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0

灯没有关,沈淮就这么靠在床头看着初爻的睡颜。

那个人睡得快,或许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但闭上眼之后睡得似乎并不踏实,眼皮还在微微抖动。

沈淮把听诊器收拾了一下,不可避免要弄出点声音来,而初爻在迷迷糊糊里听见响动,差一点就醒了。

他的眼皮跳了跳,轻轻哼了一声。

沈淮微微弯下腰,用那双漂亮的眸子温和地在这个良夜里注视着他,伸手过去,节奏缓慢地抚顺他侧躺着的半边身子:“没事,快睡吧。”

也许是因为沈家的床舒服,也许是因为沈淮今天身上新喷的木质冷香搭着之前还没散去的雪松味很好闻,初爻竟然真的安安心心睡着了,一觉睡到大天亮。

沈淮陪着他,只是在床边坐着眯了会儿,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他下去买了点清淡的粥,配着初爻可能会青睐的咸菜这类稍稍重口又下饭的东西。

初爻起床的时候睁开眼睛,就看见这个所谓的心理专家正在为他忙碌。

是,为他。

他自己很少注意饮食,当刑警这些年从来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干一年就少一年,很少有人这么关心他。

于是他从床上下来,穿着软乎的拖鞋,一句话也没说,有点愧疚地抿抿唇,去卫生间解决洗漱问题后披上外套:“沈老师,昨夜没休息?”

沈淮摇摇头,淡然一笑,往身上喷了点冷香:“不敢睡,怕你出事,等你睡着了我才睡的。”

但实际上,这个人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

初爻心里也清楚沈淮不会对自己说真话,只是略一点头,说不出什么滋味,心底又实在不喜欢这个心理专家,但……

人家好人做到这个份上,说不领情也不可能。

“昨晚,”初爻看沈淮一眼,“谢谢了。”

沈淮眯着眼睛笑笑:“小事。”

说完他话锋一转,道:“初队长来吃点早餐吧,我下楼买了瘦肉粥。”

初爻坐下来,从沈淮手里接过勺子。

沈淮一边往他碗里倒粥一边把咸菜递过去:“知道你可能不喜欢过于清淡的菜,所以我找卖早餐的阿姨要了点重口的,不过这类东西太咸,还是少吃点为好。”

初爻心不在焉地嗯一声,有咸菜不至于起太早就吃不下东西,很快喝下去不少粥。

沈淮也知道自己没什么站得住脚的立场去劝一个男人注意身体,吃完自己的那份,见初爻也差不多好了,便起身收拾碗筷,边收拾边说:“时间还早,我先收拾一下。一会儿去拜访高紫睨任职的学校,应该能找到不少东西来,至少先深入挖掘她的社会关系,初队长坐我的车吧。”

初爻没有拒绝:“好。”

他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见沈淮忙着这个又忙着那个,于是撸起袖子也打算帮忙刷个碗,但沈淮见他跟进厨房来,便摇摇头把他推了出去,笑道:“我是主你是客,没有让客人打下手的道理。”

“……”初爻也不能再反驳了,“对我这么好,值得吗。昨晚的事我不是记不起来,你对我的心思我知道,但你也明白,我们不可能。你何必为了讨好我,白白费了那么多时间精力。”

沈淮漂亮的眼睛一眨,说:“我乐意。只要你高兴,在我这边能舒舒服服的就好。看着你舒坦,我也很开心,乐在其中了。”

“随你。”初爻轻轻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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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之后正好是学校的上班时间,沈淮开车载着初爻去高紫睨所任教的学校,在过大门的时候被门卫拦了下来。

初爻在这辆车里也闻到了格调与沈淮身上一致的冷香,那是一种雪松味,撞上了新的木质冷香,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心安感。

沈淮靠边停车的时候也很仔细,几乎没让刚吃完饭的初爻觉得停车时有震感而难受。

初爻看着驾驶座上的人,浅吸一口气,哑着嗓子开口:“这就到二中了?”

