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点。

局领导全部挤在情报中心，初爻紧拧着眉，看着刘东亮女儿刘慧所在中学校门口的监控。

监控时间显示为今天傍晚五点半。

下课铃响，学生大批大批涌出校园，被动态追踪的刘慧梳着羊角辫，背着书包从校门口出来，人物身影上被红线框着。

红线框往东南方向走，正是她放学回家常走的路。

路口处，沈淮赫然出现在那里，拦住了刘慧，弯下腰对刘慧说着什么，而刘慧的神情从一开始的戒备变成了放松，大胆地伸手让沈淮牵着，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反方向走去。

初爻心里五味杂陈，气得当场猛拍桌子，这辈子少有爆这么大的粗，眼底红血丝都出来了：“妈的，怎么是他！操！”

所有人都被初爻吓了一跳。

副局长马川怀疑的眼神越来越深：“初爻，你说说，你都瞒了我们些什么。你跟他关系最好，从最初杨五自杀案开始，沈淮在医院里跳窗逃走，我就十分怀疑他的动机以及他是否是我们公安内部的叛徒，现在铁证如山，你不能帮他狡辩什么了吧。”

初爻一时语塞：“我——”

怎么黑锅甩自己身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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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没发话的秦晏终于开口，顺带着抬手拍拍初爻的肩膀聊以宽慰：“马局稍安勿躁。您刚从省里学习回来有所不知。其实沈老师……一直以来都是我们打击涉黑涉恶势力这条隐秘战线上的中坚力量。”

马川不由得愣了一下。

孟霜也跟着皱眉：“秦晏，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连初爻都傻在了原地：“秦支，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六站在一旁，总觉得身上有股低气压，不由得脊背发冷，小心翼翼地看初爻一眼，然后往旁边挪了一步，躲在苏子柒后面。

苏子柒脑子里也是一笔糊涂账，宕机片刻，看向秦晏：“我怎么也不知道？”

“他是我和吕局亲手放出去的诱饵，我是他的第一联络人，”秦晏语气温和，“章润被救回来之后，我和吕局单独找他谈过话，他表示愿意成为我们的卧底，而且会在合适的时机帮助我们打掉杨氏集团这个社会毒瘤。”

初爻更气了，紧紧攥着拳。

赌气的眼神看向吕老头。

吕祥林尴尬地摸摸脑袋：“啊，那什么，确实是这样。我们已经走过程序了，本来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谁也没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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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的寂静后。

初爻一拳打在桌面上：“操！”

秦晏有些不忍，也是理亏，知道初爻受了多少委屈，于是揽着他的肩膀用力搂了一下：“当初不告诉你，就是怕你不乐意让他以身试险。”

“我有什么好不乐意的，我没资格，”初爻干笑一声，眼泪却悄悄爬上眼眶，“人家沈老师深明大义审时度势，我初爻算什么东西，我也配说他的不是？”

那种感觉很难以形容，大概是绝望透顶后发现自己早已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无力感，而且还不止一个人耍他。

秦晏声音温和：“都过去了。”

初爻别开脸去。

秦晏心底一阵好笑，三十六的人了，看着成熟稳重，关键时刻还得要人哄一哄才行。

一旁的马川见状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嗨哟一声拍拍手：“那这么说就是误会一场了，沈淮不是黑警，好事啊！好事，这是咱们系统的大好事……”

他与身旁的花韬对视一眼。

花韬冲他摇摇头。

孟霜忽而开口：“所以刘慧被绑架，是沈淮有意安排的？”

“不这样怎么逼得刘东亮跳出来自首，”秦晏说着叹了口气，“但事实上，我们也并不完全清楚沈淮都做了什么推波助澜的事，准确来说，有些事情他只要想瞒着我们，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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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轮上，杨志培瞥沈淮一眼：“你最好不要给老子多事。”

