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芬奇。好大的口气。林释言气得牙痒痒,他还是第一次输的这么惨,这个所谓的达·芬奇居然也不懂得让一让小孩!
那个人像是看出来了他心中所想,笑了一下:“小朋友,他可不经常跟人下棋,更何况是你这样的小孩。愿意跟你下棋,说明他赏识你呢。”
赏识。林释言其实不太清楚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莫名被安慰到了。他从旁边俱乐部提供的便利贴中撕一张纸下来,记录下所有棋步,打算有时间慢慢分析。
围着的人渐渐散了,林释言心不在焉的收着棋子。余光瞥到“达·芬奇”跟人谈完话后,朝出口走去,林释言脚比脑子动的快,赶过去在门口拦住了他。
“欸,”林释言说,“你下得……不错。”
少年只瞥了他一眼,摁下电梯。林释言心想,这种时候大人不都会说一句“你也下得很好”吗?至少鼓励鼓励他再接再厉吧!
“有人跟我说……你是达·芬奇。”
“我不是。”
居然这么冷冰冰的否认了,连玩笑都不会开。
“那你叫什么呀?”
他说:“我是叶伽懿。”后面破天荒的补充了一句,“你呢?”
“我是Sean,中文名是林释言。”他说,“他们说你赏识我耶。”
叶伽懿说:“只是看到你在复盘阿罗尼扬与阿南德的对局,闲来无事玩一把罢了。”
林释言在他身后撇了撇嘴。电梯到了,叶伽懿走进去,林释言也跟了进去。
“我还想跟你下一把,行吗?”
没有人会忍心拒绝他这么小的小孩的,对吧?林释言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叶伽懿看着手表:“我要回家了。”他看着林释言,“而且,你不是刚才那个明星的儿子吗?你跟我下来她知道吗?”
“她知道的,”林释言说,“她后天要去巴黎参加电影节,明天LA暴雨,飞机有可能延误,所以我猜她今晚就走。她没空担心我的。”
林释言说了这么一长串话,乍一听还有些可怜,但是叶伽懿也没什么表示。
“下次吗?”林释言问。叶伽懿意识到他是在说下棋。
“我不常过来。”
“那怎么办?”林释言说,“那我能去你家吗?”他觉得自己死缠烂打的简直够了。
电梯门打开了,两人走出电梯。叶伽懿走到车旁解锁,林释言不知道他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高兴还是不高兴。但是看着他坐上驾驶座,他赶紧打开后座爬进去,叶伽懿也没说什么。
完了,他不会把我给拐了吧?看着叶伽懿把车开出车库,林释言才想起来要担心。叶伽懿的性格是不是很像那些变态连环杀人犯?他大着胆子探头向前排:“……我能借你的手机给妈妈打个电话吗?”
叶伽懿把手机递给林释言,林释言打开,没有锁屏密码。手机里面的软件基本上都是系统自带的,叶伽懿没有下别的。他打开通讯录,拨妈妈的手机。
等到听到挂断的声音的时候,林释言才记起来,妈妈是不接陌生号码的。林释言又打了两次,助理姐姐接起了电话:“喂?”
“喂,姐姐,”林释言说。
“哎,是释言啊。你跑去哪里了?你妈妈改行程了,今晚就要去巴黎。我找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姐姐,我自己回去了。”
“哦,那行。你是怎么回去啊?”
“有人送我,别担心。”
林释言挂掉电话。他把手机放回原位,发现叶伽懿在往郊区开。不会去山上把他分尸吧?林释言扒着驾驶座椅说:“你下的那一步Qxg3,我应该怎么应对啊?”