“嗯。”沈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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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第二中学的门卫看着这辆低调里透露着些许张狂的迈凯轮,一丝不苟道:“外来车辆不能进去。”

“警察,市公安局刑侦队的,”初爻降下车窗,将自己的证件递过去。

门卫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对,随后留下一句“你等等”,便转身进去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最后出来的时候一脸愁容,挥挥手,握着对讲机跟另一个门卫喊话:“放他们进去,但车要停在校内车库里。”

初爻收回手,将车窗升起:“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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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的时候,外面的冷空气扑过来,学校正好打第二道铃声准备下课,这么两个人高高帅帅的,走在前往高紫睨所在办公室的路上,一路收获了不少好奇学生的目光。

初爻和沈淮都穿着便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学生家里的哥哥或者叔叔来了。

他们停在语文组办公室面前,初爻伸来打算敲门的手微微迟疑片刻。

沈淮念出办公室门框上方的字:“语文组,看来这间办公室里不止高紫睨一个人啊。”

“高紫睨很年轻,听说刚毕业没多久就带着手上一批普通班的学生拿下了全市语文摸底考的单科平均分第一名,”初爻随手敲敲门,“我个人比较好奇她的同事是怎么看待她的。”

沈淮欲言又止:“其实太过优秀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不然三名死者也不会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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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茶香缭绕,给他们开门的是也是一名与高紫睨年纪相仿的年轻教师,可能稍微还大高紫睨一些,但至少在中学教师的这个大群体里,她们这样的女老师都还算是年轻的了。

“谁啊?”她不明觉厉地看着来路不明的两个男人。

沈淮:“你好,我们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这一趟主要是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初爻一点头,看着眼前的女老师。

女老师抿抿唇,一推眼镜,藏住自己有些犀利的视线:“是这样啊,你们随便坐吧。”

办公室里始终沉淀着不知道谁泡的茶的味道,初爻和沈淮随便找了两把椅子坐下,打量起这间办公室来。

办公室不大,但也不小,语文组办公室里一共有六张办公桌,每一张桌子上都有点乱糟糟的,有一些桌子上堆满了作业和未发布的试卷,有一些则满是零食和老师们的私人物品。

“怎么不见办公室的其他人?”初爻问。

女老师双手捧着个热水袋,解释道:“这个时间点都去上课了,我上午正好没课,所以一整个上午大概只会有我一个人在办公室。”

初爻点点头:“原来如此。”

沈淮则注视这名女老师两秒,省去不必要的东西,直接切入正题:“既然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儿,那我们也不客套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好。”女老师谨慎地点头。

沈淮:“你对于同组同办公室的高紫睨老师,有什么样的见解?”

她愣了愣,抱着热水袋的手不自觉收紧。

初爻也看着她:“我们听说高老师的教研成绩非常优秀,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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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一会儿,最终在烧水壶滋滋作响的声音里松懈了情绪,一副有点打算全盘托出的样子。

“我叫孙芦花,”她放下热水袋站起身,倒了三杯热水,自己一杯,推给坐在对面的初爻和沈淮一杯,“和高紫睨一样,都是高二年级语文组普通班的老师,我教六班、八班和十二班,她教九班、十班和十五班。”

她们的共同点,都是语文老师,都是高二语文组的,都是教普通班的。

孙芦花说:“学校为了加强教育,同时也是为了学生之间能有胜负欲,把一个年级分为许多个班级,比如我们高二,一到三班是文科实验班,二到五班是理科实验班,实验班嘛,顾名思义就是尖子生。剩下的那些就都是被随机分配到各个班级里去的成绩平平的学生。”

从孙芦花的讲述中,初爻和沈淮得知,被分配到普通班不等于板上钉钉,只要在期中考试中取得优异成绩,能够赶上全校前一百名,普通班的学生也有机会调进实验班继续学习。

“但是高紫睨的教学成绩非常突出,听说她手上的那些普通班里有不少学生都因为后期进步飞快而进入了实验班。”水汽氤氲中,初爻开口。

孙芦花猛地点点头,喝了口水,道:“是那样没错,我们这个办公室的老师都是教高二年级语文的,语文又是三大主科之一,所以大家都还算上心,也都盼着学生好。但是高紫睨吧……她的班级太过突出了,短短半个学期,她任教的班级就有不少学生因为单科成绩优异,从而总分变得漂亮起来,成功从普通班调进实验班。”

她顿了顿,又道:“高紫睨自己也得了不少教学奖。都说年轻老师干劲儿足,她是真的跟那什么一样。”

新官上任三把火?

