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阁的琵琶余韵尚未在心头完全散去,新的求助便已找上门来。
这一次,事发地点并非繁华的东南或疑云重重的城西,而是相对沉寂的城北。
来人住在城北一处街坊,面色惶恐,脚步虚浮,像是被什么吓破了胆。
他声称,辖区内有一处荒废了不知多少年的古宅,近半个月来,频繁在夜半传出异响,有时是沉重的拖拽声,有时是似有若无的哭泣,有时又是孩童的嬉笑,诡异非常。附近居民人心惶惶,入夜后皆紧闭门户,不敢外出。
更骇人的是,三日前,一个顽皮的孩童与伙伴捉迷藏时误入了那古宅,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被发现昏倒在残破的门槛内,抬回家后便高烧不退,胡话连篇,药石罔效。
偶尔清醒时,便瞪着空洞的眼睛,反复念叨着白色的守护神、不能进去、它在生气之类的呓语。
“白色的守护神?”徐念锦疑惑地重复,“听着不像是坏东西?”
裴琅川冷声道:“妖物精怪最擅蛊惑人心,尤其是孩童。是守护还是索命,需亲眼见过才知。” 接连处理了几起妖物事件,他深知临安城现状诡谲,任何异常都不能掉以轻心。
闻烬秋沉吟道:“宅邸年久失修,积聚阴气,滋生精怪并不稀奇,但能使孩童大病,且留有明确印象,此宅中之物恐非寻常游魂野鬼。”
小队三人即刻动身,前往城北。
那古宅坐落于一片略显破败的民居深处,与周围百姓的屋舍格格不入。
高墙倾颓,朱漆剥落,露出里面灰败的砖石,两扇沉重的黑木大门其中一扇已然倒塌,另一扇也歪斜着,露出门内幽深荒芜的庭院。
院中杂草丛生,高及人腰,几棵枯死的古树枝桠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即使是在白日,也透着一股阴森死寂的气息。
尚未靠近,一股陈腐潮湿混合着淡淡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便扑面而来。
“好重的阴气。”裴琅川蹙眉,目光如电,扫视着古宅的整体布局和周围环境,他的手已然按在了桃木剑柄之上。
附近几家住户门窗紧闭,偶尔有胆大的透过窗缝偷偷张望,看到他们三人站在古宅前,立刻又惊恐地缩回头去。
闻烬秋闭目感应片刻,道:“宅中确有灵体存在,气息颇为奇特,非纯粹的恶念怨灵,却也绝非祥和之物,混杂着一种古老的禁锢与愤怒。”
徐念锦努力感知,却只觉那宅子黑黢黢的,让人心里发毛,她小声道:“那个小孩说的白色的守护神,会在里面吗?”
“进去一看便知。”裴琅川率先迈步,跨过倒塌的门槛,踏入荒芜的庭院。
一入院中,那股阴冷之感更甚,阳光仿佛都被隔绝在外,温度骤降,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和淤泥,踩上去软腻无声,四周寂静得可怕,连虫鸣鸟叫都听不到。
三人小心翼翼地向主屋方向前进,越往里走,裴琅川的眉头皱得越紧,他不再只是盯着可能藏匿妖物的角落,而是开始仔细审视这座宅院的格局方位乃至残存的一些建筑细节。
“不对劲。”他忽然停下脚步,声音低沉。
“怎么了?”徐念锦立刻警惕地靠近他。
裴琅川指着前方主屋的飞檐斗拱,以及庭院中几处看似随意摆放实则暗合某种规律的假山石废墟:
“这宅子的风水布局并非寻常家宅的聚气生财之象,你们看,主屋坐煞位,庭院开鬼门,这几处残存的石雕纹路,这分明是一套极其高明却也极其凶险的困龙镇煞之局!此宅并非给人居住的,它根本就是一处巨大的封印之地!”
此言一出,闻烬秋脸色也凝重起来,仔细打量后,颔首道:“裴公子所言不差,贫道方才只觉气息压抑古老,未曾细察风水。如此看来,此宅乃人为建造,用于镇压某种极凶之物!那宅中之灵,恐怕并非后来滋生,而是与这镇压之局一同存在至今的宅灵!”
所谓宅灵,乃是房屋本身因特殊原因而诞生的意识体,与房屋共存亡,其行为逻辑往往与建造初衷或最后留下的强烈执念有关。
“守护神,白色的守护神,不能进去,它在生气……”徐念锦喃喃重复着孩童的呓语,忽然道,“那个孩子说的,会不会就是这个宅灵?它是在守护这里,不让任何人进去?因为它被造出来就是为了镇守下面的东西?有人闯入,它才会生气?”
这个推测,与眼前的发现惊人地吻合。
如果真是这样,那孩童大病,并非宅灵主动害人,而是它履行职责时,其蕴含的镇压力量对生人产生的自然排斥和伤害!
就在这时,一阵阴冷的风毫无征兆地旋起,吹动满地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前方主屋黑洞洞的门口,隐约似乎有一抹模糊的扭曲的白色影子一闪而过!
同时,一个低沉愤怒却又带着无尽疲惫的声音,直接在三人的心神中响起:
“离——开——!”
“惊扰——沉睡——者——死——!”
强大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带着岁月的厚重与无情的警告。
裴琅川瞬间将徐念锦护在身后,桃木剑铿然出鞘半寸,清光大盛,抵御着那无形的精神冲击,他脸色凝重无比:“此宅灵力量极强,且与整个镇压法阵连为一体!硬闯绝非良策!”
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可以简单收服或超度的妖物,而是一个古老封印的守护者。
真正的危险,或许并非宅灵本身,而是它拼命守护的被镇压在这片土地之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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