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碴子说会自己亲自盯那就是真会亲自盯,邢辰一晚上都没能走出那个五号包厢,他的神色又紧张又像是能吃人,死死看着碴子:“所以,只要我顺利把这包东西交到买家手里就行了,没说错吧。”
“当然,”碴子站起身,威吓道,“前提是你得有这个胆量。”
“呵,”邢辰舌尖舔了舔唇角,“我这个人,最不差的就是胆子。”
碴子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走上前攥住他衣领:“最不差的就是胆子?那当时跪在街上低三下四求我对你网开一面的是谁!”
邢辰咝咝地喘着气,肺里似乎快因为缺氧而爆炸。
就在他憋得快要晕过去的时候,碴子撒开手,一脚把他踹到墙边。
他背部撞得生疼,剧烈地喘息时不断咳嗽。
碴子对手下人道:“绑起来。”
于是邢辰便被之前那两个人捆在墙角,一行人在包厢里相视无言,碴子往沙发上一躺就开始睡觉,直到凌晨四点十五的时候才被定的闹钟叫醒。
但邢辰就没这么便宜了,他只要一有要睡着的迹象,旁边那两个左右护法就会用冷水浇醒他,逼着他痛苦地保持清醒。
79、
凌晨四点十五,邢辰被松绑,左右护法怕他跑一样,一直架着他限制他的行动,直到把他按上车,碴子就坐在面包车最后一排盯着他,手里还拿着已经上膛且随时随地都能把他脑袋打开花的枪。
邢辰无言地坐着,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小道上。
他看着车上的电子时钟。
凌晨四点五十。
很熟悉的数字。
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头,但刚想开口却被左右两护法瞪了回去,口袋里还放着之前碴子给自己的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因为这个而挨枪子儿——碴子的,或者法院的。
邢辰在心底狠狠骂了阿更那个警察一千遍一万遍,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个警察嚼碎吞下去,如果不是他非要让自己当这个线人,自己又怎么会坐上碴子的贼船!
那辆深黑色的面包车很好地隐匿在凌晨的伪装里,从小道一路驶向目的地,周围是安静的风声,树影摇晃,只靠着车灯辨路。
“到了。”碴子的跟班,也就是左护法开口。
邢辰刚一动,就被那跟班拦住不许下车,准确来说是所有人都没有下车,在车上呆了足足有十分钟,电子时钟刚好显示为凌晨的五点整。
一把枪抵在了邢辰的后脑勺上:“带着我给你的东西下车。”
邢辰紧紧攥着自己衣角,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小树林旁的未知。
风好像又大了些。
脑袋后面冰凉的枪口顶着他,保险栓打开的声音在此时的静谧中显得更加清脆。
“好......”他微微吸进一口颤抖的气,抬手挡着车顶,躬身下车。
80、
外面的道路狭窄,郊区特有的一股青草味夹着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他拖着如灌了铅一般的双腿,四下看了看,然后按照碴子的要求往前走。
前方缓缓驶来一辆吉普车,灯光从远方照过来,映在邢辰脸上,邢辰不自觉眯了眯眼睛,伸手挡住。而那辆吉普车在他面前停稳,车门悄然拉开。
车上下来一个人,身形高挑,气质稳重,在吉普车的车头处站定,头上戴着一顶绅士帽,帽子的前端微微往下翻,在黑夜里很好地遮住眉眼,脖子上挂着一条同样为黑色的长围巾,淡然地面对着此时身上冷汗干了又出、出了又干的邢辰。
那人戴着口罩,后头还跟着从车上跳下来三四个手拿铁棍的二五仔。
邢辰强行定了定心神,往前走了一步。
但就是这么一小步,那人却突然抬手,一把枪赫然对准了邢辰的眉心。
邢辰紧咬着唇,硬着头皮,松开牙齿后感觉自己的牙好像都在打架,而身后的黑色面包车已经开始催促地鸣笛。
他深吸一口气,豁了出去:“碴子哥让我来给你送散货。”
那人一手拿枪对准他,另一手在空气里做了个勾手指的姿势,大概是让邢辰赶紧把东西拿出来别拖延时间。
邢辰紧张地掏着口袋。
那袋足足有五十克的白粉就这么出现在众人眼前。
本以为那人会就此放过他,怎知他还是拿枪顶着邢辰的额头,而身后那些拿着铁棍的人上来包围了他,其中一人抢过邢辰手里的东西,拆开,用手指沾了一点,搓了搓。
邢辰松了口气。
而下一秒,围住他的人忽然用棍子猛击他的背部。
邢辰冷不防被打倒在地,迎接他的是更多拳脚,他在这样的变故中痛苦地叫出声,只能情急之下双手护住脑袋蜷缩起来,任由那些人用棍棒和拳头殴打自己。
“他娘的,居然用面粉诈老子!”
