手上。但是不管怎么样,我想你需要它。”
莱因哈特把箱子交到他手上,一如当时刚刚离开母巢时从他手中接过手提箱时一样。
希尔伽没有再说话,他把箱子小心的抱在怀里,然后任凭莱因哈特轻轻的圈住了他。
他默许了莱因哈特的请求。
——
妈妈的气息,好温暖。
希尔伽蜷在那些旧衣服里失神的想。
这一刻他安静的有如婴孩,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就连腹部的坠痛都没感觉了。
来自于母亲的东西总是孩子最好的安抚物。
——
莱因哈特在拿湿巾擦他□□的血污,或是偶尔施力按揉他的腹部,染血的湿巾不知道换了几轮,甚至后来莱因哈特在给他“治疗”的时候,他们也毫无交流。
希尔伽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他摆弄着那些旧物,总是会想到过去的事情。
他的妈妈虽然是只闪蝶,纺织可比自己要好多了,每年妈妈都会为他们几只雌虫做衣服,想当初箱子丟掉的时候,他还想着回巢的时候可以撒娇求妈妈再做一件。
可是谁又能想到那是他和妈妈最后一面了呢?
啊……那个暴雪的冰原埋葬了太多,他还记得那天,他和莱因哈特在雪地里抱头痛哭。
他的手又端起那盏茶碟,就立马想起来当时莱因哈特还因为这个嫌他太娇气。
还有那好几本厚书,他拿起其中最新的一本,抚去封面的灰尘,开始细细翻阅起来。
这是他没读完的那本《婚飞准备手册》,里面的笔记永远停在了“虫母的基本涵养”一页,希尔伽不由得哑然失笑,什么时候那个需要临时抱佛脚的雌虫希尔伽就变成后来的虫母希尔伽了了?
他再往前翻去,看着自己曾经做的批注也觉得新奇。
因为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他也忘了曾经的希尔伽是怎么想的了。
翻到扉页的那一刻,他突然愣住了。
那上面写了一排龙飞凤舞的小字:
“我会成为一只优秀的子巢虫母!”
“我会成为一只优秀的子巢虫母”,这句掷地有声的话份量何其之重,它穿过层层空间,给了现在的希尔伽一个会心之击。
希尔伽甚至能想象出来当初那个场景:年幼的他伏在书桌前挑灯夜读,对着这本子巢虫母的专用书籍尤为不屑,却又很不服输的在扉页留下了这句狠话。
他的视线又不由自主的投向了那扇紧闭的五晶窗。
希尔伽,你做到了吗?
他向自己求证。
后来的某一天,当他亲手撰写自己的墓志铭时,他想也许就是这一刻彻底动摇了他决绝离去的念头。
——
莱因哈特还在不知疲倦的□□着,突然湿热的内腔绞紧了一瞬,他闷哼了一声,没有锁住外泄的j包。
希尔伽一直在走神,以至于他反应过来自己小腹处那猛然一股热流是什么的时候,一切都为时过晚了。
莱因哈特这该死的混蛋把j包S进了他的受孕腔里!
——
事情又被我搞砸了。莱因哈特绝望的想,他的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掌印,是刚才希尔伽暴怒之下挥上去的。
虫母的私人浴室水声不断,是希尔伽在清理他留下的j包。
不知道过了多久,莱因哈特才等到希尔伽面色不善的走了出来。
祂化出了虫型,把他死死钉在了墙上,用恶狠狠的语气道:
“莱因哈特,你以为你还拥有我的偏爱吗?滚出我的视线,我不需要你那颗不纯粹的心脏。”
莱因哈特: ou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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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念旧的虫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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