闻言,初爻了然:“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其实学校的工作也是工作,有工作就有职场,有职场就有纷争。一个人在职场上过于冒尖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对吗。”

“嗯,别人暂且不提,我这个人吧跟谁都能当朋友,也比较随性自然,高紫睨太冒尖对我来说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孙芦花心态倒是不错,“我教的学生我自己清楚,能不能进实验班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做好我分内的,当然偶尔也督促督促他们学习。不过……学生和学生之间有竞争,是因为课业,连学生之间都会因为谁谁谁成绩好而眼红心热,更别说老师了,我们老师还得拼教学成绩好拿奖呢。高紫睨为人高调,也有资本高调,虽然我不喜欢与人相争,但是其他老师有没有眼红或者心里不痛快,我就不清楚了。”

沈淮敏锐地察觉到这句话里的深层含义:“那你的意思是在学校这个相对稳定安宁的职场里,也不排除有人跟高紫睨结恶?”

“结恶……倒也没有,”孙芦花咽了咽口水,“不过上学期有个教研小组赛,她和另外两位老师所在的小组拔得头筹,拿了一等奖,但是……”

孙芦花不说,初爻也能猜到。

沈淮与初爻对视一眼,等着她的下文。

孙芦花继续说:“但是整个比赛的过程都是她一把操持,一点也没有其他人的操作空间。按理来说这样的小组评比都是团队合作,她吧,有点过了。”

上学期的教研小组赛里,高紫睨崭露头角,别人像是沾了她的光一样,从PPT再到课程安排等种种细节,仿佛没有她,这个团队赛就一点也没有进行下去的机会。

孙芦花:“我也就是听人家背着她说闲话的时候才了解到的,都说她太过分了,不把其他老师的努力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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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她个人太计较得失。教学成果不优秀、浑水摸鱼的任课老师多了去了,”孙芦花可能也带了点个人情绪,说,“就她搞得大家都压力山大,主任呢也总是夸奖她,指桑骂槐地说我们呢,不满她的人多了去了。”

初爻:“你也不满?”

孙芦花坦诚道:“也不是那么说,警官,你也在职场里混过,都明白的,太突出会被忌惮。”

“我懂,”初爻笑笑,直觉孙芦花话里有话,于是换了个问法,“孙老师,咱们坦白吧,你就是不参与老师之间的小矛盾,但是对于高紫睨平时和谁关系不对付,心里应该也有底。”

孙芦花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沈淮也看着孙老师:“我们这是合法办案,不算说人闲话,我答应你的,今天的事情,我们不会对外透露半句。”

空气安静了一瞬。

孙芦花喝了点水润唇,热水已经温了,此时此刻,杯壁上的水珠掉下去几滴。

她看看初爻,又看看沈淮,开口道:“办公室的其他老师我也不清楚,但就记得一个。”

初爻:“谁?”

“李悦,”孙芦花说,“二年三班的语文老师,不是班主任。不过三班是文科实验班,学生之间互相较劲儿,老师也不例外,会暗暗比较老师之间的教学成果。”

初爻在记录本上记下了这个名字。

李悦。

沈淮看着孙芦花:“这个李老师平时怎么样?”

“是个还算优秀的任课老师,历来她手上带的班都是实验班,学校也放心她,不过,”说到这里,孙芦花停顿一下,“自从高紫睨来到二中教书之后,普通班好多学生都在上学期凭单科成绩拉上总分转进实验班了,足够说明高紫睨也不赖。教导主任有过让她给李老师分担教学任务的心思,李老师是个年纪大点的保守女人,即便嘴上不说,心里应该也会计较的。”

沈淮与轻轻点头。

初爻道:“还有呢?”