而后便离开甲板，去不远处接了通电话。

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通话时间不过十秒，杨志培面色一沉，缓缓放下手机，眼神冷冷地扫向靠在桅杆边吹风的沈淮。

他死死盯着沈淮的背影，顺手抄起了一旁的砍刀，缓步朝那个背影走去，而后高举着双手，手中不断蓄力。

沈淮警觉地侧眸，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侧身抬腿，双手擒住杨志培肩膀，一个旋身将他手里将下未下的砍刀踢了下来。

杨志培大喝一声，冲他的脸猛挥一拳，结结实实打在对方脸上，沈淮有那么一瞬间的耳鸣，然而腿比脑子快，一个击踢将杨志培踢爬下，又往后退了一步死死踩住杨志培堪堪够到砍刀的手：“你疯了杨志培！”

“他娘的，老子看你才是疯了！敢算计老子！”杨志培低吼一声。

沈淮踩他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说时迟那时快，杨志培趴在地上，另一只手缓缓向后扶向腰间，月光下冷冽的光一闪，沈淮小腿传来钻心的刺痛：“呃……”

借着这个机会，杨志培一鼓作气单手抱住沈淮的腿，带着他一起滚在地上，而后堪堪撑起身，又要去够那把砍刀，而沈淮也不给他机会，抬手攥住杨志培握着瑞士小刀的手，强行扭转过来，徒手接下白刃，硬生生将小刀夺去甩在了一边。

杨志培哼笑：“硬气。”

沈淮双手满是鲜血，疼得抽气，他抬眸瞥杨志培一眼，四肢并用夹住对方，死死拖住，甲板上微微摇晃，沈淮额间大汗淋漓，手心和小腿上噬骨的痛愈发明显，他不断挣扎着，一边拖住杨志培一边试图用脚尖踢那把砍刀。

船好像碰上了浪，杨志培死死掐着他脖子，而他浑身发力猛地一踹，直接将砍刀踹了出去，掉进海里。

他也因此再也没了继续与杨志培抗衡的力气，杨志培发出怪异的小笑声，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使劲将他提起，强行让他跪在甲板上。

“沈淮啊沈淮，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原来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杨志培一脚踹在他后腰上，逼迫他跪了下来，从后面死死攥住他的头发，“早就知道你居心叵测，没想到……果然是跟那帮警察串通好的！”

沈淮陡然意识到什么，紧咬牙关：“杨志培，无凭无据，你凭什么乱咬人！”

杨志培低下身子，冷笑一声，伸手猛地撕开他胸前的纽扣，而后捏在手里，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最后在他面前蹲下。

沈淮呼吸急促起来，狼狈地看着他。

他当着沈淮的面将纽扣咬在牙尖，咔哒一声咬烂，露出了里面的电线状装置，而后呸一声吐了出来：“我就说怎么警局的人会轻易放过你这么个定时炸弹，他们又不是傻子，你为我干过那么多事情，怎么你躲躲藏藏这么久都没听见有风声说要抓你？”

他伸手掐住沈淮脖子，手臂上青筋骨暴起，恶狠狠道：“原来是有人罩着啊。跟我玩儿碟中谍呢？”

“咳……杨志培，你个老不死的……畜、生，”沈淮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音，腥甜的铁锈味蔓延上鼻尖，见他既然已经知道，便破罐子破摔地呸一声吐他一脸口水，“反正，反正……我死了，你也别想赖活着！”

杨志培紧紧地盯着他，然后哈哈一笑：“沈淮，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只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懂吗，傀儡！”

说罢，他在甲板上大喊一声：“人呢！都给我过来！”

话音刚落，一群大汉便应声而来，恭恭敬敬地站成一排。

杨志培气急败坏地指着地上没剩半条命的沈淮：“把这个叛徒给我绑起来！盯紧了！”

大汉们面面相觑，走到沈淮面前，绑人的动作有些迟疑。

杨志培吼道：“听不懂人话吗！绑起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