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chapter128

夜里很晚的时候,初爻和苏子柒终于推开了讯问室的门。

郝旭坐在里面大汗淋漓的,困得眼皮直打架。

初爻干脆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想睡觉?”

郝旭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朝初爻示好:“哎嘿,初警官。”

“不用跟我嬉皮笑脸的,”初爻淡然地看着他,“你知道我们大晚上还不下班是为了什么。”

郝旭一脸不解:“为了什么?”

苏子柒翻了翻手里的东西:“这里是讯问室,一会儿问你什么你答就是了,趁着现在还没有被弄去审讯室,所有的事情都有转圜的余地。”

“警官,你说什么,我不知道啊。”郝旭说。

“郝旭,”初爻看着他,“叶招娣到底是你什么人。”

郝旭:“同事。”

初爻道:“但你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吧。”

“啊?”

.

初爻沉声开口:“零四年你刚到医院的妇产科工作,叶招娣是科室主任。两年后医院被华宝医疗出资收购,换走了将近一半的老职工,一年之后医院又被华宝外包给杨氏集团,经历了第二次换血,可以说医院里不存在什么从前的医护了。”

郝旭点头哈腰:“是,是……”

初爻声音猛地一沉:“你和叶招娣是漏网之鱼。”

郝旭骤然抬头,直愣愣地看着初爻。

初爻继续道:“零四年到零六年的这段时间里医院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叶招娣,没人比你知道得更清楚。”

“我真什么都不知道。”郝旭说。

苏子柒双手环胸地看着他:“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郝旭,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初爻轻轻地笑出声:“你不说也没事,不过你要是就这么安然无恙地被我们放回去了,有人可就要坐不住了,估计还以为你把事情全招给了警察,觉得你不是个省油的灯呢。”

郝旭紧张起来,眼神躲闪,却又好像确实把初爻的话给听了进去,登时如临大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

“到那时候,你背后的人可不会轻易放过你,你说,与其是乖乖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们让我们把你当作重点人物保护起来,还是咬死了什么都不说,到了四十二小时就把你放回去,”初爻抬眸看向他,“郝旭,你回去之后跟我们警察可就没关系了,毕竟你是无辜的,我们也不好干涉你的生活,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除非有人报案,否则我们警察是不会知道的。”

郝旭越来越害怕,身子开始微微发抖:“……意,意外,不——”

苏子柒与初爻交换一个眼神,开始演了起来:“是啊,哎,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几年前有个帮犯罪分子隐瞒事实的嫌疑人被我们带过来问话,可他什么也不说,我们也没有充分证据证明他真的与本案有关,所以只好放他回家了。”

初爻笑着对郝旭道:“郝旭,你知道他回家之后经历了什么吗?”

郝旭瞳孔一缩。

初爻:“那个人被放回去之后没过几天就突然死在了家里。也是可怜啊,你说他对犯罪分子仁至义尽,从来没有干过任何背主求荣的事,但怎么就突然死了呢?而且你知道他死得多惨吗,眼睛都被挖了,牙齿也全都被拔了——是在活着的时候。”

“难不成,是那犯罪分子觉得他很有可能已经把事情真相告诉警方,所以痛下杀手,”苏子柒说,“嘶,还真是恐怖,明明是最忠心耿耿的人,到最后却被自己的主子一脚踢了出去,要是他早点跟警方合作,在警方的保护下又有谁敢动他一分?实在是蠢。”

两人说完互相看一眼,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郝旭听了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几乎快瘫倒在座椅上,嘴唇直打哆嗦,眼泪都快掉了下来:“我,我……”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目光突然看向初爻,几乎是瞬间便双手合十一副拜菩萨的样子,面色苍白:“警官!警官,我说,我说我说!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初爻淡然地看着他,轻嗤一声:“我当你是什么能够为了自己主子上刀山下火海的狠角色,现在看来不过就是个外强中干、色厉胆薄的小人。”

郝旭不住地说:“我是小人,我是小人……警官你一定得帮我,我还不想死啊!”

“我怎么帮你?”初爻故意道。

郝旭:“我全都说,我能不能当重要证人!”