孙芦花双手握着温热的玻璃水杯:“李老师在十月初那几天的国庆节假期里让班里的学生自己来学校自习,换作平时她都是自己加班亲自盯假期自习的。后来我才知道,十月初的前一阵子李老师刚被教导主任批,说她的教学质量越来越差,连带普通班的高紫睨都教得比她好。”

李悦那几天突然让学生自习而不亲自来学校盯着,可能是心情不好,再加上更年期也快到了,家庭情况和在校工作也许不都太如意。

但是十月初……

初爻看着孙芦花,淡然开口:“孙老师,虽然我们说过今天的事情不会透露出去半分,但是你自己也明白我们是为什么来的,你也知道高紫睨失踪的时间就是在十月初。”

“我知道,十月初过后我们就没见过高紫睨了,”孙芦花皱着眉头,“再后来,就是在新闻上看见她死亡的消息。但这段时间大家都在,李老师也一直正常工作。我并没有故意说李悦的不是,但你们警察或许会觉得我在故意转移视线。”

“你很明白。”沈淮轻轻一笑。

也许教语文的比正常人直觉更准。

初爻跟着说道:“孙老师,所以你的嫌疑也是不能排除的,就像我同事说的那样,你是个明白人。李悦的事我们会去查,但是这段时间内,还请你随时做好配合警察的准备。”

“我知道,我会配合的。我就在这儿教书,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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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那我最后再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今天的事情我们会记录在案,所以你最好是明事理的。”

孙芦花也跟着严肃起来:“好。问吧,我知道的事绝不隐瞒。”

初爻用眼神示意沈淮,沈淮了然,于是换了个坐姿,双手环胸,两腿打开,略显轻松但胜券在握的样子。

沈淮:“十月初国庆节假期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在家休假,不爱搞强制学生来学校自习那一套。”孙芦花说。

初爻看她一眼:“谁能给你证明,你又该怎么证明?”

孙芦花:“我假期里在家自己呆着,晚上闲来无事会去广场上散散心跳跳舞,有时候学生出来玩会碰见我,邻居和街坊都能证明。”

初爻:“那你知道那段时间里李悦的去向吗。”

孙芦花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但收假回来后听人说起时新政策,她虽然快更年期,但家里的大儿子不成器,还有继续要小孩的打算。”

“继续要孩子?”沈淮微微讶异。

孙芦花:“嗯,只是听办公室的人说起而已。她十月初的那几天不在学校,让学生过去自习,自己也不再盯着了,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家调养或者打算先借着假期跟其他老师协调往后产假的课程安排吧。”

“原来如此。”沈淮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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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学校出来之后,沈淮呼出一口气。

中午了,天气暖和了不少,穿一件薄外套就够了,但初爻拉开衣服拉链,就这么披着,让空气残存的一点点凉风灌进身上。

沈淮看他一眼:“拉链拉开不觉得有点凉?”

“没事,”初爻站在校门口的车库前抽了根烟,“正好醒醒脑子。孙芦花和李悦两个人还得继续挖下去,哪怕这两个人真的跟案子无关,但该下的功夫还是要下。”

沈淮温和一笑:“到时候去你们特案组汇报的时候再作总结,现在不想那么多——饿了吧。”

初爻本来想着案子,是不饿的,但沈淮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早上就吃了点白粥,捱到中午确实肚子有点空:“你点吧,别太贵,回去我给你钱。”

想让初爻好好吃饭又不推脱自己,确实只能沈淮自己点了,不然初爻也不会接受人家的午餐的。

“我开车带你出去吃,咱就别在人家学校的学生食堂里沾花惹草了,”沈淮笑笑,替初爻拉开车门,“来的时候偶然看见前面路口有川菜馆,味道应该不错,也合你平时的脾胃,一起尝尝?”

初爻点头:“行。”

正好这个时候到饭点了,庞然和佩石也拜访完了钱叙所在的律师事务所,一个电话打到初爻手机上。

初爻在沈淮的副驾驶上坐着,一边扣安全带一边接起电话:“胖子,怎么了?”

