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卫生间的门被关上,孟霜将庞然带了出去,门口站着几个守候多时的,见孟霜出来,便接过孟霜手里的庞然,面无表情地把人带到了走廊尽头的审讯室里。
庞然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眼睁睁看着孟霜将椅子上锁。
孟霜道:“很意外?”
庞然没有说话,呼吸声逐渐沉重。
“如果不是调了你的银行流水,我还真想不到这个人会是你,”说着,孟霜将打印出来的流水摆在桌上,推向他,“这么多笔大额转账,且都是不同账户打进你卡里的,对方很谨慎嘛。”
庞然垂眸看着那一笔笔流水,眼神一暗:“你们早就布好局了?”
“对,就等着有缘人跳进去,”孟霜说,“我倒是很意外,居然是你。”
“单凭这些流水,你凭什么断定我是内鬼。”庞然说。
孟霜:“其他的确实查不出什么,不过你这部新的手机里,肯定有很多秘密吧。要不要让技术部门的人给你鉴定一下?”
庞然默不作声。
“刚刚你在给谁打电话。”孟霜说。
“家人。”
孟霜一字一句道:“撒谎。”
孟霜道:“你家人的号码可不是手机里的那些,要么我现在回拨过去给你证明证明清白,要么你自己说,事到如今了还想抵赖什么?”
“……所以,你们根本没想过要抓开车撞初爻的那几个人!部署会上的行动根本就是假的,”庞然猛地反应过来,“你们是故意的!”
“如果不这么做,你能露出马脚吗,”孟霜说,“抓不抓那群人是一回事,处理内鬼是一回事,我倒是没想到你们居然这么急不可耐。本来我还以为这场拉锯战要持续多久呢,没想到是个软柿子,一捏就爆了。”
只有抓捕行动失败了,才能有理由光明正大地查内鬼。
所以孟霜他们的重心根本就不在抓捕行动上,而是等着有人往外泄露消息,坐等鱼儿上钩。
真是一出好戏。
庞然攥紧了拳头:“你们之前怀疑初爻和沈淮之间存在利益输送,也是为了……”
“不然你能放松警惕吗?”孟霜道,“就是辛苦他们俩了,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你没和他们商量。”庞然扯了扯嘴角。
孟霜:“要是所有人都知道剧本了,这出戏还能演得那么逼真吗?”
庞然淡然开口:“你怎么发现我的。”
“今天一早特案组全体人员的银行流水和各项通信记录都打印出来了,唯独你的存在疑点,”孟霜轻笑一声,“我只是想找你谈话而已,谁知道你会在卫生间里狼人自爆呢。通话过程我是没听到,但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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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然的呼吸声越发粗重。
孟霜扬了扬那部崭新的手机:“说说吧,刚才跟你通电话的人是谁?”
“……”
“不说?”孟霜笑了笑,“那我猜猜,是李磊?你这通话记录还没来得及删,二十一号晚上七点半,你给一个陌生号码打了电话,通话时长四十三秒,紧接着二十二号我们的抓捕行动就失败了,应该跟这个陌生号码脱不了关系吧。而就在刚刚,你又给这个号码打了一通电话,你想告诉对方什么?”
庞然嘴角提了提:“是,我是出卖组织了。”
“对方是谁?”孟霜道。
庞然不语。
一旁坐着的花韬淡然开口:“庞然,我们都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场麻将?还是一个饭局?身为特案组的一员,市局的精英,没有人知道背后这个捅自己战友刀子的人会是你,如果不是今天银行流水的调查结果出来,我也不会相信这个人居然是你。”
“呵……”庞然抬起双手抹了把脸,“这招数我见惯了。”
“对,你见惯了,”花韬说,“你抬头。”
庞然抬眸看他一眼。
花韬:“审讯室墙上的那句‘执法公正,纪律严明’不知道你见惯没有。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我觉得你得好好想想,走到这一步到底是因为什么。”
庞然深吸一口气,花韬点了点桌面,道:“其实你是一把刀。”
“什么。”庞然微微一愣。
“你这把刀,可以面对犯罪分子,在面对犯罪分子的时候,那就是带着希望的利刃,”花韬接着说,“但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吗。你这把刀,插的是你战友的后背,人家把后背交给你,你就这么报答他?不合适。”
说完,花韬与身边的孟霜对视一眼。
孟霜将几张照片推过去。
是初爻那起车祸的现场照片,天很黑,警灯闪成一片,车座的皮椅上满是黑红的血,座位上的人闭着眼睛,手垂下来,鲜血顺着头部缓缓爬下,从肩膀到手臂,再到指尖。
庞然只看了一眼,而后状似不经意地别开视线。
“当了十几年的刑警,有些话不用我说得那么清楚,”花韬道,“这个世界上死得不明不白的人很多,但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让他走得安心点吧,别让他到了下面,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让他下辈子挑个值得信任的人做战友,千万不要再傻乎乎地选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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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然眼角缓缓红了起来,攥着拳,微微抖了抖。
见状,孟霜对花韬点点头,继续攻破他的心理防线:“要是主动交代,可能会轻判。”
“……”庞然沉沉地呼了口气,疲惫道,“我说。”
孟霜:“一直以来跟你通话的人都是哪些人?”