“真特么会耍心眼啊,以为我们看不出来是假货吗!”
“哪来的小混混这么大胆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邢辰心底一沉。
假货?面粉?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挨打的只有自己,那帮人怎么就只字不提碴子?按理来说临危受命的是自己,碴子做生意当然是为了赚钱,如果他手里脱出去的散货是滥竽充数的面粉,在道上传开了,以后江湖上的人都对他避之不及,更直接的可能会找人弄死碴子这个伪地头蛇,能对他有好处吗?
莫大的疼痛中,邢辰终于明白过来:这个碴子,压根就没想让自己沾手他们的生意,只不过是借着送散货的名头教训自己一顿罢了!说不定,那个拿枪的,是碴子特意安排的对手戏演员!
不然为什么对方全程一句话都不说,甚至到现在还没有开枪!
分明是没碴子的允许,对方不能开这个枪,而碴子不让对方开枪,是因为只想揍自己出气,不想真搞出人命罢了。
但是为什么,那个戴着绅士帽的人身上总有种邢辰觉得熟悉至极的气息。
81、
在邢辰看不见的地方,之前那个用枪抵着他的人早就收起了手里的枪,淡然靠在吉普车的车头边。
碴子从那辆深黑色的面包车上下来,拍拍手:“行了,都住手。”
邢辰狼狈地趴在地上,周围那些揍他的人也终于散开。
碴子蹲下来,抓起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伸手打了他一巴掌:“刺不刺激。”
“我,我......”邢辰只觉得鼻尖是浓重的血腥味,呛咳之下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不过你这条命还挺硬的,”碴子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响在耳侧,“我是没想到你这么扛揍,像只打不死的小强。但你也的的确确令我感到佩服——看来,你是真的想加入我们。”
邢辰双手手指紧紧抠着地面,咬牙切齿地说:“你、你故意的。”
碴子放开他,站起身:“不这样怎么考验你?不这样怎么让你长记性?是,我给你的确实是面粉。你以为我真的会把那些散货交到你手里?东西给你了,如果你还有别的心思,我不就被你彻底拿捏了吗。”
果然是这样。
邢辰狼狈地咳出一口血,竭力撑着地面微微抬起自己的上半身,此时此刻他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扯着唇角一笑:“碴子哥,那现在,我通过考验了吗。”
“你这不都已经喊大哥了么,”碴子踢了他一脚,点起一根烟,“说说吧,为什么想加入我们,不止是怕挨打吧。”
邢辰嗬嗬地喘气,闻言嗤笑一声,顶着满身的疼痛断断续续地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干你们这行的,随随便便上谁家收个保护费不就赚得盆满钵满了么。我的钱,都特么被洪水冲走了,唯一的那些,还被刘哥抢了,我能不着急吗。”
“呵,想赚钱可没那么容易。”碴子弯下腰,把点燃的香烟按在邢辰脸上掐灭,邢辰疼得握紧了拳。
碴子把双手放在身上随意地擦擦,而后带着自己的人上车。
临走前,他丢下一张写着联系方式的字条,居高临下淡淡地看着邢辰:“就你这副狼狈样,还想赚钱?回去洗洗睡吧。等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联系你。”
邢辰跪趴在地上,看着那辆车扬长而去的影子,眼神逐渐变得凶狠。
82、
“起来。”
邢辰浑身一个激灵。
这个声音是!