“长话短说,之前老大你让我带着石头去律师事务所看看,我们现在刚出来呢,”庞然道,“钱叙的朋友圈还挺广的,不过交心朋友少,职场上大多还是看她不顺眼的多,问了一圈都说她太冒尖……有个叫花爱山的刑案律师跟她有点竞争,说是正巧上个月案发的那段时间出差了,但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初爻点头,隔一会儿又想起现在庞然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于是道:“行,先那样吧,我和沈老师也查到点东西,吃完之后晚上回组里再讨论讨论。”

chapter21(漏掉了章节,所以加在本章后,请谅解)

川菜馆里人有点多,但不算拥挤,他们被服务员领到二楼靠窗的双人座上,沈淮把菜单推给初爻,初爻只点了一个辣菜,然后沈淮看他一眼,微笑一下,揣测着初爻的口味,又加了一道菜,而后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周边的环境微微嘈杂,客人吃饭交谈的声音不绝于耳。

“只要这两样?”服务员确认道。

“先点着吧,”沈淮说,“不够再加。”

服务员了然:“好。”

他们拿到号码牌之后便等着送餐。

等送餐的这段时间里,沈淮帮初爻用桌边的热水烫了烫餐具:“你一直都喜欢这种主推快餐的小饭馆?”

“方便,”初爻说,“怎么,沈老师纡尊降贵来陪我吃这个,觉得不乐意?”

沈淮轻笑一声:“没有。”

被烫好的餐具移到初爻面前,初爻抬眸看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道:“懂法是好事,太懂了却不是件好事。”

“你是在说钱叙和花爱山?”沈淮道。

“随口一说而已,”初爻看他一眼,“钱叙那样的律师为什么也会成为凶手的作案目标,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淮思索一会儿:“难道不是因为钱叙和其他两位受害者一样,都在职场上过于精明冒尖,交友不多,太过优秀?在这样的连环杀人案里,凶手专门挑这类在事业上有所成就的女性下手,足够说明凶手要么嫉妒成性,要么生活事业一事无成。”

“可你觉得一个主理刑事案件的律师,为什么会被凶手盯上,被盯上之后,难道自己就一点都没有警觉吗?律师这种职业,虽然经常要出差,但大多数时间如果接不到案子,就会留在事务所里办公,”初爻若有所思,“凶手是怎样接近钱叙的,又是从哪里听说她的,又要怎样悄无声息对她下手?甚至这些蛛丝马迹连钱叙的同事都没发觉一点。”

沈淮:“你在纠结这个?”

“我在想凶手到底是什么人,哪来的通天本事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先后盯上三名受害者,从张可到高紫睨,从高紫睨到钱叙,直接跨越了三种不同的职业,三个不同的圈子,还能得心应手地直接对受害人下手——先高温烹煮再进行分尸,这个人是怎么接近受害人的?”

两人谈话间,服务员将菜端上桌。

“两位,您的菜好了,旁边的电饭煲里有免费的饭,请慢用。”估计是太吵,服务员面色如常,没听见沈淮和初爻在交谈着什么,放下菜就走了。

初爻还想再说什么,沈淮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他一会儿,拆了筷子递给他:“吃饭。”

“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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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随便夹了一筷子菜,吃了几口后发觉对面穿着大衣的沈淮没动筷子,就只是温和地坐在那里,看着初爻吃。

初爻道:“你不吃?有忌口?”

“我不能吃辣,”沈淮有些抱歉,“胃不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富贵病。”初爻嗤笑一声。

嘴上那么说,却还是抬手叫来了服务员。

服务员小跑过来:“有什么事吗?”

