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狼藉一片,来了好多人,地上放着用红绸子包着的大木箱子,还有放在院子石桌上的绸缎布匹,一个穿着艳粉色罗裙,脸上涂粉擦脂,头戴着大红花朵的老妇人,手里捏着红绢子,正和小兰的婶子,一左一右的拉扯着小兰。
小兰眼睛看不见,抱着屋前的那根柱子就是个嚎哭,指甲扣的柱子都流血了,可揪扯她的那两个老虔婆仍旧不为所动。
院门口还站着穿着马甲打手一样的人。
篱笆墙突然被颜慕青踹翻了,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众人被吓了一跳,一脸惊讶的看着从灰尘里钻出来的颜慕青。
院里的纷闹像是暂停了一般。
“是不是阿梅!”
小兰因为哭闹,声音变得嘶哑,一抽一噎的朝着颜慕青的方向轻轻的叫道。
她身上是昨儿颜慕青从县城里买回的新衣裳,桃粉色的碎花布衣,穿身上的时候衬得人脸又白又嫩,是说不出的好看。
现在已经沾的满身是土,膝盖处还破了好几个口子,那双总让颜慕青发出惊叹的眸子现在已经红肿一片。
“是我!”
颜慕青应着。
小兰趁两个老婆子不注意,就朝着颜慕青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整个人都扑到了颜慕青的怀里,就是一个劲儿的哭。
“婶婶,婶婶要把我送去给三里庄外的陈家老爷当小妾!”
“阿梅!阿梅!”
“我不去,我不去,我死也不去!”
小兰紧紧的拽着颜慕青的衣袖不愿撒手。
她们在一块生活多日,小兰早把这突然性格大变的颜慕青当成了好朋友,最信任的人。
颜慕青的灵魂好歹是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在她眼里,狗蛋是小孩,二丫是小小孩,而年岁还不够十八的小兰就是半大的小孩,就算满了十八岁那也是小孩,反正都是小孩。
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怎么能给什么老爷当小妾,这封建社会可恶的糟粕啊!
“没事,别怕,有我在!”
“有我在,谁都不能把你带走!”
颜慕青说话很是轻柔,一手把小兰拉到了身后,她眼睛直直的瞪向了小兰的婶子,眼里没有半分惧色。
当下也不含糊,直接开口骂道:
“我说婶子你真是好狠的心!”
“你明知小兰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竟然让她去给那,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陈老爷做小妾!”
“那陈家老爷给了你多少钱,让你干这丧尽天凉违心的买卖!”
“你就不怕小兰死去的爹娘半夜跑你床头找你吗!”
“你就做这等子仗良心的事,就真当不怕遭那雷劈么!”
“连一个瞎了眼的孤女你都不愿放过,你就不怕将来不得好死,断子绝孙啊!”
颜慕青嘴皮子利索,目光凌厉,一手紧紧握着小兰身后的手给予安慰,一手叉腰,对着那老妇人开口就骂,一点都不带卡壳含糊的,直骂的那老妇人一愣一愣,半天接不上话。
院里围进了不少村里人,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人不少,都知道了周哥儿家的小寡妇不好惹,却没想到是个这么泼辣的主。
小兰婶子被突然出现,言语间咄咄相逼的颜慕青吓了一跳,被说的脸红脖子粗,反应过来后,自然也拿出了老妇人的泼辣劲儿,开口回骂道:
“你算哪根葱,我家的事用你管!”
“我是她婶子,我哪是害她,她眼盲,替她找个好人家我有什么错!”
说着说着,那妇人竟然好似委屈的不行,拿着帕子擦着眼泪。
打着这恶心的感情牌,她颜慕青可不吃这一套。
“为了她好,那陈老爷那么好,你咋不叫你亲闺女过去做妾!”
“欺负一个眼盲孤女,你还要点脸吗!”
“还为了她好!你这是做了婊子还想立个贞节牌坊!”
“你个老虔婆,怎的这般不要脸!”
“周叔呢!”
“周叔哪去了!”
“怎的,他兄弟就留了这么可怜一个孤女,亲生生的侄女,就这般糟践,这是管不住婆娘,还是见钱眼开啊!”
颜慕青的嘴皮子不停,上一句没说完下一句就冒了出来,直气的那老婆子浑身颤抖。
“你这小蹄子,再敢胡说八道,我,我现在就撕了你的嘴!”
小兰的婶子气哄哄的就朝着颜慕青冲了过来。
颜慕青松了小兰的手,踢起地上的一块木板,握在手里,举起拳头,朝着木板就是那么一垂,生生将那木板锤成了两半。
“你确定要撕了我的嘴!”
这一举动让众人都惊呆了。
小兰婶子停了腿,倒再未往前进一步。
“我今儿就把话撂下了,有我在,谁也别想把人带走!”
