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我在哪？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邢辰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的疲惫，耿童微微蹙额，没等对方有什么反应，邢辰便接着说，“傅强已经到粤东了，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天他会走水路离开，但是......好像有个叫铁柱刘的最近缠上了他，非要他交过路费。”
“这个我知道。”
“你知道？”邢辰愣了愣，又说，“行吧，那当我没说，总之，你注意一下，傅强不肯让步，铁柱刘又逼得紧，他们之间早晚要出事，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就看你们警方的敏锐度到底有多高了。”
说完，电话被挂断，耿童抿着唇，把手机随意放在桌上。
江驰目光掠过还没熄屏的小屏幕，眼角弯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看来你的线人还挺听话的。”
“听话？”耿童冷笑一声，“他要是听话，就不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医院里了。”
说着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淡淡抬眸瞥向江驰：“江队，你说，他一个普通人，怎么会人间蒸发一样突然消失呢？而且就连警察都找不到他，如果不是他主动联系我暴露位置，恐怕我们一辈子都没法知道他在哪吧？”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好奇，”耿童说，“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他要走，不可能瞬间抹除掉有关于他的所有痕迹，你说......是谁把他带走了？又或者说，是谁，一直在背后帮他？”
江驰笑了笑：“耿警官，有的时候想得太多，反而会坏了事。”
“哦？是吗。”
“我们现在的第一要务，是抓捕傅强，其他的都不重要。”
耿童嘴角弯了弯，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但愿吧。”
87、
茶馆里的阵阵茶香惹得人昏昏欲睡，但泰生显然并没有那么心大，他在茶馆里坐着冥思苦想良久，直到天擦黑，他才终于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抬手，招来一个服务生。
女孩儿穿着一身淡粉色的修身旗袍，脚上踏着小高跟，哒哒哒地过来了，神态恭敬又不失礼节，头发挽成一个小发包，用漂亮的簪子固定在脑后，耳上缀着轻轻摇晃的银饰。
“泰老板，”她道，“请问有什么吩咐？”
泰生上下打量她一眼，招呼她靠近一些。
耳语片刻，女孩眼底闪过一抹恐慌。
泰生将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放在桌上：“我记得你爸现在应该还在医院治病吧？事情办成之后，这些都是你的。”
女孩犹豫了一会儿。
“放心，”泰生说，“就算他找你麻烦，我也有办法把你弄出来。”
“我......我明白了。”
夜里，五颜六色的灯光将某条街点缀得让人眼花缭乱，旖旎的香水气味闻得人头昏脑胀，这里的时间仿佛被彻底冻结，出出入入的人群和嘈杂的环境共同构成了一幅七彩的画面。
“哟，嘉怡今天打扮得挺漂亮呀，”说话的人操着一口地道的粤东方言，涂得鲜红的指甲搭在女孩儿的肩膀上，“平时叫你来玩你都推脱说没时间，怎么，今天改性子了？”
女孩儿名叫韩嘉怡，今年二十三岁。
她笑了笑，看着有些腼腆。
小姐妹拉着她一块儿进了某个夜总会：“别害羞了，今晚不醉不归哦。”
“嗯，不醉不归。”她说。
里面的光景是一片热闹非凡，韩嘉怡进去的时候就被刺鼻的酒味和古龙水味熏得直皱眉头。
卡座里，一群年轻男女正在玩牌，小姐妹拉着她过去，然后挨个儿介绍：“这位是陈柄坤，你叫他陈老板就好啦；这个呢叫邱家豪，我们都叫他阿发，因为他想发财想疯了哈哈哈哈哈......噢，还有这位，麦姐。”
女孩儿和他们打了招呼，便坐了下来。
但她的注意力却不在卡座里的这些游戏上，其他人玩着，她偶尔附和几句，或是推脱说自己不会玩，总之，像一个被排除在外的人。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纷杂，不远处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大概是谁赢了牌，她看过去的时候，正巧看见铁柱刘。
机会来了，她想。
铁柱刘的手下玩得跟丢了魂似的，其中一人喝多了，摇摇晃晃地起身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那个，我想去趟卫生间，”韩嘉怡抱歉地看着卡座里的众人，“对不起啊。”
“没事没事，你去吧。”小姐妹挥挥手，一脸的不在乎，注意力全都在牌上了。
于是韩嘉怡便立刻穿过纷纷杂杂的人群，跟着铁柱刘的那个手下。
卫生间的走廊里，她加快脚步，装作不经意间和那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喝高了，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了她，嘴里骂骂咧咧：“谁啊！这么不长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韩嘉怡忙道歉，然后抬起一双碧水秋波的眼。
那人打量她一眼，忽然一把拽住了她：“哟，小妹妹长得挺漂亮啊。”
“放开我！放开我！”
“你撞了我，总得赔礼道歉吧？”
韩嘉怡：“我已经道过歉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这也叫道歉？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没什么诚意啊......”说着，那人就拽着她往保洁室走，她被那样大的力气拽着，一直在挣扎，却压根不是那人的对手。
“救命，救命啊！救救我！救救我！”
可惜，这里并没有其他人。
那男人一副嚣张的样子：“救命？哈哈哈哈哈，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别的人吗？你撞了我，我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呢！”
“放开我，放手......”
