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窗户的马车内，公主在侍女的帮助下得到了七根短小的蜡烛，和一把生锈的小刀。

虽然看不到外面的风景，但凭借着直觉，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抵达落月森林旁边的红岩城。

守卫们看管得很严，却又因为国王的命令而不得接近马车周围，这一松懈将在她踏上红色的土地时结束。

所以，她只有一次机会。

身下的马车颠簸着，行驶过一处又一处凹凸不平的洼地，接连不断的晃动让她加大了握着小刀的力道，以免将这个来之不易的“武器”脱手甩出。

在正式开始仪式前，不再年轻的公主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的回忆，有的令她踌躇，有的却坚定了她的决心。

蒙上黑布涂上黑漆的车厢内没有一丝光明，一如在此之前的很多年。她的眼睛在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迸发着惊人的光芒，就像曾经的她无论在哪里都熠熠生辉，是无数鲜花中最艳丽的那朵。

蜡烛依此放在四个方位和它们的间隙中，公主跪在魔法阵的中央，充当着祭品和召唤者的双重身份。

“我，玛格丽娜·埃尔维斯，以永存于世上的黑暗之名，向您献上祝礼。”她回忆着这个古老而邪恶的仪式，慢慢地念出每一句应说的咒语。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说话，她喉咙干涩，一些音节含糊在嗓间，但她知道藏匿在阴影中的人能听见。卷着边的刀贯穿了手背，因为不锋利，所以她在刺下来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气，仿佛把这些年的怨恨都凝聚到了手上，心脏都甚至为此有些不堪重负。

她在停顿了片刻后才继续接下来的工作，从手掌蜿蜒流出的鲜血并没有顺着倾斜的角度而去，而是爬向了那几根没有点燃的蜡烛。在蔓延着血腥味的马车内，心中的仇恨达到了顶点的公主继续道：“行走在世人梦境中的女巫，诸多罪恶的本源，爱情的对立面——受困于深渊之下的玛伊雅弥。”她念完了对方的名字，那个自称是人类女巫的巫妖，因为擅长引诱而又被当做魅妖的“亡灵”：“我呼唤您的名号，赞美您的力量。我——蔷薇帝国的玛格丽娜，愿意为您献上最丰盛的祭品，只求能借用您的力量。”

无形的力量点燃了公主周围的蜡烛，模糊的影子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一缕缕细小的烟雾勾勒出了一个美丽女性的轮廓，身姿曼妙，长长的头发垂至脚踝，随着她的走动拂过召唤者的脸。

“真高兴在这种时候还有我的信徒，”巫妖说道，用手指挑起对方的下巴，注视着那双已经接近失明的眼睛问：“那么，你的愿望是什么呢？我忠诚的子民。”

片刻的沉默后，公主说出了几个名字。

马克利安，克维尔纳——她曾经无比尊敬的兄长和导师，以及尚未谋面的教廷之国的国王陛下，还有躲在王座之后的教皇，最后是她自己。

“真是贪心，或许你呼唤的不应该是我，而应当是昔拉。”巫妖笑了一下，松开了手指，围着她身姿款款地走着：“不过嘛，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我可以完成你的心愿，但，我索要的报酬可是会很高的。”

毫不犹豫地，公主说出了她目前所有的，最珍贵的东西：“我愿意献出我的灵魂。”

巫妖停下了脚步，考量着这笔交易是否划算。

召唤她的不是普通人，更不是那个被她找上门的亡灵法师。这是一个帝国的公主，一个富含着魔法天赋的灵魂，在许多年前纯白而璀璨，足以吸引他们之中的任意一个。

即使现在蒙上了一层灰暗。

“好。”巫妖给出了恢复，蜡烛在她的声音里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却没有惊动车外的守卫：“来自人族的玛格丽娜·埃尔维斯，今日与玛伊雅弥缔结契约，在伟大而沉默者的见证之下，我将完成你的所有心愿，并得到你的灵魂。”

属于玛伊雅弥的符号浮现在公主的额头上，然后慢慢地融入到她的骨血中。燃烧殆尽的蜡烛放弃了最后的挣扎，静静地熄灭在公主的身边。

她闭上了眼，再睁开时躯壳里的灵魂已经换做了另外一个。

人类制造出来的木板和绒布并不能阻碍她的视线，她远远地望到了城池上空的石土之龙，也嗅到了两个危险的气息。

这件事比她预想的还要有意思呢，玛伊雅弥伸出手，从虚无的空气中勾出了一条白色的丝带，独属于光明，同时又和她交手过的两个精灵相似。

与此同时的红岩城内，人们被忽然出现在自己头顶的巨龙吓得六神无主，脑子告诉他们这应该是假的，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逃跑。