颜慕青撂下狠话,发麻的手忍不住暗暗的往衣服边蹭了蹭,好疼啊……
正僵持着,就听外面不是谁家人把里正找了来。
“里正来啦!”
“里正来啦!”
就看着里一圈外一圈,围着水泄不通的院子,里正被众人让开了一条路,一眼看见颜慕青后就皱起了眉头。
那眼神让颜慕青心虚不已,不过面上却半分不显。
那小兰婶子看见了里正,就往地上一坐开口哭诉,开始撒泼。
左不过说的都是,小兰父母走后,这些年都是她在接济,没有辛劳也有苦劳云云。
不过她这事做的也是真真切切的不地道,再怎么说也翻不出花来。
谁成想这不要脸的老虔婆就咬住了这点。
到最后竟然要小兰还这些年为了养她所花的银钱,开口就要二十两银子。
还不出钱,就得嫁给三里庄外的那个陈老爷。
陈老爷听的耳熟,可不就是前些天原主亲妈过来,让原主给生儿子那个吗!?
颜慕青看着地上撒泼的人,眼角直抽抽,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她一个眼盲的孤女,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到哪给你找二十两银子!”
颜慕青忍不住对着那老泼妇恨恨的说着。
关键她兜里也就五两银子,方府预订的三十条鱼送过去若是结了账,那到可以拿出来。
颜慕青思忖着能不能拖上一拖,就觉着小兰松了她的衣摆,朝着那老虔婆的地方就跪了下去,道:
“婶子,我求求你!”
“我求求你给我条活路吧!”
“侄女这些婶子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可这二十两银子我实在是拿不出啊!”
“拿不出!”
那老虔婆的声音突然提亮,又听道:
“拿不出,拿不出就拿这房子的地契来抵吧!”
永远不要低估人性的恶毒,恃强凌弱,越弱越让换来的只能是更多残忍的欺凌。
小兰哭着还欲说什么,整个人就被颜慕青提了起来。
“你想要房子,地契可以给你!”
暗暗的捏了捏小兰的手指,小兰意会再不说什么。
“但是我要你答应,拿了房子的地契后你就和小兰再无瓜葛!你能不能做到!”
地契还是给了那老虔婆,在颜慕青强烈要求下,还写了一份书面断绝瓜葛的协议,按了红手印的那种。
从今晚后,她们便再无权过问小兰的婚事。
头戴大红花的媒婆拿回了订钱,狠狠的白了颜慕青一眼,带着聘礼气鼓鼓的走了。
村民们热闹也看够了,该散的也都散了,颜慕青是在里正的死亡注视下,直接把小兰领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只是篱笆墙倒了,想起那老虔婆她就生气。
等天差不多暗下来后,颜慕青顾忌着小兰心伤,勿自在灶前忙活,只是她仍旧不敢杀鱼,晚饭吃的简单,还是炒青菜,热馒头。
谁都不想出这种事,清晨还卡在颜慕青和小兰中间的隔阂也就那么不了了之了,不过好歹小丫头不哭了。
家里的两个小崽子也听话的很,乖乖的吃完饭,洗漱后就躺在床上早早的睡了,也不缠着颜慕青听什么七仙女的故事了。
天上群星闪烁,竟试图与那弦月争辉,在现代那层层雾霾之后的天空,怎么能跟眼前美景所相提并论。
小兰独自坐在院里,面朝着旁边已经不属于她的院子,满脸神伤,那是父亲母亲就给她最后的东西啊!
颜慕青手里端着冲好的糖水放进了小兰的手里,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小姑娘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坚强呢。
“相信我,总有一天这块地皮会堂堂正正的重新回到你手里的!”
颜慕青坐到了小兰的身边,语气里充满了鼓舞激励。
小兰抿了一口杯中的糖水,听着颜慕青的话,也是淡淡一笑。
“谢谢!”
小兰轻声道谢,权当颜慕青在宽慰她,毕竟她只是一个盲女,又有什么可能呢!能像现在这般好好的活下去也已经挺难的了。
“你今天真的好厉害啊!”
“能告诉我,你真的名字吗!?”
短暂的沉默。
就在小兰以为,颜慕青不愿说时,耳边温柔的声音响起。
“颜慕青,颜色的颜,倾慕的慕,青色的青!”
颜慕青说完,打了一个哈欠就朝着屋里走去。
“颜慕青!”
小兰嘴里轻轻念道。
“那腊梅还活着吗!?”
颜慕青推门而入的手一顿,没有回头,略略思索了一瞬,道:
“不知道,可能吧!也希望吧!”
可能活着,顶替着自己留在了妈妈的身边,就算她什么都不会,自己留下的多年积蓄,投资的地皮各种不动产已经够她和妈妈花的了。
她希望她活着,换了个芯子,即便那已经不是她,总比让妈妈白发人送黑发人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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