“我偏不放，你能拿我怎么样？”
韩嘉怡不断挣扎，一口咬住了那人的手腕。
那人痛呼，眼底的暴戾愈来愈盛。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
半小时后，她跌坐在保洁室里，身上没一块好地儿，孤零零的，手机早已掉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那男人拍拍手，扬长而去，只留她一人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绝望地流下眼泪，背靠着坏掉的马桶，身旁是歪斜的拖把和扫帚，血液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就这样，她一个人坐在这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强撑着破败的精神，一点点挪着身体，伸手，勉强够到了手机。
她拨通了一个电话。
“泰老板......”她流着泪，“救我，救我——”
88、
临近午夜，这里的一切都还是如刚才那般热热闹闹。
卡座的小姐妹并没有发现韩嘉怡这么久还没回来，她又开启了新的一局，发牌机唰唰唰的声音淹没在震天响的音乐中，舞池里也是那般的吵吵嚷嚷。
只是，这样的纸醉金迷很快就被打碎了。
尖锐的电流声刺破天空，随着砰的一声，DJ被吓得连滚带爬退了场，话筒被人夺走。
“铁柱刘在哪！给老子滚出来！”
众人大惊，一大群人不知所措地看着站在台上一帮人，有些怕事的转瞬之间互相推搡着逃之夭夭，部分看热闹的还留在这儿。
陈柄坤无疑是听说过铁柱刘的。
“那不是泰老板么？”陈柄坤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麦姐忽然注意到什么，“诶，刚才那小姑娘呢？”
就在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铁柱刘站了出来。
他带着一帮小弟冷冷看着泰生：“我就是，你谁啊。”
“在下泰生。”
泰生。
铁柱刘皱紧了眉头。
身边的小弟附在他耳边解释：“您忘了，上回东南亚的那批货就是被他劫走的。”
“原来是他啊，”铁柱刘扭了扭脖子，把指节掰得咔咔响，恶狠狠地说，“我正愁找不到他呢，没想到，他竟然还敢露面，简直是找死。”
“哎哥，”小弟忙劝阻，“最近风声紧，咱们——”
“我心里有数。”
泰生带着一帮人从台上走下来，步步紧逼，目光如刀，死死盯着铁柱刘：“铁柱刘，你手下的人在卫生间里对我带来的人动手动脚，把还人伤成那样，这笔账，你打算怎么算？”
铁柱刘皱起眉头，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手下们。
那个刚才对韩嘉怡动手的男人顿时慌了神，眼神躲闪，不敢与铁柱刘对视。铁柱刘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泰老板，” 铁柱刘强装镇定，“我手下的都是规矩人，你怕不是弄错了吧？”
“弄错？” 泰生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录音里清晰地传来些不堪入耳的声音。
铁柱刘皱起眉头。
而后一身伤的韩嘉怡低着头从泰生身后出来，流着泪抬手指向铁柱刘身旁的某一人，语气娇嗔又带着些委屈：“泰老板，就是他！是他干的！不信的话，咱们调监控！”
“如果是我弄错了，那这些又是什么？人证物证都在，你总该认了吧？”泰生说，“我劝你还是乖乖把人交出来，给我的人一个说法——大家都是身上背着人命的人，你要是不想和我好好谈，那可就别怪我不让所有人好过。”
铁柱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知道这件事要是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而且泰生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来找他麻烦，肯定是有备而来。
“好，我承认，是我手下的人不懂事，” 铁柱刘咬了咬牙，“所以你想怎么样？赔钱？”
“我要的不是钱，” 泰生语气冰冷，“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报警，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吃；第二......”