“光明神在上。”传送到旅馆附近的弥撒亚道，虽然已经知道一头龙应有的实力，但对方的每一次出手仍然能让他震惊不已。身着普通长袍的他迅速观察了下周围的情况，正想和同伴商议下该如何混到封锁圈里去，然后就看到希尔芙在按照教廷的规矩恭恭敬敬地惨败神像。

从小就生活在圣城的她，的确是一个标准的信徒。

一堵看不见的墙拦在了碧洛迪丝身前，她将手放上去，马上就出现了红色的掌纹。原本还勉强保住了地板的旅馆已经彻底被夷为平地，甚至还变成了洼地。

她喊了几声，法夫尼尔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是听到了，但并不想停手。

稍远一些的地方，有着夺目红发的人目光一直在战场之外的少女身上，面对着敌人的进攻，他既不开口辩解也不反击，只是一味地躲闪。漫不经心的态度令骄傲的龙族感到了蔑视，巨龙的怒火愈发旺盛，上次这么生气的时候，他几乎毁掉了一座繁华的城市，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

法夫尼尔顿住了，那段遥远的记忆被人抹去了一截，只留下了一枚可悲的碎片。

到底是什么？

他觉得很重要，甚至为此而悲戚，滑落了岩浆一般滚烫的眼泪。

法术结界消失了，找到机会的碧洛迪丝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法夫尼尔的身边，夺下了他手里的法杖。

杖身由奇形怪状变回了规规矩矩，她惊讶地看向身边的人，发现对方不知沉浸在了什么难过的回忆里，神情恍惚，双眼迷离。

阿德拉醒了过来，脑后的疼痛使他表情狰狞，眼前的场景更是让他大惊失色。

他晕过去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有陨石落到了他的头上，还顺便砸毁了才由自己负责不久的麋鹿旅馆？

游弋的视线最后落在了好不容易请来的大魔导师身上，不远处，一位光看表情就知道不好惹的红发魔法师在愈合大地上的伤口，空气里的魔法元素躁动不安，很显然，这里刚刚爆发了一场战斗。

而自己就是最倒霉的那个倒霉鬼。

紫色眼睛的少女挽住有些摇摇欲坠的提亚马特阁下，正充满警惕地询问那个不速之客的来历。不知是不是错觉，阿德拉感觉对方的眼神变得更冷了，甚至连气温都因此而下降，冷得他哆嗦了好几下。

旅店没了是小事，自己被砸晕过去也是小事，要紧的是对面的人很可能是位不属于提亚马特大人的魔法师，而他们西泽学院的队伍还差一个人。

两个大魔导师在手，别说元素之争了，教廷都要奉承几分。

阿德拉咽了咽口水，在附近等候多时的骑士们却不容他开口，一见战斗结束便将几人团团围住。远方的勇士之庭，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正在往这边飞驰而来，布尔坎家族的雄鹰旗帜迎风飒飒，从小便有的奇特天赋更是告诉他城主本人也在其中。

心中涌起几分不甘，骑士长唐恩在这时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出于对法夫尼尔和红发人的忌惮，他的态度堪称谦逊：“在下唐恩，布尔坎城主手下的骑士，奉命维护城中的治安。几位刚才的行为涉嫌违反‘蓄意斗殴’‘损坏建筑’‘危害民众生命’等诸多条约，希望能配合前往审判厅走一趟。”

审判厅，与艾瑞迪斯的审判之厅一样的名字。碧洛迪丝打量着这位已经见过一面的骑士长，对方摆出了完全不认识他们的态度，有些奇怪，但也合乎情理。

恩格尔过来帮她扶住了仍处于恍惚中的法夫尼尔，少女未巨龙此时的状态感到庆幸，以他的脾气，恐怕不仅不会听从骑士长的话，还会顺便把他也用雷电劈一劈。

蓄意斗殴、损坏建筑，危害生命，光是列出来的几项就足够严重，更别说现在的红岩城处于警戒之中。

“不用走了，”就是碧洛迪丝感到头疼的时候，阿德拉开口了：“他们我出钱保释，三倍，包括我自己，还有那位尊敬的魔法师。”

他的话让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除了红发人。

“我叫——欧西里斯。”他说，灰蒙蒙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碧洛迪丝。

欧西里斯这个名字来自埃及神话中的冥王，同时也是生命之神；哥哥为啥取这个化名以后会说。同时他原本的名字灵感来自希腊神话中的战争之神阿瑞斯。没错我是个标准的正咕旗取名废。

接下来的目标是把更新时间弄得阳间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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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