“你从前面就错了,”叶伽懿说。
窗外下起了雨,朦胧了高速旁的景致。林释言觉得有些困,趴在后座上渐渐的睡着了。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处于将暗未暗的黄昏。林释言起身,车停在一片湿漉漉的草地上。他从左侧车窗望去,一幢冷峻的现代主义豪宅映入眼帘。明亮的灯光勾勒着建筑的轮廓,在雨中犹如盈盈发光的星球。叶伽懿下车,撑起伞打开车门接他。林释言牵起他的手,他也没有挣动。
顺着两级台阶而上,是偌大的木质露台。左边相连泳池,右边是用全景玻璃墙装饰的开放式客厅。叶伽懿推开玻璃门,在门外拖鞋进去,林释言学他,只穿袜子往里走,四处张望。会客厅延续建筑设计的简约风格,采用意大利Flexform经典款沙发,乳白色大理石茶几光可鉴人,地板铺上羊毛地毯。所有的饰品都似乎摆在它们应该呆的地方,一尘不染,显得有些不近人情。过道上装饰着Michael Anastassiades设计的著名的“坐标悬浮”款灯具,以及日式湖景插画。乍一看简洁明了,大量留白,设计上的各种细节又丝毫不含糊,整体给人一种冰冷的线条感。如果绑架犯是要把他绑到这种地方来,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一柜相隔的是同样全开放式的厨房,中央岛上摆满了各种食材,一位黑人女佣在忙活。叶伽懿飞快的跟她打手语,那是言语的魔法。林释言发现她在用手朝叶伽懿指自己。他抬头问叶伽懿:“你们在说什么?”
叶伽懿结束了跟她的对话,朝楼上走去。林释言在身后跟着他:“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在聊你。”
“聊我什么?”
“她问我为什么把你带回来了。”
“她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她没准备你的饭。”
叶伽懿这么一说,林释言才发现自己饿了。二楼迎面是一架巨大的三角钢琴,隔着酒墙还有一个小客厅。叶伽懿走到卧室门口,手扶着门把,转头对林释言说:“不要跟着我。”
林释言问:“那我去哪?”
“去一楼呆着,我很快下来。”
“象棋呢?”
“象棋在柜子里。”
看样子叶伽懿的耐心已经快要被他耗尽了,林释言只好慢吞吞地下楼。女佣看到了他,用力的指了指她手里拿着的东西。林释言走近,发现是新鲜的大虾。女佣打着手语,又意识到他看不懂,只得拼命指着那袋虾。林释言觉得她应该是在问晚餐,于是比了个大拇指。女佣也笑着回了一个大拇指给他。
林释言回到客厅,窗外的天已经全暗了。他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台,在家大部分时候他就是这么打发时间的。瘫在很舒服的沙发上,闻着厨房传来的食物的香气,不一会儿女佣就将三道菜摆在十二人的长方形餐桌上,林释言不用叫就跑过去。茶菇牛肉盖饭、白灼大虾、菠菜白和,林释言咽着口水拜托叶伽懿能快点下来。女佣又在给他比手语,林释言懵的看着她。他拿筷子示意夹菜:“我能现在吃吗?”女佣重重的点了点头。
林释言立马开动。没想到刚才跟妈妈随口一说想吃日本料理,现在居然在叶伽懿家吃到了,而且还比外面所谓的米其林好吃一万倍!茶菇的香味与牛油完全浸润在饭中,清甜的大虾搭配日式酱汁,林释言十分钟就吃到了十二分饱,瘫在座位上不想动,叶伽懿还是没有下来。
林释言想问女佣,叶伽懿还有多久才能下来。他原本是想找纸笔,桌子上就放着一个iPad。他试着打开,果然也没有密码。一进去的界面是记事簿,林释言本着非礼勿视,原本是想关掉的,但是里面写的东西吸引到了他——他看不懂上面是在写什么。陌生的符号比他认识的数字还要多。他新开了一页,写完字后给女佣看:“他什么时候下来?”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林释言转头就与穿着睡袍的叶伽懿对视。叶伽懿看到了他拿着iPad也没有反应,坐到他对面开始用饭。反倒是林释言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想问她你什么时候下来。”
叶伽懿没有要回应他的意思。他吃饭很慢,每一口都在细细咀嚼。林释言看着他吃得那么慢,感觉一点趣味都没有。他好奇地用手指了指女佣:“她叫什么呀?”