他猛地侧眸,看见一只纤长有力的手伸到自己眼前。
顾不得那么多,他一把抓住那只手,然后肩膀被人用力扶了一下,紧接着就被什么人揽住,浑身无力还泛着剧痛的他随着动作往那边倒了一下,而那个人淡然地开口:“我说过,融不进去的圈子不要硬融,做不了的事情不要硬做。”
邢辰彻底清醒了。
他一把推开揽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死死盯着面前的人:“是你。”
那人嗤笑一声,腰间还别着枪。
那个他万分熟悉的人,随意摘下脸上的口罩,五官在沉寂的夜色中有着分明的棱角,与邢辰对视了一眼,而后便将手放在了腰间的枪上,缓缓拔出那把枪,双手举着,对准邢辰的脑袋:“猜到了?”
“你!操,”邢辰说不出此时此刻自己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情,他被眼前的这个人用枪指着,下一秒就可以收获一份脑袋开花的大礼,“你到底要干什么!”
“杀你还需要解释吗,”那人冷笑一声,“我就没见过和你一样蠢的人。”
邢辰猛然瞪大眼睛。
等等......
——“四点十五。”
——“来了就老实点,出了事谁都救不了你。”
对,凌晨四点十五,和今天一样的行动时间,融不进去的圈子不要硬融,做不了的事情不要硬做,还有当时刚见面的时候,这个人让自己“来了就老实点”,以及那个时常不在报社,来去神神秘秘的样子,说是出去潇洒,实际上是——
邢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而他们之间只隔着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他的食指搭在扳机上,即将往下扣动。
邢辰猛然闭上眼睛:死了一了百了,这个线人谁爱当谁当!
83、
“哥,别冲动哥,吓唬吓唬就得了,咱们都知道你确实是一心一意给老板做事的,”某个混混用力按住那人的手,笑了笑,“再说碴子哥这不是已经同意他入伙了么,要是人真死了,不好交差啊。”
那人放下枪,把枪收进枪套里,冷冽的眼神落在那混混身上,最后看一眼邢辰:“既然这样......”
邢辰防备地盯着他。
他轻笑一声:“那这个人我就带走了。”
“哎哥,人是碴子哥的,你这一声不响地,怕是不太好吧。”
那人眼神又冷了几分:“哦?我不把他带回去关起来,难道你想第二天的时候等他自己跑去报警,让所有人都知道昨天晚上有人在郊区打了一架?”
混混嘿嘿地挠着脑袋:“有理,有理。”
于是那人随意拽过邢辰,不由分说把人按上了车,那几个混混也跳上车来。
车子被刚才那个心眼子颇多的混混开走,邢辰和那气质冷冽的人坐在车后排,前方的副驾驶的混混还时不时回头看他们几眼,生怕他俩搞事。
84、
天还是黑着,没到天亮的时候。
邢辰只觉得自己骨头都要散架了,没一处是不疼的。
他暗暗地磨牙,正要开口,嘴却被人温柔捂住。
“嘘。”
他瞪着眼睛转头看着那个捂自己嘴的人。
那人眼神冰冷,淡淡地看着他,而后在车子转弯的时候猛地一拉,让邢辰顺着惯性倒在自己身上。
邢辰:“唔唔唔!”
那人轻笑一声,附在他耳边用气息道:“如果你想活下去,就什么都别问。”
邢辰挤眉弄眼地看着他,伸手指着自己被捂住的嘴。
“再多嘴一句,”他终于放开邢辰,神色恢复到之前那个冰冷严厉的样子,说出来的话根本不容他人怀疑,“我会直接杀了你。”
前排副驾驶上坐着的混混收回了审视他俩的目光。
邢辰在这样晃荡的车里死死咬着后槽牙:袁知许,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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