铁柱刘冷着脸。
泰生逼近一步，沉声道：“我知道你和傅强那点子乱七八糟的事，你想让他把货交出来，可他未必会答应你，你应该也不想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惹出什么祸端吧？”
“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泰生说，“我的人在你这里受了委屈，我肯定是要为她讨回公道的，刘老板要是成心跟我过不去，那就等着警察来把咱们所有人都一锅端了，谁也别想捞着什么好处；但你要是放聪明点儿，咱们一起把傅强摁死在粤东，你出钱，我出人，他的货咱俩一人一半，这样一来，既除掉了一个对手，又能巩固你我在粤东的地位，何乐而不为呢？”
铁柱刘犹豫了片刻，心里开始盘算起来。他知道现在不是和泰生硬拼的时候，更何况，傅强确实不是个好对付的。
他道：“泰老板，这种亏本生意没有人愿意做，我出钱买傅强手上的货，到头来还要分你一半，你是觉得我铁柱刘很好骗吗？更何况......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心想跟我合作？只拿五成？别到头来连一个子儿都不想留给我！”
“刘老板这就有点不够意思了，我泰生在道上混了这么些年，要是我出尔反尔，早就被其他人抽筋扒皮了，哪能有今天站在这里和你说话的份？”泰生说，“再说你的人把我的小宝贝弄成了这副样子，我没当场杀了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只要你手上五成的货，对你而言应该只是皮外伤吧？”
铁柱刘紧紧攥着拳。
泰生：“我说要五成，就只拿五成，多了就是你白送我，我都不会要，毕竟我也是讲道理的文明人......现在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要是同意我的计划，那么今天的事情，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要是不同意，我就只好让警察来评评理了。”
说着他便带着一帮人和铁柱刘擦肩而过，肩膀撞上铁柱刘的一刹那，他低声道：“刘老板，你也不想被警察找上门吧？”
铁柱刘面子上挂不住，旁边那惹了事的男人吓得哆哆嗦嗦的。
直到泰生快走出大门，铁柱刘才像是下定了什么重大决心。
他转过身，叫住泰生：“等一下！”
泰生脚步一顿，但是并没有回头。
铁柱刘：“我答应！但是你必须兑现承诺！货一人一半！人走账清，以后各玩各的，今天的事一笔勾销！”
“可以，”泰生冷笑一声，“接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泰生便带着一群人离开了夜总会。
“哥，我们就这么算了吗？” 铁柱刘的手下不甘心地问道。
铁柱刘恶狠狠地看着前方：“这个泰生......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但现在，还不是谈代价的时候。”
说着，他一脚赏给了那个惹事的男人。
男人痛得吱哇乱叫。
铁柱刘骂骂咧咧，不停地揍他：“让你乱来！让你乱来！”
“我错了刘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刘哥！”男人抱头滚在地上。
铁柱刘发泄了一通，没刚才那么生气了，于是给旁边的手下使眼色：“吵死了。赶紧拖走，把他给我处理掉！”
“是！”
手下立刻把那挣扎着呼痛的男人拖了下去。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刘哥！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真的不敢了——”男人的挣扎声渐渐远了。
“都看见没，”铁柱刘转而面向众人，“以后，但凡敢在外面给老子惹事的，都是这个下场！”
众人齐刷刷答：“明白了，老板！”
昏暗的灯光洒下来，铁柱刘目光冰冷地扫过：“傅强要过码头，我偏不让他过——眼镜！”
“到。”外号眼镜的男人立刻应声。
“明天的这个时候，我要在这里看见傅强，”铁柱刘说，“你告诉他，有个姓泰的大老板要买他手上的货，价格可以谈。”
“明白。”
89、
江驰神色严峻。
耿童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有消息了？”
“线人那边很顺利，他会去找傅强的，”江驰说，“接下来，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就行。”
耿童冷笑：“傅强不敢在别人的地盘上单刀赴会，按他的性子，一定会带个替死鬼一起去见铁柱刘，这个替死鬼......我猜只能是邢辰。只要邢辰把他们的交易地点套出来，我们就可以把这伙人一网打尽了。”
说着他侧眸看江驰一眼：“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江队这步棋走得不错。真是好一招坐山观虎斗啊。”
“还得感谢耿警官提出来的建议，”江驰点了根烟，随手把打火机丢给耿童，“要不是有你和邢辰的前车之鉴，我还真想不到线人竟然能这么用。往常办案都是白子吃黑子，现在变成黑子吃黑子了，等他们内部消化完，我们手里的白子才算是真正派上用场。”
窗外吹来一阵寒风。
耿童眸光深邃：“管他黑子白子，只要找对了方法，这盘棋怎么下都能赢，但我现在担心的是邢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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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迷雾篇35：棋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