初爻沉默下去,没有说话,一旁的苏子柒很快便开口:“那就要看你怎么说了。”

郝旭带着几分希冀的眼神看向苏子柒。

苏子柒:“零四年费春报案说医院停尸间的大体遗失,后来又改口说找到了,想要让警方结案,所以大体究竟找到没有?”

郝旭咽了口唾沫:“没有。当年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医院里也专门召开了会议专门处理这件事,院长的态度是配合警察全力追查下去,那时候医科大还在跟我们合作,派了一些有话语权的教授来参会,费春也是支持院长的。”

“这么说来,是有人不支持?”苏子柒问。

“对,当时流感高发,又撞上孕育季,儿科和妇产科都忙坏了,住院床位都不够,所以就有一批人持反对意见,说不过是一具遗体,丢了就丢了,往上报备就是,不用这么兴师动众,”郝旭说,“那场会里大家闹得很不愉快。”

初爻淡然开口:“叶招娣什么态度?”

郝旭赶紧道:“叶老师没表态,开完会她就回去工作了。大家都忙,紧锣密鼓的,哪里有时间管那么多。”

“那后来费春怎么又改口了?”

郝旭:“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叶老师工作的时候心不在焉的,给来看病的人用鸭嘴钳,手都没使好劲儿,弄得太疼被患者投诉了。然后她请了两天假,我当时怕她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情况,下班后就去她家吃了顿饭。”

说完,郝旭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脑袋上一拍,愁眉苦脸道:“早知道有今天,当初我就不去她家吃饭了。”

初爻直觉这里头有问题:“她跟你说了什么?”

郝旭:“她老公孩子都有心脏病。那年她的小孩满三岁,是先心,娘胎里带的,毕竟她生孩子的时候都四十二了,孩子有不足很正常。至于她老公……她老公心力衰竭好几年了,硬生生拖着吊着口气,她跟我说——她想换心。”

“换心?”初爻和苏子柒异口同声地说,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耐人寻味。

“对,叶老师说是别人告诉她的,说国外有家机构很擅长心脏方面各种疑难杂症的治疗,尤其是换心手术,在当时那个医学还远不如现在发达的年代已经成功好几例了,”郝旭娓娓道来,“其实叶老师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但对方说能够给她提供路费手术费和后续的保养费,数目非常可观,不过人家不可能无条件帮她,所以……”

初爻紧盯着郝旭:“到底是什么样的条件,她就这么答应了?”

郝旭道:“对方要的等价物是新鲜的人体,死亡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的那种,只要叶老师物色到能够匹配的心源,然后把心源的主人拉上对方的私人飞机送去国外,对方就可以立马让国外的那家机构开始手术,手术后心源主人归他们所有,那具尸体能被用来干什么,警官你肯定也能想象到。”

初爻明知道答案肯定与自己心中所想相差无几,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说:“难不成还真去绑架一个活人?”

郝旭叹了口气:“那肯定是不行的,叶老师为人高洁,生平第一次违反自己的信条做那些肮脏事,她心里也怕得很,在科室里我跟她关系最好,她在饭桌前流着泪跟我说,她不可能去绑一个活生生的人,也只能在死人身上做手脚了。”

“所以医院丢失的大体其实是她偷走的?”初爻问。

“那具大体是首都的一户人家捐献来的,听说大体老师生前也是粤东医科大学的毕业生,以前还在我们医院实习过,后来嫁到首都了,”郝旭声音轻了些,似乎是有些不忍,话锋一转,“其实人家家属没想过要捐。”

初爻越听越觉得熟悉:“继续说。”

郝旭:“那位大体老师是我的同门师姐,比我早一年成为导师的学生。师姐是零四年过年的时候去世的,当天我就接到通知了,那时候我正在休假,就和另一位同门一起火速去了首都,见到家属之后,我们想着让师姐落叶归根,所以一取得家属同意就把师姐的遗体运到医院登记捐献。”

“后来呢?”初爻问。

“心脏从遗体中脱离最好是六小时内进行移植,本来当时医院心内科有个危重病人等心源很久了,”郝旭重重地叹了口气,“可那个病人没等到师姐的心脏就已经离世,就差了那么两分钟。师姐的遗体也就只好暂时安放在停尸间,做完处理之后用作教学。”

初爻皱着眉头:“叶招娣用了你师姐的遗体?遗体丢失是七月份的事,你师姐年关去世,心脏还能用?”