“再加个菜,”初爻让服务员拿来菜单,“清炒白菜吧。”

服务员立马心领神会,握着对讲机很快走远了:“23桌加菜……”

沈淮不觉把目光落在初爻身上。

初爻没说什么,只是埋头又夹了一筷子辣菜。

沈淮薄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得逞的笑来,但当初爻看过去的时候,他又恢复成之前那副温和耐心的样子。

初爻低下头闷声吃饭,没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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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局里的时候是下午两点,正好庞然和佩石也前后脚到了,几个人站在特案组的大办公室里说起钱叙来。

钱叙,女,三十岁,飞达律师事务所金牌律师,主理刑事案件。

“老大,钱叙生前的朋友圈很广,跟谁都能聊上几句,但这个朋友圈的关系也仅限于能聊上,更深的关系几乎没有,我们走访了她在事务所里的同事,大家对她的评价是高冷、优秀,有那么几个不爱说客套话的,直截了当说她很装,”庞然翻动着自己手里的调查记录,“有那么一两个跟她关系不错的,但都没能提供什么有效线索。”

初爻接过调查记录,随手点了点某一页花爱山的照片:“这个人怎么回事?”

“哦,这是花爱山,听钱叙的朋友说,花爱山跟钱叙有竞争关系,两人曾经为了一起案件的归属而大打出手过,因为花爱山和钱叙都想接那个案子,又都是说一不二的张扬性格,所以摩擦也多一些,”庞然说,“但花爱山于十月末出差去隔壁市见一起案子的被害人家属了,没有作案时间。”

一旁的佩石补充道:“花爱山是个男律师,办事手段果很果决,案件胜诉率高达百分之九十,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他和钱叙一样,是个刑案律师。”

也难怪初爻说懂法是好事,太懂了就过刚易折了。

大概钱叙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死在别人手里,成为其他人侦办的刑事案件的主人公。

初爻微微眯了眯眼:“呵。”

沈淮双手随意插在大衣口袋里:“这就很有戏剧性了,花爱山和钱叙之间有利益关系,两个人却又互不退让,很难不让人猜测钱叙的死跟花爱山有关,而花爱山本人却在十月末,也就是钱叙遇害的那段时间里去了隔壁市出差,理论上来说他根本没有充足的作案时间。”

初爻看向组里的人:“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发现吗。”

佩石:“有,钱叙遇害的时间是十月末,也就是十月三十号当天,不过从事务所的打卡记录和事务所内的监控来看,三十号的时候她留在所里办公,加班到晚上八点。”

初爻微微颔首:“这期间没有和谁发生过争执?”

佩石继续说:“没有……对了,我们除了去飞达律师事务所,还特意去了钱叙家里一趟。她家的布局很简单,都是冷色调,家具也摆放整齐,门口挂着一个黑色的包,后来我们拍下来和监控里她最后一次离开事务所的画面比对,是同一个包,说明她遇害的时候已经下班回家,但是包就这么留在了家里。”

初爻轻轻颔首,忽然想起什么:“她家附近的监控调了没?遇害当天,她家附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佩石摇摇头,将调查记录里夹着的照片放在桌上,顺手又把U盘插进电脑,播放拷下来的监控视频:“调过了,她回家之后又出了一次门,不过从她离开家到她再次出门的这段时间一共是三十五分钟,出门的时候没有带包,手里只提着一袋垃圾。”

钱叙个性强势,但也才三十岁,研究生毕业后工作不过几年,虽然手上案件胜诉率高,比一般律师都要优秀,存款却也和普通人一样,不多。

佩石补充一句:“她的房子是租的,地段不好,房租却很便宜,看得出来她还挺节省。我们今天去她家的时候,好不容易才从房东手里拿到了钥匙。”

“我知道了,”初爻说,“遇害的时候,应该也没谁刻意让她出门,她没有警戒,不带包出去,就是打算丢了垃圾之后马上回家,凶手可能已经踩点很久了,说不定她遇害之前的几天凶手还在蹲点,三十号这天正好蹲到。”

组里安静片刻,一直听着大家说话的沈淮从桌上拿走佩石拍摄的钱叙家中的照片:“她家的色调倒确实符合她强势的性格,包就这么随意地挂在门口,出门之前甚至没把拖鞋脱掉,三十号白天穿出去上班的平底鞋就这么整齐地放在鞋架上。”