“你不需要知道。”叶伽懿有些冷淡道。
林释言第一次被人这样回答。这用妈妈的话来讲,就是没有礼貌。只是问个名字而已。他将前倾的身子缩回来,是不是不应该这么随便的跟一个刚认识的人回家呀?半晌他才“哦”了一声,声音里有些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我刚才打开iPad,好像看见了你的什么笔记。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
“不过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啊?”
“多元积分。”
林释言又“哦”了一声。他看着叶伽懿吃饭觉得无聊,正要没事做到睡着的时候,叶伽懿开口了:“象棋在柜子里,你拿过来吧。”
林释言顺着他指的方向,在茶几的柜子里面找到了红木象棋。他搬到餐桌上摆好,叶伽懿问:“你还记得我们今天下的吗?”
林释言说:“记得!”他从口袋里翻出那被他压的皱巴巴的便利贴。
叶伽懿却说:“不要看笔记,记到哪算哪。”
林释言只好把便利贴放在一旁。他开始重下下午的那一盘棋。等他下到一半的时候,叶伽懿说:“你这步下的不好。”
林释言发觉之前他下过的一些复盘时都觉得自己蠢到不行的棋他没有指出来,单单点了这一步。他想了想:“我知道了。这一步看似是防住了你的象,实际上暴露了我的后翼,让我之后毫无还手之力。”
叶伽懿点点头。
林释言说:“这一步我可以增加f6的防守,并且开始准备移动车,到更加活跃的位置。”
叶伽懿沉默的夹菜。林释言接着往下走。
“这一步也不好,直接把皇后暴露了……这步不应该走兵的,应该早点把你的象给解决了……”
林释言开始滔滔不绝的跟叶伽懿讲自己的想法。大部分时间就是林释言自言自语,叶伽懿只偶尔给他不一样的思路。等林释言复完盘了,叶伽懿也终于差不多吃完了。女佣上上来两碟蛋糕,林释言眼都直了,摩拳擦掌:“还有啊?”
女佣给他打着手势,林释言问叶伽懿:“她在说什么啊?”
叶伽懿却不回答他,只用手语回应女佣。林释言心想自己一定要学会这手语,不然吃太多亏了。他闷头吃着抹茶芝士蛋糕,吃完了用手抹抹嘴:“还有吗?”
叶伽懿摇了摇头。他的蛋糕还剩下一大半,林释言眼巴巴的盯着。不过按照他的铁石心肠,肯定是不会分给自己的。
“现在已经很晚了,”叶伽懿拿腿上的餐巾擦了擦嘴角,“你今晚住这,我明天送你回去。”
“但是我明天要上学,”林释言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你可以送我到学校吗?”
“可以,”叶伽懿顿了顿,“需要回家取书吗?”
“不用,”林释言撑着半边脸,“反正我差不多都会了。”他在叶伽懿面前小小的嘚瑟一下。
“学校在哪?”
林释言报了个地名。
“7点出发可以吗?”
“太早了吧?”林释言哀嚎。但是叶伽懿不打算商量,已经端着空盘子去厨房了。林释言赶忙跟上,叶伽懿将盘子放在水槽中,便转身上楼。林释言说:“欸,不是还下一盘吗?”
叶伽懿没有回头:“太晚了。”
“什么?”林释言震惊了,“现在才9点欸!”
叶伽懿没有停止他上楼的脚步。林释言只得在底下大吼:“我能不能借你的iPad玩会儿啊?”
叶伽懿没有回答他。林释言发现他要是不说话,就一般是不反对了。女佣带他去客房,他随便冲了两下澡,跳倒在柔软的大床上看起了iPad。等他觉得困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他打打哈欠,昏昏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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