郝旭摇摇头:“当然不能用,但叶老师已经快疯魔了,因为这些年里她一直在苦苦寻找能够适配自己丈夫的心源,而且她也已经收了当初那个老板的钱……唉,她总不能真去绑人吧,所以她把目标放在了医院停尸间里那些用作教学的大体老师身上,固执地认为只要是心脏就可以。”

这个女人的丈夫常年需要用药,而且心衰的程度在零四年的时候达到最坏峰值,如果没有合适的心源,就只能躺在家里等死。可她并不是什么有钱人,突然被当年那个神秘的老板找上的时,她的内心开始挣扎。

心脏移植手术对于捐献者的心脏要求十分高,如果捐献者死亡,那么各个部门就需要在第一时间将心脏送往需要的人手中,在医学里,人的死亡以脑死亡为鉴定标准,脑死亡后,人的各个脏器还在坚强地运作。

一个生命体被终结,另外一个生命体得到延续的过程,就叫移植。被摘下的脏器需要立刻进行低温处理,心脏必须要在6小时内送至手术台,才能保证患者的良好预后。

作为医生的叶招娣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但她最终还是疯了似的要用已经去世好几个月的大体。

郝旭深深地吸气:“她把大体老师偷走了,就放在那位老板的别墅里,听说那位老板的别墅非常大,还有个专门用来冷藏的地下室。那天晚上我在叶老师那儿吃完饭,回家的路上整个人都腿软了,我还在纠结要不要举报她,结果第二天她就毫无征兆地临时请假离开了医院。”

初爻:“所以你最后还是没有说出真相。”

郝旭连连否认:“我是想说的!那是我同门师姐,而且是医院里唯一一具首都捐献来的大体,我怎么可能那么铁石心肠,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被……”

说到这里,郝旭顿了顿,又道:“第二天叶老师走了,我在医院值班,中午休息的时候门卫打电话来说有患者找我,我怕是什么紧急情况,就下楼去看,结果发现是个男人。你知道的,我们是妇产科。”

当年郝旭顶着一头刚睡醒的鸡窝去见那个所谓的患者,一下楼发现是个中年男人,觉瞬间清醒了一半。

“你找——”

“我找郝旭医生,”那人彬彬有礼地说,“小伙子,你就是郝医生吧。”

郝旭腼腆地点头:“是。但我是妇产科的,请问你这是要……看什么病?”

那人道:“我不看病。不知道能不能跟我出去聊聊?”

郝旭没想明白,也就跟着走了,最后被那男人带进一家看上去与郝旭身份格格不入的咖啡厅,他终于开始警觉:“你要干什么?”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章天成,华宝医疗的一把手,”那男人没有给郝旭丝毫喘息的空间,“当然,你可能不认识我,不过你的老师叶招娣跟我是合作伙伴,相信她昨天晚上也已经把事情都跟你说了。”

郝旭一愣:“叶、叶老师?”

说话间,咖啡被服务员端了上来。

章天成笑笑,做出请的手势:“不用拘谨,我请你喝咖啡的目的不是叙旧也不是兴师问罪,不过之前我和叶老师交谈的时候特意叮嘱过不要声张,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把事情告诉了你。”

郝旭:“所、所以——”

章天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从兜里拿出了一张支票,当场签了递给他:“我不希望这件事再有其他人知道。这点东西是给你的见面礼,好好收着,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以后你跟着叶招娣,自然少不了好处。”

郝旭脑子当即炸开了似地嗡嗡作响。

他看着桌上的支票,其实心里有些动摇,想拿支票的手有些不敢动,却又眼巴巴地看着那巨额的数字:“可,可这件事不止我一个知道啊,大体丢了,医科大学的费教授带学生去停尸间上解剖课的时候发现大体不见,已经报警了……”

“这个不是你该管的问题,”章天成皮笑肉不笑,“我会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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