“李磊,”庞然说,“但是联系得少,我一般跟他们的内线联系。”
“内线?”
孟霜疑惑道。
庞然:“我们这边……一共有两个人,贺加这段时间趁着局里乱糟糟的,直接去他们那边当内应了。”
“看吧,”孟霜对花韬道,“还真是他。”
而后孟霜又看向庞然:“二十一号晚上跟你通话的人是谁。”
“就是贺加,”庞然开口,“抓捕行动是我透露给他的。”
孟霜:“今天早上也是在跟他通话?”
庞然点头。
“你那些钱分别都是不同的海外账户打给你的,且都是不同的户头,实名都不一样,”孟霜道,“那你知道真正给你好处的人是谁吗。”
庞然摇摇头:“我不认识,我只知道是他是杨志培的人,那些钱款听说是为了不被查到来源,所以才分了不同的账户转给我。”
“你们之间见过面没有。”孟霜问。
“没有,”庞然说,“我只是他们的‘眼睛’。非要说见面的话……可能只有贺加见过他们。”
孟霜看一眼审讯材料,道:“对方大概是什么时候找上你的,你答应他们传递消息的动机又是什么。”
“半年前,”庞然说,“动机是……我家急着还房贷。”
“哦,威逼利诱啊?”孟霜道。
庞然不语。
孟霜:“那他们现在在哪儿?”
“可能往滇南方向逃了。”
……
审讯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花韬起身,对旁边站着的警员打了声招呼:“政委那边你给他们说一声,顺便通知看守所,证据齐全,一会儿可以押过去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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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然那部新的手机被装进了物证袋内,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留在了局里。
押解庞然的时候,庞然上押解车之间猛然回过头,直勾勾盯着孟霜:“等等!”
“怎么了。”
“他……”胖子组织一会儿语言,“他真的——”
孟霜淡然道:“嗯,死了,伤得太重,伤口大面积感染,ICU的医生开了绿色通道,多科室联合会诊,后来又进了一次手术室。”
胖子微微张了张口。
孟霜:“没挺过来。”
说完,胖子脸上的情绪淡下去,像个木头人一样被架上了押解车。
呼啦一声,车门关上,押解车驶离刑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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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韬从孟霜身后走上前:“编得还挺像,我都快信了。”
孟霜笑笑,跟他一起走了进去:“医生那边怎么说的?”
“还没脱离危险,”花韬说,“不过死不了。至于那个潘景,我打算派人把他保护起来,等初爻醒了再新账旧账一起算。”
“那就好,”孟霜顿了顿,“佩石的处理结果下来没?”
花韬道:“听说政委跟局里的人开了会,说是停职审查,审查期间收回证件,不得返回刑侦队。初爻的消息暂时不要告诉他,让他安分点,省得到时候惹出什么事端来。”
孟霜嗤笑一声。
“你笑什么?”
“笑咱们的那位秦支队还真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一个人,”孟霜说,“他给局里的几位领导做样子看,不就是为了把佩石的事情扩大化吗,闹得凶了,又怎么不算是护犊子?就怕这个佩石自己脑子转不过弯儿来啊,别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话毕,孟霜从兜里拿出钥匙,拧开关着沈淮的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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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里面的窗帘紧紧拉着,沙发上坐着的人还是和之前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听见脚步声后沙哑地开口:“又要审我了?”
“沈老师,”孟霜上前,“内鬼抓到了。”
沈淮愣了愣:“什么?”
花韬道:“这段时间委屈你了。有个消息我们得通知你一声,初警官还活着。”
“我要见他。”沈淮扶着沙发边缘,急切地起身。
“人还在ICU,”花韬说,“得观察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可以回自己家稍作休整,案子的事暂时不用操之过急,那帮人之后应该不敢轻举妄动了,一切等初爻归队后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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