说完,他又朝监控画面看了一眼,皱了皱眉。

“她家附近死角太多,”沈淮按下暂停键,“出门不到一分钟就消失在了画面的左上角,路上的其他几个摄像头也只拍到了她丢垃圾的时候露出的一双脚,垃圾箱旁边是有几栋居民楼的,但是摄像头拍摄的最大范围就到这里,看不见居民楼左右的情况。”

初爻弯下腰看了看:“脚上还穿着家居拖鞋……钱叙丢完垃圾之后下意识往左前方走了几步,然后就消失在了监控画面里,之后再也没回来过。说不定凶手就躲在什么地方,随时准备对丢完垃圾的钱叙下手。”

“石头,你今天去钱叙家里看过,记不记得她家所在居民楼前一段路的垃圾箱左边有什么路标?”沈淮抬眸。

被点到的佩石立马回忆一番,一拍脑门:“垃圾箱左边是有几栋居民楼,还有几条小路,但居民楼比较老,没什么监控,钱叙丢完垃圾往左前方去的话……应该是些私人营业的服装店和几家药店。”

“对了,”佩石又道,“她的包我已经拿过来了,你们要看看吗?”

初爻朝他一伸手:“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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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叙的包就这么被摆放在特案组大办公室的桌子上 初爻清理了一下桌上的杂物,然后戴上手套,翻了翻她留在家里的包。

“安晴,”初爻一边低头将包里的东西清点出来,一边使唤安大公主,“过来把这些东西装袋记录,别闲着。”

“哎,好嘞。”靠在一边无所事事的安晴立马小跑过来,拿着几个物证袋,将桌上需要留证的几样东西一一装进去。

最值得注意的是钱叙的手机。

估摸着钱叙应该不是那种爱设复杂密码的人,初爻隔着物证袋随手试了试,一次试开。

她的密码是四个零。

佩石张了张嘴,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就这样解开了?”

初爻嗯一声,点进钱叙的聊天软件里随便看了看,最后把目光落在一个名为“弟弟”的用户上。

这个“弟弟”,看来经常与钱叙吵架。

“弟弟”隔三差五找钱叙要钱,每次都会和钱叙吵,而每一次吵架的结果,都是钱叙以拒绝转钱为由结束了,顺便还开了免打扰模式。

但钱叙并不是一次都没有转过,初爻点进钱叙的转账记录里,发现她在一个月前还给“弟弟”转了两千。

“弟弟”与钱叙聊天记录里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十月二十九号晚上十一点,他们又大吵了一架,钱叙冷静地回复他,以后不用再找自己要钱了。

而“弟弟”的话则带着些赌气的意味:好,你看我不弄死你。

初爻微微挑眉:“联系一下这个人,看他什么时候有空来局里一趟。”

“好。”安晴点头,又道:“要不要把这些再拿给技术那边找找还有什么线索?”

初爻点头:“行,你送去吧。”

说完想到什么,初爻转头又想叮嘱些什么,但安晴已经拿着手机和电脑上插着的U盘走远了。

他扫视一圈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沈淮身上:“我觉得我们也得去高紫睨家里看看,顺便好好查查孙芦花和李悦。”

“随时奉陪。”沈淮温和地说。

胖子靠在墙边:“张可的公司那边今天上午联系局里了,说女尸案的事情在社交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对他们公司产生了极大的负面影响,他们希望局里尽快出具警情通报。还说……说我们手脚太慢,连舆论都不管。”

“通报个屁,案子没头没尾的,发什么通报,警察什么时候还要管一个公司的名声了?”初爻最烦这种不好好配合还动辄上纲上线威胁警察的破烂公司,随手点起一支烟,“舆论影响他们又不影响我们,让那帮人自己解决。”

胖子哦一声,沈淮站在旁边,不自觉笑出声。

初爻看过去:“笑什么。”

“没事,”沈淮拍拍他的肩,转而看向胖子,“胖子,你和佩石找个时间再去钱叙消失前出现的地方看一眼,拍张照片给我。”

胖子有些摸不着头脑:“……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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